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09:00,阴沉的天空见不到太阳,似乎随时会落下雨来。
    朴美丽与蓝斯坐在计程车里,各自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按照上车前的说法,两人此行是要去见一个她的老朋友,据说在霓虹关西地区相当有影响力的大人物,能轻而易举解决偷渡客的身份问题。
    引擎声嗡嗡作响,起初谁也没有说话,默契的保持安静。
    直到朴美丽打破沉默。
    “说好的条件,你会遵守诺言吧?”
    “当然,我蓝斯向来说话算话,过去十年从来没有违背承诺的记录,未来也不准备打破。”
    异常自信的态度让社长稍感疑虑,但眼下并非追究的时候。
    “我再确认一次,在今年‘公主联盟’赛季结束前,每次私下和小遥见面,都必须先告知我。
    而且在公开场合──”
    “──保持距离,不能表现出认识以上的亲近。”蓝斯双手抱胸,“真是奇葩的条件,我以为你会直接禁止我们见面。”
    “青春期的孩子特别敏感,过于强硬的束缚只会激发逆反。况且你不是敌人,你也希望她幸福,愿意支持她的梦想,不是吗?”
    “……,”蓝斯微微一顿,“是的,如果那是她的梦想,我会支持。”
    对答案感到满意,社长呵呵轻笑,“话说回来,原来你是容易相信他人的类型,就这么与小遥分开,不担心我通知警察抓捕,或是找流氓收拾你吗?”
    “不担心。感觉朴阿姨是个好人,我相信你。”青年囫囵回应,算是结束这轮交流。
    计程车后座恢复安静。
    不过在私底下,另一场对话正无声展开。
    【真是让人失望哪,先生,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被拉开,我原本还期待泽村遥会是你的初夜。如果你还记得自己要刷初夜这档事……】
    过去一个月威尔森极少出现,似乎“神国”的研究让他相当忙碌,蓝斯也没有呼唤他,“乐不思蜀”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你想太多,我记得明确说过不会碰她。”
    【人类唯一不变的就是善变。我对此,深信不疑。】
    “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算算时间上次说话快二十天前了,工作上的事顺利吗?”
    【还行,下半年应该能有初步成果。但是我很痛苦,因为我的债务人欠债不还、躺平当老赖,我卻拿他没有办法。】
    “……你似乎怨念很深?”
    【我难道应该说谢谢?】
    “暂时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等你死回川中岛,想怎么休息都行,直接躺上百年我都没有意见。】
    “齁齁!哥们怼人的功力渐长啊。”
    【你还不了嘴只是因为心虚!电动难道就那么好玩?能比女孩纸香吗?
    算了…你别回答……我不想听你说出那个令我心碎的答案。
    这回算是咱的失误,本想找个花花世界让你大展拳脚,结果反而腐蚀掉你的奋斗意志。
    你ㄚ给我等着,我发誓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咖哒──嘟!】
    ……蓝斯一阵无语。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威尔森挂电话,还配上挂电话的音效。虽然明知只要呼唤就会有回应,但他现在是真不想跟对方联系。
    回想过去一个月的生活,不是在打“质量效应2”,就是和小遥连线开黑音熊联盟……
    兴许正如威尔森所说,他是有些心虚。毕竟驴拉磨半天,都还有根胡萝卜奖励,系统给他干活十年,是真的啥都没有。
    观景窗外,反思自己的剥削人生,不知不觉间计程车放慢车速,停靠在某幢大厦前。
    “进去后都让我负责开口,蓝斯你旁边站着就好,千万别瞎打岔或开玩笑,对方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临下车前,朴美丽叮咛道。
    青年推推银框眼镜,示意服从安排,接着开门下车。
    “大阪艺能”──关西地区最大演艺公司,整栋大厦都属于它们,全钢骨结构、玻璃帷幕建筑,旁的不说至少气势十足。
    柜台小姐认出朴社长,直接起身让她搭电梯上去,走在她后面的蓝斯就像是秘书。
    电梯到达顶层,走廊转过弯,朴美丽熟络的开门进去房间;随后跟上的蓝斯看到一个强壮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大阪街景。
    桌面铭牌说明他的身份,大阪艺能社长,胜矢直树。
    “朴社长,好久不见。”
    男人转过来微微颔首,他的身形匀称结实,将西装撑的隽朗笔挺,笑容温和敦厚,说话时低沉的嗓音颇具威势。
    “好久不见,胜矢先生。”朴美丽回道。
    从窗边离开,胜矢直树招呼两人到沙发就座,门外的社长秘书适时端咖啡进来;当她弯腰的时候,蓝斯注意到对方的胸前铭牌写着白石两个字,所以她是白石小姐。
    接着秘书离开房间,两位社长开始寒暄。
    既然朴美丽有言在先,一切都交给她负责,蓝斯就化身文静男子,竖起耳朵听、只管低头喝咖啡。
    他们两人谈论的话题,主要围绕在下个月开始的“公主联盟”,这档苍天堀电视台主导、将持续半年的节目,旨在让关西各区的“地下偶像”,都有机会同台较劲,并从中选出星中之星。
    这里科普一下,所谓“地下偶像”并不是做黑的,而是霓虹特有的文化现象,通常是指以本地演出为核心,不会在主流媒体出现,没有通过经纪公司出道的艺人或是团体。
    但是如果在某些不可说的影片里,看到啥“前艺能人”、“偶像初营业”的介绍字眼,也不用怀疑,多半就是上述星梦破碎的少女转行。
    蓝斯依稀记得,当年硬碟里存有不少这类影片……那都是无法忘怀的青春哪!
    想入非非!
    冷不防就在这时,他听到朴美丽说道,“……胜矢,这个孩子就是我昨天在电话中跟你提过的,一个朋友的子侄。希望你能帮忙解决身份困扰,按照规矩我们这里先提供劳务费……”
    收到早先约定的暗示,蓝斯将装有1000万円的小提箱拿到桌上,双手平推到对面,并出于礼貌,抬头望向胜矢社长。
    到此为止,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事前没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双方眼神接触剎那,出于掠食者的本能,蓝斯立刻就警觉对方非常危险,老家伙西装底下的肌肉,绝非观赏性质,而是经历实战千锤百炼;难怪朴美丽会告诫自己别招惹对方,这货绝不是个普通的艺能社长。
    另一边,胜矢直树也同样察觉这个小年轻的不凡,和自己对视却没有丝毫畏惧或迷惘,是能毫不犹豫伤害敌人的类型,而他的体魄身段也很适合搏斗──
    咦!这种熟悉感,自己似乎最近在哪里见过……
    心生疑虑,他伸手敲敲桌面,“朴,你难得亲自登门请我帮忙,当然没有问题。还不晓得这位小兄弟叫做什么名字?”
    “蓝斯,他的名字叫做蓝斯,是个华国人。”她诚恳说道。
    听到那两个字瞬间,脑中彷佛划过一道流星,胜矢直树的眼中爆起锐利光芒,终于想起曾在哪里见过这样完美的体型了!
    他猛禽般的眼神咬住青年的脸,尝试将对方的银框眼镜替换成黑框,正思索间忽然朦胧散尽,似乎有层薄雾被风吹散,让他真正看清面前这位蓝斯的模样。
    毫无疑问的同一个人,他就是三途川竞技场新贵──撬棍勇士蓝斯,连续将七个重刑犯痛殴到不成人形的蓝斯。
    自从三个礼拜前他最后一次出战后,就忽然人间蒸发,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当时胜矢直树还觉得相当可惜,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下手时的无情狠劲。
    不曾想转了一圈,蓝斯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来他是个偷渡客。
    只不过……原本很简单的事情,既然牵涉到朴美丽,性质就改变了,不能做的太粗暴。
    考虑了一下,胜矢直树从沙发起身,招呼朴美丽,“社长,请跟我来。”
    留下蓝斯,两人先后走出房间,伫立门外。
    胜矢直树:“姐姐,身份证明有些照片和资料需要亲自填写,会花费不少时间,不如让他留在这里,你先回去。等事情处理好我会派车送他。”
    朴美丽疑惑的眨眨眼睛,“需要这么麻烦吗?直树。我以为只需要几张照片,之前那次明明就……”注意到胜矢严肃的眼神,她停下原本要说的话。
    双手抱胸,“你不会伤害蓝斯吧?”她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想要和他单独谈谈。你别担心,这里是大阪艺能,不会做太过分。”
    再三确认后,朴美丽离开了。
    相比新认识的蓝斯,她自然更信任胜矢直树,那可是接近二十年的老交情。
    ……
    “轰隆!霹雳!”
    阴云的堆砌到达极致,窗外雷声炸响,豆大的雨珠哗哗落下。
    听到房门打开再被关上,转头看去的蓝斯瞳孔一缩,顿时从沙发上弹起。
    两个社长走出去,回来只剩下一个,而且回来的这位胜矢社长,进房就在松开领带。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不像吉兆。
    顶着蓝斯警惕的眼神,胜矢直树走到距离两米前停下,打量了一下青年,从容说道:“三途川的撬棍勇士,初次见面,蓝斯是你的本名吗?”
    ???
    第一次被当面拆穿,居然发生在这时候。
    “是本名没错,没想到胜矢先生见闻广博,对里世界也有所了解。”蓝斯爽快承认,盯着他说:“不过都知道我是危险人物,社长还单独前来,是要做什么?”
    胜矢直树笑笑,挽起西装袖子,喀喀啪啪地开始掰手指,“我想干嘛应该很明显。不必担心会有人打扰,秘书我让她暂时离开,房间的隔音也很好。”
    “为什么?一旦开打,事情就没那么容易结束,最糟的情况下,你可能会受到重伤!”
    “硬要说理由的话,你身上有某种无所顾忌的野性,我很欣赏你。至于打成重伤,如果你能办到,我会很高兴。”
    风起,吹动雨珠打在落地窗,叮叮咚咚!
    砰磅!两人直接拳头对轰!
    但只是第一回合,战斗就紧急宣告暂停了。
    因为眼前这位胜矢直树,无论攻防表现都强到非人,蓝斯一拳打上去他无动于衷,他一拳就打的蓝斯扑倒在地。
    实在太惨了……
    难以置信。
    开打前蓝斯想过可能会输,但没料到会输这么惨。
    但奇妙的是,对战果感到难以置信的人,并不只是蓝斯。
    蹲到青年身旁的社长,表情参杂惊讶、疑惑、还有些好笑。
    “开打前呛声那么强硬,结果竟然不会用斗气!”
    斗气!?那是什么?
    ““看来是纯粹的天赋型选手,只不过完全没人指导,他怎么可能打到第七场?”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用武器确实可以弥补素质差距,一直以来你只打剑豪生死战,竟然没人发觉你不会用气,只是个一般人。”
    自问自答,胜矢直树呵呵朗笑,看得出解开疑惑心情很好。
    他坐回沙发,喝咖啡翻阅文件,没再理会蓝斯。
    好一会儿,缓过劲的蓝斯从地上起来,重新坐回沙发。
    胜矢社长看了他一眼,“原本如果你有觉醒斗气,我打算试试你的斤两,收作若众或担任舍弟。
    不过既然你还是一般人,那事情就此作罢。
    详细证件三天后送到黛娜琪雅,相关登录也会做好,你可以走了,下楼柜台会帮你派车。
    还有我提醒你,不要再去打竞技场,从第八场开始,你的对手尽是些妖魔鬼怪,而且你不会用气的缺点若是被发现,竞技场肯定会安排肉搏战给你。”
    相信对方没有恶意,蓝斯干脆直接开口询问,“胜矢社长,我能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耐打?拳头又比我重那么多?或者这是什么机密吗?”
    胜矢直树放下文件,“这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上稍有接触武术的人都晓得斗气,几乎可说是常识,所以我挺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
    斗气是强悍的心灵,与特殊呼吸频率结合迸发的力量,能大幅增强反应速度和身体强度。”
    “意思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使用斗气吗?”
    听出话里的野望,社长瞇起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蓝斯,“怎么可能,通常这种事情要看天赋或血统,没有才能就是没有。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试试看的话,就去明日叶公园附近寻找风雕。”
    “风雕?那是什么?”
    “提示到此为止,你该走了。”
    明白胜矢不会再透漏情报,蓝斯颔首转身离开,不过同时在心里记下,“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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