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看,紧接着一张一张的接着看了下去,看到最后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地有些吓人了。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秦牧山压低声音,盯着秦维叶问道。
    那些纸张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一个人的罪证。
    孙氏之父孙康宏。
    “父亲以为,我为何要转去大理寺任职?”秦维叶迎上秦牧山的目光,从容道。
    “且不论这些纸上说的全部加在一起的罪责,单就私采金矿和因同行相争雇凶杀人这两点,少说也足够他在牢狱里待到老死。”
    孙康宏暗地里做些不正当的买卖的事,秦牧山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可因着孙氏的缘故,且孙家富甲一方,时不时也会往秦府送上不少奇珍财物,秦牧山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未想到,孙康宏竟敢私自开挖金矿。
    私采珍贵矿藏这种事,当今圣上尤为忌讳。特别是这两年因着与奉将开战之故,国库吃紧,对于此种罪行的惩罚便愈发严厉起来,即便有人因此掉了脑袋也是常事。
    若是此事牵扯出来,他这右相的位子,恐怕会岌岌可危。
    连他都不知道的事,竟能被秦维叶给查了出来。
    思及此,秦牧山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复杂:一直以来,他似乎不但是忽视了这个长子,而且也小看了他。
    秦牧山将手中的纸张狠狠握成一团:“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父亲休了孙氏即可。”
    秦牧山双目猛地睁大,怒道:“你这还叫不过分?!”
    “不然父亲也可以选择与孙家共存亡,这些纸不过是备份,后天一早,自会有人将确凿的证据交给大理寺的主官。”
    “你以为你就不会受到牵连?你这样会害了整个秦家!”
    秦维叶勾起嘴角,淡淡笑意却看得秦牧山心中一震:“我不在乎,所以,父亲也该权衡利弊才是。”
    秦牧山看着纸张上的字,面色阴郁:“若是就这么休了她,未免也太不顾我与她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秦维叶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嘴边笑意隐隐生寒,“我竟不知,原来父亲也会讲究所谓夫妻情分。”
    “你什么意思?”秦牧山闻言,抬头看他。
    孙氏绝未想到,不过是过了一夜,摆在她面前的,便是一纸休书。
    宛如晴天霹雳般,让她一下子懵了。然而紧接着休书而来的另一叠纸张,却让她连一哭二闹想尽办法让秦牧山收回这一决定都做不到。
    要么乖乖收了休书,做个为人耻笑的下堂妻;要么等着她爹的罪行被揭露,到时候,她连娘家这个依靠都会彻底失去。
    休了孙氏后,因着接二连三的的糟心事,秦牧山也没有再娶妻的心思了,秦府大大小小的事务便暂时交由二姨娘李氏代管。
    没过多久,秦维叶便搬离了秦府。
    唐泽很喜欢秦维叶搬去的新宅子,地方比秦府离唐国公府还要远不重要,没有秦府那么大那么富丽堂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无论是白日正午还是半夜三更,他都可以大摇大摆地去找秦维叶了哈哈哈!
    当然,前提是,身为主人的秦维叶不会把他给赶出来。
    然后他现在真的被赶出来了。
    唐泽咬住袖子死命的扯,郁闷之极,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明明之前还会对他笑的如沐春风的秦维叶会客客气气地板着脸请他走人。
    周黎轩抽着嘴角看着唐泽,脸上交织着“你简直是不可救药”和“活该真是太活该了”两种表情。
    唐泽干了什么?
    其实他什么都没做。
    真的,他不过就是借由自己可以随意出入秦维叶住处的这个便利,在秦维叶午睡的时候,连通报都没让下人通报就进了他的卧房,然后再一脸痴汉状地在秦维叶床前呆了半个时辰最后直接睡在了那里。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秦维叶已经起了来,坐在桌前表情纹丝不动的看着他。
    “秦兄。”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唐泽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就被赶出来了。
    “活该,你简直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周黎轩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看法。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唐泽还是觉得自己很冤枉,从头至尾,他连碰都没有碰过秦维叶一指头。
    好吧,其实他是真的很想动上那么一指头的,可是很明显的,他不敢。
    要是把人给惹恼了,是没有保险赔给他的。
    可是现在已经把人给惹生气了。
    唐泽拽住因为觉得他太蠢而想要挥袖子走人的周黎轩:“老周你给我站住,你平日里讨姑娘欢心的办法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赶紧的,给兄弟我想个办法。”
    周黎轩拿白眼翻他:“我那是女人,你这是男人,能一样吗?”
    唐泽一脸恍然:“的确不一样。”
    周黎轩转了个话头,又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是一般的朋友兄弟,就算同床共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好像咱们当初在西北那样。如今那位秦公子因为这件事恼了你,你就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
    “嘎!”唐泽闻言,猛地一震,然后大脑就突然死机了。
    “我看你啊,是追人把脑子给追傻了。”周黎轩摇摇头。
    “老周!“唐泽终于反应过来,双手往周黎轩肩膀两头狠狠一拍,而后用力晃了晃:“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好了多谢我现在要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这里是我家。”
    周黎轩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方才还在眼前的唐泽蹭的一下没了影子。
    自从那日之后,一连十来天,唐泽都没有再出现在秦维叶的住处。
    秦维叶每日照常做自己该做的事,丝毫没有显出什么不对劲来。
    身为他的贴身侍女的莲夏却很是担忧。
    少爷这些天好像都没有笑过。
    唐公子肯定是做了什么把少爷给惹生气了,不然不会连这里的门都不敢进了。
    在收到守门的下人送过来的署名是唐泽的帖子后,莲夏确认了自己猜想的事实。
    这帖子里,大概是什么道歉的话吧。
    想到这里,莲夏不敢耽误,赶忙把帖子送到了秦维叶手里。
    秦维叶打开来看后,没有笑,也没有显得不高兴。只对莲夏道:“我现在要出去,你准备一下。”
    “是。”莲夏明白过来,应声退下。
    不过,这请帖哪有当日送当即便要人赴约的,这唐公子也太欠考虑了些。
    唐泽不是欠考虑,他是等不及。
    和秦维叶相约的地点在城郊的护国寺,这里平时前来进香敬拜的人不少,人多起码不会显得太尴尬。
    看到秦维叶应约前来,唐泽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提了起来。
    第30章 坦明心迹
    秦维叶到了寺门前,却并未看到唐泽的人影。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其实唐泽就待在距离秦维叶几丈远的一棵梧桐树后,只不过他躲了起来。
    躲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唐泽刚刚在看到秦维叶之后,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唐周氏这几日的心情其实是不怎么好的,因为每次她一提起唐泽的亲事,自己儿子就会以各种理由蒙混过关,然后开溜,之后便是一整日都呆在外面不回唐国公府。
    唐周氏很是担心唐泽是去了花楼赌馆之类的地方,与其他的许多纨绔子弟一样不务正业,不懂得收敛玩心,所以才不愿意好好成个家找个合适的女子来管束他。
    其实唐周氏想多了,因为唐泽每次在溜出唐国公府后,一般固定去往的目的地都是秦维叶的府宅。他也很愿意找个人来好好管束他,只不过对方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罢了。
    唐泽被唐周氏三番五次的说多了,生怕万一唐周氏在这里看见他,又把他揪回唐国公府去。所以干脆躲了起来,等到唐周氏进了寺之后,再过去找秦维叶。
    唐周氏走到护国寺门口,无意中瞥见了秦维叶。
    她是认得秦维叶的。因为唐泽不止一次的把人往唐国公府里带过,最初唐周氏还不相信自己儿子真的跟这个举止文雅性子淡和的后生交了朋友,等到确认之后才在私下里好好嘉许了唐泽一番。
    唐周氏对文官出身,知书懂礼的秦维叶很有好感,当即便走了过去。
    “维叶?当真是巧了。”对于和唐泽关系较好,又在唐国公府做过客的小辈,唐周氏大都是直接称呼名字,以示亲近。
    看到唐周氏,秦维叶微微颔首:“唐夫人。”
    唐周氏笑道:“你看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客气。你既是唐泽的朋友,叫我一声伯母便是。”
    秦维叶点头,谦恭道:“是,小侄以后知道了。”
    唐周氏又问道:“怎么,你也是来进香祈愿的?”
    秦维叶一怔,想了一想,如实道:“唐泽约了我来此,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他。”
    “是了。“唐周氏点点头,“他最近愈发不听管教,连我叫他有事,他也常常不见人影。他这样的性子,倒是难为你了。”
    “伯母客气了,唐泽性子开朗,是个……很适合交朋友的人。”秦维叶道。
    “他也就这点儿好了。”唐周氏忽又想起什么,道:“维叶啊,你回头若是见到唐泽,帮伯母好好劝劝他,他这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怎么就是不想成亲。也不听我的话,我之前见着他在你面前倒是不敢放肆的模样,或许你的话他能听进去一些。”
    “成亲?”秦维叶眉心微动,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是啊。”唐周氏说着又叹了口气,“唐国公府就他这一棵独苗,偏偏一提起此事,他就推三阻四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秦维叶垂下眼帘,低声道:“小侄知道了,若是有机会,我会同他说的。”
    “那就好。”唐周氏说着,又同秦维叶寒暄了几句,这才满意地走了。
    我去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唐泽藏在树后面,拼命地竖起耳朵,无奈隔得太远,周围人又多,半个字的内容也听不到。
    无奈,唐泽只得等到唐周氏走了之后再匆匆走过去。
    “秦兄。”唐泽在秦维叶身后叫出声来。
    秦维叶转过头看他,面色平静。
    唐泽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又往寺里面瞅了两眼,担心唐周氏会突然掉个头看见他,遂道:“秦兄你先等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护国寺不远处便是京城北山的山脚,此时并非春夏之际,游人稀少,但远处碧水青山,重峦叠嶂,山下微风拂叶,带起一片草木清香,风景却也舒畅人心。
    嗯,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唐泽内心点点头,尔后握拳,不断地在脑内重复着:我要告白我要告白我要告白……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成功……因为我很帅因为我很帅因为我很帅……
    “唐泽。”旁边静静走了许久的秦维叶忽然开口。
    “嘎!”唐泽蓦地抬头,立马进入状态:“秦兄我是不是很帅?!”
    “……”
    “……”
    蠢死了……
    唐泽觉得自己干脆一掌拍死自己得了。
    “啊,那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
    “那日,是秦某过分了。”秦维叶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不生气了?
    唐泽疑惑的看向秦维叶,却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对。
    “秦兄,你真的不嫌我那天太过唐突?”
    秦维叶摇头,目光却落到了别处:“既是朋友,即便睡在一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唐泽听着觉得有戏,正打算顺藤摸瓜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却听秦维叶又道:“只是秦某之前从未与别人如此过,并不适应这样的事,所以以后也不会如此。”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唐泽有些摸不清头脑,秦维叶这是在单纯地告知他自己的感受,还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在变相的拒绝他?
    犹豫片刻,唐泽觉着,还是趁着今日把内心所想说个清楚。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早点说清楚,也省得事情搁在心里头闷得慌。
    “秦兄,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关系不再是朋友,而是别的什么?”唐泽试探着开口。
    秦维叶沉默片刻,淡淡道:“如果不是朋友,那便该是陌路之人。”
    秦维叶的声音虽轻,可却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唐泽心里猛地一沉,半响,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秦兄,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嘛,要不,你再想想?”
    “你想秦某如何说?“秦维叶终于直视起唐泽,可是目光里比起之前却少了分温润,多了层淡漠。
    亏大了……
    唐泽觉着,自己现在笑得一定特别难看。
    “秦某该回去了。”秦维叶别开目光,转身欲走。
    唐泽站在原地未动,手却紧紧地拽住了秦维叶的衣摆不放。
    秦维叶停下来,看着他不说话。
    “秦兄。”唐泽有些艰涩的开口,”其实,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秦维叶还是沉默。
    “这些日子,我一直认为……我在秦兄心里,跟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唐泽嘴里说着,却是低着头,难得地显出了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秦维叶看着唐泽,迟疑着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拍他,可很快又把手放下,手指缓缓收拢,紧握成拳。
    有些东西,不该要,也不能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白天出去了然后回来累个半死然后睡了一觉然后睡醒了还是好困qwq晚上才开始写等会我就要去睡觉了妹子们晚安!(已经不造自己在说什么了( ̄ ̄) )
    第31章 心中所想
    那之后未及几月,京城里忽然出了件事,闹得人心惶惶。
    宁国大将唐国公唐裕,在下了早朝回府的路上,忽然遭人行刺,以致重伤。
    刺客有三人,全是被训练过的死士,拼了性命伤了唐国公后,在被赶来的官兵围捕前,皆已自行了断。
    经由刑部查实之后,才确定那些刺客并非出身宁国,而是外域之人。
    半月之后,原本已经降了大宁的奉将忽然卷土重来,重入西北边陲作乱;与此同时,同为大宁邻国之一,且领土与奉将亦有接壤的貉国出兵攻打宁国北面,一时之间,北面宁军防守岌岌可危,永曲城形势危急,随时都有可能失守。
    朝堂之上,宣文帝气得当场把奏折摔到了报信官员的脸上,责问为何没有及早发现这一事态,造成今日这般严重的后果。
    二皇子殷胜自幼熟读兵书,从前亦有过领兵出战平定宁国内部作乱贼寇的经验,遂自行请缨,要求领兵出战。
    殷胜之母宁嫔不怎么得宣文帝的宠爱,而她母家家世也并不显赫,不像殷齐的母妃那般,是后宫之后地位只在中宫皇后之下的皇贵妃,且本就是公侯世家的嫡女。
    身为皇子,冒险上前线虽看似是不智之举,可却能大大博得宣文帝的好感,若是挣得军功兵权在握,那殷胜便有足够的资本,与殷齐抗衡。
    这场战争,唐泽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所知道的,和现下的情景,又有些明显的区别。
    首先,原本小说里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了唐泽这个人,唐国公府也已获罪抄家,没了昔日的辉煌。唐裕被撤职,后来被提拔到他的位置顶替他的,是另一个姓郑的将军。
    而之后,也是这位郑姓将军与二皇子殷胜一同前去北边与抵御入侵的貉队。
    可是若说之前单独对付奉将的时候,宁国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求得的胜利,那也仅仅是多费些功夫罢了;可这次,奉将和貉国却是暗中筹谋已久,为的是一举拿下宁国。
    到了最后,宁国是惨胜,那位郑姓将军身死,殷胜负伤,损失兵士多达九万之多。然而这也是因为在貉国突发内乱,原本的貉国皇帝被推翻了的缘故。
    现下唐国公虽未获罪,可却被混进京城的敌军奸细重伤,虽不致有性命之忧,可亦无法领兵作战。
    这种情况下,唐泽理所当然是要代父前去的。
    事情演变至此,确是唐泽没有想过的。可他细细考量一番,却觉得这是个机会。
    能有资格和殷齐做对手的,目前就只有二皇子殷胜,若是能和他接近,谈上交易……
    只是战场之事变幻莫测,何况这场仗比起之前更是凶险非常,一步走错,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唐泽还是想要拼一拼。
    不管秦维叶喜不喜欢他,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转眼之间,军队离开京城已过去了几十天,估摸着也该到了北边。
    临走那天,唐泽来找过秦维叶。
    “这次去,真的是生死未卜了。”
    “秦兄,我想问你一句话。”
    唐泽还是笑的一脸不正经。
    秦维叶轻轻开口,说了句什么,然后唐泽就走了。
    走的时候唐泽还是在笑,让秦维叶安心等他回来。
    傍晚的时候,秦维叶的住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秦维叶没有过多惊讶,但明显地,他不欢迎那个人。
    殷齐却心情很好,没有同秦维叶对他的不敬态度计较:“从鹿苑行围回来之后,本殿就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秦维叶唇角微撇,没有答话。
    “本殿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殷齐看着秦维叶,兀傲一笑:“所以本殿要杀的那个人,不是你。”
    秦维叶握着茶杯的手一颤。
    殷齐笑意更盛,朝秦维叶走近,俯身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去往北面的大军里,有本殿的人。你以为,姓唐的那小子,这一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没过多久,战场上果然传来消息,唐泽率一队人马探敌,却失踪于乱军之中。而且据传言,宁军之中有人亲眼看到,唐泽胸口中了一箭,生死难料。
    秦维叶一连几夜未眠,只静静坐在以往唐泽来找他时二人常待着的院中竹亭里,一等便是一夜。
    莲夏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敢睡,守在旁边劝了好久,还是没能把人给劝回屋去。
    良久,秦维叶转过头,问身旁的莲夏,声音很轻,却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莲夏,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莲夏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秦维叶却自己接了下去:“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给他希望,到如今,也不会害人害己。”
    “不是,少爷你别这么说。”莲夏平日里自认还算是个伶牙俐齿的,可是此刻却觉得自己简直是笨嘴拙舌,硬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秦维叶,明明在她看来,那些想法都是错误的。
    想了半天,莲夏只想到了一句,遂道:“奴婢觉得,唐公子一定不会后悔的。”
    “报――”一处地势偏隐的峡谷之中,一个穿着宁军兵服的士卒匆匆跑进临时扎就的帐篷之中,对着主位的那人半跪下来,急声道:“参将,不好了,附近有貉国的军队在侦查。”
    “娘的,这么快?!”唐泽闻言激动的坐直了些,身旁的正在给他换药的兵士一个手抖,一包金疮药全部都洒了上去。
    “我去,浪费啊。”唐泽骂了一声,因为情况特殊,他们剩下的伤药本来就不多了。
    三天前,军衔比他高的殷胜一声令下,唐泽只得带队犯险,前往敌营附近侦查。结果不幸被发现,一队人马起码失了一小半去。
    好不容易要摆脱貉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射来一只流箭,唐泽很是不幸地悲剧了。
    “幸亏本将早就觉察出不对,闪身躲开了要害,这才没有英年早逝,果然是天妒英才,连老天都觉得我太帅,看不过眼,才来处处为难我。”唐泽大难不死,脸皮变得比城墙还厚,对着属下一阵自夸,丝毫不带脸红。
    问题是他和其他士兵被困在了这里,外面又有貉军,想回宁军军营都没法回去。
    眼看着本来就不多的物资越来越少,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先前被貉军发现的时候,唐泽就觉出不对劲来,他明明已经足够小心,手下的人也都是唐国公的旧部精兵,训练有素,为什么还会有人被发现,导致整个队伍都受到重创?
    后来脱了困,唐泽重新整顿清点人数之时,终于发现了一个本来不在这支队伍编制之内的兵士。问他是谁的手下,对方却支支吾吾回答不清楚,后来看守他的兵士一个没注意,这人就自尽了,还是服的毒,显然早有准备。
    唐泽想了一想,觉得殷胜不会拿取胜扬名的机会和他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他们之间也没这个仇。
    赌最后剩下的那几包金疮药,绝对是殷齐搞的鬼!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回去。
    传令兵来报说唐参将回来了的时候,殷胜还不相信,在他看来,唐泽这一次是死定了,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回来的的确是唐泽本人。
    殷胜屏退左右随从的兵士,单独留下唐泽,饶有兴致地询问他到底是如何逃出的。
    唐泽笑笑,说的很轻松:“把外围的貉军引开,就回来了。”
    被困的地方是一处峡谷,他在山顶上设了一处有石头的机关,扎了一堆稻草人,再把用来启动机关的绳子割断了一半,坠上重物。等到他和其他人离开山顶,撤到隐蔽的地方的时候,绳子约莫也到了彻底断开的时候,机关一启动,上面的石头便哗啦啦地往山的另一面有貉军的地方滚下去,貉军以为山上有宁军,上了山,原本占着的路自然空了出来。等到他们发现这是一个骗局的时候,唐泽的人马已经离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没有适合的工具,唐泽是钻了他学过的现代知识的空子,才成功的弄好了那个在其他人看来十分难懂的机关。
    “我本来在想,你虽有身手,却是个没脑子的,没想到,竟低估了你。”殷胜很是直白的说出了他对唐泽的看法。
    唐泽一愣,确定这是夸他不是损他?不过也不甚在意,只开口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既然如此,不知小臣有没有资格,和二皇子您谈个交易?”
    殷胜眉峰一动:“什么交易?”
    和貉国的交锋虽险,损失更是惨重,可就如先前所说,未过多久,貉国后院便起了大火,国主易人,新帝却是打着要与宁国交好的旗号,撤了军。
    奉将原本就是借着貉国之势东山再起,眼下自然后续无力,节节败退。
    彻底收拾了奉将之后,军队带着战利品起程回京。
    临走之前,唐泽只问了秦维叶一句话,他想知道,自己在秦维叶心里,到底算什么?
    秦维叶说,唐泽是他现在唯一珍重之人。
    唐泽觉着,其实这样也挺好。
    回来之后,他去找秦维叶,打算着,如果实在不行,干脆就像普通朋友一般也好,毕竟有些东西勉强不来。
    去了之后,才知道秦维叶不在,唐泽不急,就随便在院子里捡了个地方做了下来,慢慢等。
    莲夏给他泡了一壶茶,他又不客气的要了几盘点心,吃得很是欢快。
    “我说莲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家少爷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找他麻烦?”比如某个姓殷的皇子和他那个让人糟心的亲爹。
    莲夏摇摇头,又点头。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他……大半年前病了一场,病得很严重。”莲夏声音很是低落,“到现在都没有好全。”
    唐泽手里的绿豆糕“啪”地一声掉到桌子上,直接站了起来:“病了?怎么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没更,话说竹团子最近碰到了件糟心事,可能白白浪费了几百块钱,觉得很心塞,所以写文速度也变慢了,我尽快调整,会努力更新的。
    第32章 好事成双
    “那个时候,因为北边传来的消息,少爷每晚都不睡觉,就是……就是坐在唐公子你现在待的这个亭子里,也不说话,我怎么劝都劝不回去。”
    “……”
    “唐公子,我在少爷身边侍奉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在意。如果之前少爷因为什么事情生了你的气,他也一定不是真的生气。”
    唐泽垂着头不说话,面前似是隐隐浮现出秦维叶一袭月白长衫坐在这里的样子。
    他面色无悲无喜,亦是没有半句多言,只在那里静坐枯等着,或许并不会回来的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唐泽。
    秦维叶等的人是他。
    那个时候,他在北边,中了箭差点濒临绝境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
    那会子他还在想,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多亏啊,要是能好好地回来,就算秦维叶只跟他做普通朋友,能一起喝喝茶也是一件快活的事。
    现在他回来了,他知道秦维叶曾经这样等过他。
    “秦兄。”
    秦维叶刚刚迈进大门的时候,眼前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唐泽就凑了过来,一张靠近放大的脸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却不知为何,在后退之后,他又挪动步子向前,似乎是想要好好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
    “回来了?”明明人已经在眼前,秦维叶的语气却像是带着些许的迷茫,需要眼前的人再次和他确认一般。
    唐泽没有答话,他弯起嘴角,笑容明亮,对着近在咫尺的秦维叶,抱了上去。
    是的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抱住了秦公子。
    其实说是扑上去也不为过,只不过唐泽很小心的控制住了力道,生怕把身体还没好全的秦维叶给撞疼了。
    不远处的莲夏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忽然蹦出“非礼勿视”这四个大字。
    莲夏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然后,她对着其他的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其实,关系亲密的朋友久别重逢,一定也是不适合被别人打扰的。
    莲夏十分坚定地相信了这句话,默默看了一眼根骨清奇、与众不同,而且现在抱住了她家少爷的唐公子,很是放心地悄悄离开了前院。
    秦维叶的身子在接触到唐泽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怔了怔,便准备推开他。
    唐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环抱住秦维叶的双手说紧不紧,却是让秦维叶怎么都挣不开。
    “秦兄。”唐泽又叫了一遍,语气很轻,却是十分认真:“我回来了。”
    “……我知道。”
    “秦兄,你喜不喜欢我?”
    ……
    没有意外地,面对这个问题,秦维叶沉默了。
    唐泽不放弃,错过这次,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有没有那个勇气,有没有那个机会。
    “那个时候你以为我或许死了,现在我回来了。可是秦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听不到那个确切的答案,我会死不瞑目的。”
    秦维叶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竭力抑制住,缓声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秦兄,我只要你一句话。”唐泽在秦维叶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隐隐带了些哽咽:“你说不喜欢我,我就此死心,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你说喜欢我,我就算不惜一切,也要和你好好的。”
    “可是你不要骗我,如果你骗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的。”
    秦维叶阖上眼帘,想起在等待唐泽回来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曾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那也是唐泽现如今向他问出的这个问题。
    良久,秦维叶轻轻叹气:“你让秦某,该当如何?”
    他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唐泽。
    这辈子,就这一次,就这一个人,他不想放下。
    那天是冬至,傍晚的时候,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来,迷了二人的眼,寂静了周围的一切。
    自那之后,唐泽确实得瑟了好一阵子。
    按照周黎轩的话来说,他此次大难不死,又得了宣文帝嘉奖赏,做了将军,本就是件寻常人看来做梦都难得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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