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氏笑道:“能有什么?还是从前那些大夫的说辞,没有大碍。我就说不用兴师动众,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偏偏三丫头你着紧,立逼着我去,如何?到底白花了这份钱。”
    “钱算什么?终归是诊断明白,大家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这才能安心。”
    苏挽秋大大松了口气,看向苏云阳,正想问他这马车是哪里来的?可还不等说话,就察觉到不对劲儿,苏云阳那个脸色,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不对,大伯娘骗我。
    苏挽秋立刻明白了,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和闫氏说一些京城风土人情的话,直送她来到正房。
    忽见苏义山从屋里出来,看见她们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哟!祖宗回来了?可查到什么病症没有?”
    苏挽秋这个气啊,她可不会和苏义山客气,当即便冷冷道:“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若觉着家里人都看不顺眼,你可以搬出去,自然就不用供着祖宗了。”
    苏义山是真想发火,可惜这个家还有苏明亮苏明江两尊大佛压在他头上,不是靠蛮力就可以取胜,而口齿和智计,他拍马都赶不上苏挽秋,因到底将这股火气憋了回去,狠狠瞪侄女儿一眼,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苏挽秋神色也冷下来:苏义山的眼神越来越阴狠, 果然如她当日所料,这个大伯已经成为家中头等心腹大患。
    父权社会下熏陶出来的混蛋,再不明道理是非,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尤其是苏义山这种曾经当家做主过,如今处处寻机会要反扑的,更是死不足惜。
    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他,安顿了闫氏,又笑着陪她说几句话,听到外面喊吃饭,苏挽秋就对闫氏道:“大伯娘今儿累了一天,你这些日子身上不爽利,叫我说就别出去吃饭了,在这里等着,我给你端份小灶过来。”
    “哪里到如此地步?我不能坏了家里规矩……”
    闫氏挣扎着想要爬起身,被苏挽秋摁住,听她笑道:“不过一顿饭,想来也没人和你计较,尽管安心歇着,一切都有我来安排。”
    闫氏身上确实没了力气, 更兼心中悲伤绝望,到这会儿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便从善如流,听凭她的安排。
    这里苏挽秋便和苏云阳一起出门,到了堂屋,见众人都在东屋安插桌椅布置饭菜,她就把苏云阳拉到一边,沉声问道:“究竟大伯娘是什么病症?你说给我听,不许有一个字隐瞒。”
    “没什么,就是娘说的……”
    苏云阳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等说完,就见苏挽秋柳眉倒竖,咬牙道:“那是你娘,事关她的性命,她叫你瞒着你就瞒着?听话也要分是什么话吧?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
    一语未完,就见苏云阳怔怔流下泪来,抓着她的手使劲儿压抑着哭声,喃喃道:“三姐别问了,但凡有法子,我……我也不会帮娘瞒着你,呜呜呜……”
    苏挽秋就觉着一个身子如坠冰窖,愣了好一会儿,方轻声道:”到底……是什么绝症?还有……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倒不是绝症,只是……也差不多了。”
    苏云阳擦去眼泪:“大夫说,娘是从前……从前坏了身子,虽然这些年熬过来,可是因为忙碌,没有好好将养身体,所以如今……根基都坏了,若要救命,须得花大力气培元固本,从此后不能下地干农活,还……还得用饮食药材慢慢补养,且因为坏了身体根基,这补养得是一辈子,若续不上,油尽灯枯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
    苏挽秋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忙问道:“我不懂医理,大夫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只要饮食药材跟得上,不再做那些重体力农活,于性命是无碍的,对吧?”
    苏云阳点点头。只见苏挽秋松了口气,然后伸手戳了他一指头,咬牙道:“亏你还是念过书的,也不一句话说明白,害我吓个半死。这结果虽然也不太好,但总比绝症好得多,你和大伯娘又何苦瞒着我?”
    苏云阳苦笑道:“三姐也不想想,真如你说得这般容易,我和我娘又何必瞒着?实在是……这个补养不是普通的补养,算下来那些食材药材,一个月倒要七八十两银子,咱们家虽然仰赖三姐,一年倒也能赚这么多,可是难道就不生活了?都拿来给我娘进补不成?何况……我娘说的没错,二叔二婶还好,三叔三婶岂能眼睁睁看着?到时也说身子不好,得补养着,那时家里怎么办?所以我娘说,倒不如不惹这个气……”
    “原来如此。”
    苏挽秋叹了口气,却是想也不想道:“确实是有些儿难处,但也没到完全没办法的地步。如今因为盘下酒楼,大哥大姐成婚,又要准备种地,种子肥料等都需要钱,公中这会儿拿不出多少银子,但我那里好歹还有一些,凑合着先补养几个月。到秋天,那会儿有甜菜,花生红薯,以及这一年下来菌菇的收获,还有城里酒楼加上四季妇婴店的收入,怎么着也能攒出一年七八百银子的救命钱。”
    “可是家里必定会闹翻……”
    苏挽秋摇摇头,轻声道:“三叔三婶不足为虑,哪怕心里不痛快,给他们几个私房钱,也就能堵嘴,真正可虑的,反而是你爹。从大姐的事情后,大伯对家里人便都看不顺眼,包括你和大伯娘,如今大伯娘有了这个病症,我只怕他借题发挥。”
    “不……不会吧?三姐如此为我娘着想,我爹只有感激,怎会……”
    苏云阳愕然瞪大眼睛,却见苏挽秋冷笑道:“你爹若有这份儿心胸,大姐的事他就该感激我。什么都不必说,偏激狭隘的人走了极端,那是没道理可讲的,你只看着吧。”
    话音落,就听东屋里柳氏喊他们吃饭,姐弟俩这才进屋。王氏笑道:“姐弟两个咕哝什么呢?什么话这样要紧秘密,还怕我们听。”
    “不是怕,饭后会和大家说,现在先吃饭吧。”
    苏挽秋笑笑,一边从桌上几盘菜中捡了两样好的,和小米粥一起,端去西屋给闫氏。然后自己才回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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