“嘀——”
    当心跳成为一条直线时,萧惟年的灵魂飘浮起来。
    他看到病床上的自己,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豪华的独立病房里,堆满了人。
    当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时,他那些‘红颜’们哭了起来。
    其中,哭得最伤心的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女人。
    才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却说爱慕他的苍桑和阅历,余生愿相伴他左右。
    其实,他早就知道是对家派来的。
    但还是错了一步,将计就计没施成,反被下了刺激心脏的药。
    他记得自己倒在地上,因窒息而大喘着气时,那女人晃着雪白的腿,摇着红酒杯说:“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这时,病房里突然吵了起来。
    “我给他生了儿子,财产我必须分大头!”
    “呵!会下蛋了不起啊!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知三当三还敢来分财产,谁给你们的脸!”
    “搞搞清楚!我们才是我哥的直系亲属,外面那些野种我们才不认!”
    “管他什么种,只要是老萧的种就有资格分他的财产,你懂不懂!你个法盲!”
    萧惟年的亲弟亲妹,为了财产分割的事,与他的女人们吵得不可开交。
    他生前的几个好友,嘴上劝着,手上却没闲着。
    信息纷纷发出去。
    “老萧死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副总挖走!”
    “老萧终于死了,城南那块地皮是我们的了!”
    “你不是看上老萧那些字画了吗,人死了,还不快过来装装样子,说不定能得几样。”
    字里行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兴奋。
    已完全咽气的萧惟年,眼睛瞪得更圆了。
    朋友,知已,红颜……
    全都是假象!
    幸好啊!他也从来没信过。
    这时,律师赶到,宣布他早就拟好的遗嘱。
    “根据萧惟年先生的意愿,在他死后,所有资产,包括名下股份将全部捐赠给公益机构,即时生效……”
    “什么?!全捐了?!”
    “我给他生了儿子,凭什么不分,这不符合法律程序!我要请律师,我要告你们!”
    “哼!无情无义的老狗批,浪费老娘眼泪!”
    “大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是你亲人啊,你的财产怎么能不留给我们!”
    “不行,我们得赶紧找律师,不能便宜了外人!”
    一时间,亲人爱人都走光了。
    几个老友心有不甘,“真全捐了?他收藏的那些字画古董呢?一件没留?”
    律师推了推眼镜,“是的,全都捐了。”
    “哼!这个老萧!”
    “即然他都安排好了,那就让公益机构来给他收尸吧!”
    友人也都走了。
    律师摇头叹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萧先生虽然都捐了,但在这之前,该给的都给了。
    看着一张张失望愤然离去的脸,萧惟年想笑,想大笑!
    笑着笑着,内心一阵苍凉。
    他这一生,享受过,辉煌过,也疯狂过。
    坏事做尽,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有此下场,理所应当。
    要说遗憾……
    这世上,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原配妻子,以及他的女儿。
    要是……
    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医生进来催促:“尸体不能在病房里停放太久,家属要帮他换衣擦澡的话,请抓紧时间。”
    公益机构负责萧惟年的后事,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律师正要打电话通知负责人,门口响起女人的声音。
    “他的后事,我管。”
    萧惟年震惊地看向门口。
    来人,正是他的原配妻子姜莉。
    身后跟着他们的女儿萧媛。
    孩子长大了,模样出挑,眉眼间有着他年轻时的影子。
    其实,姜莉怀的是三胎,都是女儿。
    但因当时的条件有限,加上他这个当丈夫的太混蛋没尽到责任。
    七个多月时早产,姜莉九死一生。
    用大半条命,以及此生都不可能再生育的代价,也只保住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生下来才一斤多,小老鼠似的。
    医生断言活不下来,可姜莉不放弃,挣扎着半条残命,硬是把孩子给留住了。
    而他萧惟年,却在这种时候,出轨她的闺蜜。
    之后,二人离婚。
    她们母女再没要过他的一分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媛媛,过来给你爸磕个头。”
    萧媛听话地跪下,红着眼眶,头却怎么也磕不下去。
    纵然只是魂魄,萧惟年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像他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他不配得到原谅!
    姜莉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会萧惟年,轻言细语。
    “你爸这一生,虽荒唐,但也不易。你别再怨他,让他好好的走。”
    萧媛这时才磕头下去,终于哭出声来:“爸,一路走好!”
    姜莉温热的手,轻轻贴在萧惟年的眼睛上,压住哽咽。
    “惟年,我来带你回家。”
    萧惟年眼泪夺眶而出。
    无尽的懊悔,密密麻麻的刺穿他的心脏。
    在他还是村里人人喊打的街溜子时,姜莉鬼迷心窍地喜欢上了他。
    为嫁给他,几乎是众叛亲离。
    可他却让她输得彻底。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就好了……
    他一定痛改前非,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曾经带给她们的伤害。
    他真的好想再吃一次姜莉亲手做的馄饨……
    一道刺目的光亮笼罩而来,萧惟年再无感知。
    合上的双眼里,挤出的那滴泪挂在眼角,不甘又眷恋……
    ……
    “惟年,你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女人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响在耳边。
    萧惟年猛地睁开眼睛,在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整个人惊愣着。
    这是一间土砖瓦房,而他正躺在木板床上。
    墙上贴着几张年画娃娃,胖嘟嘟的对着他笑。
    这……这不是他年轻时候的老家吗?
    立在床边,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女人,不是姜莉还能是谁。
    她挺着大肚子,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怯怯地说:“我妈让我弟送来的,可香了,你尝尝。”
    说着,她舔了舔嘴唇,不自觉地咽口水。
    才二十岁的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就算是瞎子,也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干净的丝丝甜香,也可以听到她甜美的柔语。
    这样的姜莉,岂是那些妖艳贱货们可以媲美的啊!
    萧惟年看呆了,目光一错不错,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汤。
    是他到死都忘不了的味道。
    原汁原味儿,和他的姜莉一样,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可他前世就是眼睛瞎了,心也盲了,把她给弄丢了……
    萧惟年流出悔恨的眼泪,只望时间能静止,让他永远留在这个梦里。
    他的模样,把姜莉给吓坏了。
    忙将碗放下,着急地伸手探他的额头。
    “惟年,你怎么了?酒还没醒吗?身体难受吗?”
    那温软的触感真真切切。
    萧惟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再看向年画。
    上面的年份写的是1982。
    难道他重生了?!
    重生在了22岁这年?!
    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忏悔,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萧惟年猛掐自己大腿,确定不是幻觉后,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萧惟年紧紧将姜莉抱住。
    “老婆!我回来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输!
    他会想办法将三个孩子都留住。
    他要让她们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时,脑海里响起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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