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梳妆的时候,谢星摇说了句“要盘起来”,秦绰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头,挽了个发髻。两人的面容映在镜子里,都带着一抹笑,在窗纸透进的阳光里一切都显得温暖美好。
    “二位客官,”是客栈中的伙计敲门,“外头有贵客找昨晚入驻的一男一女,大概是来找你们的。”
    两人带着剑下了楼,看见的便是谢宆,谢宆看着他们两人牵着手走过来,也只是低头淡笑。
    “你……”谢星摇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谢宆,“来做什么?”
    “来跟秦门主说几句话。”
    秦绰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抢人的,谢星摇虽不愿,还是被秦绰支走了。
    “我只问一件事,秦门主是当真,还是心怀怨恨,以她为报复?”
    “我怨恨自然未消,”秦绰看着谢宆,对方隐藏在温良下的城府还是让人有些不适,“但我不恨她,也没有无耻到拿无辜的人去消恨。”
    谢宆点头:“好,那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人既然已经找到了,我对义父也算有个交代。”
    谢宆走的时候留了个玉牌给谢星摇说:“若有事,写封信或者叫人拿这玉牌来楚阳王府。”ⓦóó⒃.ⅵ℗(woo16.vip)
    看他要走,谢星摇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那个,你若喜欢人家,现在也不需要守着对我爹的承诺了,就娶了人家吧。”
    知道她说的是谁,谢宆愣了愣,也只能笑着摇摇头:“正如你所说的,我那个世界,有我那个世界的规矩。我往后能为她做的,也只是借着你的名义,不立正室罢了。”
    看他走远后,谢星摇才蹙眉对秦绰说:“我觉得我一直在被他利用。”
    一直以来不娶妻也不是因为对她爹的承诺啊。
    她可能没办法了解为什么当初白霜不愿意嫁给楚阳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规矩让人不能娶妻,对她来说是没有触碰过的东西,多想无益,她便拉着秦绰回循剑宗了。
    他们先去找了温凉秋,只是秦绰在门口叫了两声,出来的却是个断臂男子,秦绰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星摇心头一惊,还以为是什么贼人,直接就拔剑冲了出去。
    严缭被她吓了一跳,躲了两下,两指夹住她的剑冲着秦绰喊:“你看什么热闹?”
    这时候屋内的温凉秋喊了一声“马上来”,谢星摇一愣,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后说了句“抱歉”,就低着头跑回秦绰身边。
    秦绰看了看天色叹气:“日上叁竿了,你们倒也真是小别胜新婚。”
    不理会他的调笑,严缭先朝着谢星摇抱了拳:“移山刀,严缭。”
    崖岭门派里,从前有个武艺超群不服管教的弟子,因为破戒律总是喝酒大醉,虽还是被认作崖岭弟子,但崖岭掌门不再许他回门派里,任他游历江湖。崖岭的镇派之功,叫愚公移,那弟子便给自己的刀取名为移山刀,从此行走江湖再不问师门中事,就因为刀名非得跟师门不脱干系,也把崖岭掌门气了好一阵。
    谢星摇记起这么个人,看向面前还算俊朗又没有酒气的男子,一时也有些恍惚。
    “循剑宗,谢星摇。”她吞吞吐吐回礼道。
    “这回来胡子头发都打理得够齐整啊。”秦绰揪了揪严缭的头发笑。
    “别提了,不打理齐整她能让我进屋吗?”严缭无奈笑着,这时候才看温凉秋理好鬓发走了出来。
    温凉秋和严缭见到谢星摇盘着头发的时候,对视了一眼,秦绰直接说:“刚成亲。”
    两人松了口气,严缭从温凉秋嘴里知道了这些事,拍他的肩说,“你自己看着办。”
    “她的身世,不要告诉江湖中人了。”秦绰还是嘱咐了一句,他们虽不会在意,但未免惹人非议。
    两人点了头。
    边用膳,严缭又道:“南边儿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朝廷吵了那么久,终于准备出兵了。如若现在青牙笃定了你的身份,恐怕很快江湖也要有风声,趁这之前你赶紧安排好掠影门的事,隐蔽行踪,到南边儿去。”
    谢星摇握了握秦绰的手:“我没事,你们原本有什么计划,照做就是,但是我得跟着你,否则不放心。”
    秦绰应了下来,先给何卓去了一封信,让他先回掠影门以代执的名义处置事宜,也分送信让各个地方的弟子都收敛行踪,暂不要露头角了。
    一行人准备收拾好东西去南边,谢星摇说要回宗门交代些事情,秦绰就陪她再上一趟循剑宗。
    走在路上的时候,谢星摇才问:“以前听说移山刀好酒,从前江左第一酿酒世家有一批老窖要出世,左右防着怕人来偷,一壶能卖百两。却在开窖之日,见到那酒坛子里溺着一个人,还以为是个死人,吓了一跳大喊一声,才看到那抱着酒坛子的人醉醺醺坐起来说了声‘好酒’,再一看,那一批酒一夜之间被喝得见底。今日见严大哥,倒不像是个喝酒的人。”
    “他戒了,你温姐姐逼的。”秦绰挑眉,才把事情给她讲来。
    当年在前线的时候,严缭腹部受了伤,要养伤,便要忌酒。那时候温凉秋负责照顾他,也不知道他是那样一个忍不住要喝酒的人,一个不注意就在给他喂药的时候能闻到一股酒味儿。
    温凉秋气急败坏,就叫他“臭喝酒的”,他一喝酒让伤势变差,她就叉着腰数落他。她一骂他“臭喝酒的”,严缭就不厌其烦地说自己叫严缭,两个人就这样嚷来嚷去,终于有一日,温凉秋大喊道:“严缭!你又偷喝酒!”
    她总算记住他的名字了,两个人为了酒明争暗斗,严缭的伤势总算是好过来。
    在秦绰知道严缭恢复了之后,想找他帮忙去做个斥候的活儿时,就看到这两人不停斗嘴。不过这斗嘴里,已经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了。
    后来说要在一块,温凉秋就说他要是不喝酒了,她才能答应。
    严缭就纳闷了,怎么就容不下一口酒。后来是温凉秋的师兄告诉严缭,当年温凉秋的爹就爱喝酒,住在药王谷周遭的村子里,一喝了酒,打人,砸东西,什么都干。她娘本就死得早,她爹是因为喝酒醉死的,她爹死后,自己就收拾了行李跑到药王谷跪了一天一夜,进了谷学医。
    只是她厌烦醉酒之人,从来不给好脸。
    秦绰那时就看着严缭左手拿酒罐,右手拿药碗,他正跟严缭说战事呢,坐在那儿的人突然猛地摔酒罐,说“不喝了”。
    谢星摇听着这事倒是笑起来。已至夜,路上行人本就少了许多,但他们上山的途中路经通往逍遥市的必经之路,却不见一个人。
    她心里疑影渐生,秦绰也觉得纳闷,走了好久才看到两个是从逍遥市那边儿过来的人。
    那两人兴致缺缺,似乎很可惜的样子,念叨着“不知这逍遥市何时再开了”。
    “两位留步,”谢星摇赶紧上前问,“逍遥市怎么了?”
    “我们也是才知道,逍遥市的主人说,逍遥市不开了,我们才从那处来呢,你们也别浪费时间了。”
    谢星摇接着问:“为何啊?”
    那两人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似乎有些疑虑,还是谢星摇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循剑宗的人,那两人才放下心来。
    “你们是刚从别处来,还不知道消息吧。合欢宗没了,合欢宗有弟子作乱,潜入合欢宗密室夺走了吸人功法的邪法,逍遥诀。说是掌门长老,连带着好多弟子都死了。那逍遥市的主人本就是合欢宗的人,一听说这事立刻就不做生意了,正着急着回合欢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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