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苒有些虚脱的看向孩子,第一眼只觉得异常眼熟,好似早就见过他,与他相识已久。
    他的头发额上还有厚厚的胎脂,小小的身子红通通的,小嘴好似在吮吸着什么,小拳头紧紧攥着, 瞧在舒苒眼中,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整个产程她都没有在意过孩子的性别,那个时候唯一担心的还是他的健康,毕竟是早产儿,即便是在现代也是要送进保温箱养着的。
    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指尖,轻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小脸。
    “请杨大夫给哥儿把把脉,万不可疏忽大意了。”
    舒苒声音嘶哑干涩的吩咐着,她全身绵软无力早就想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可现下府里没有人能做主,她得亲自吩咐安排妥当。
    钟妈妈也在里面伺候着,她欢喜的将哥儿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道:“太太安心睡吧,哥儿老奴会照顾好,姐儿们都在外间,有云杉照顾着呢。”
    舒苒这才放心不少,等了一小会儿胎盘脱落离体,仆妇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床榻,替舒苒换上干净的衣物。
    杨大夫也给哥儿把了脉,确认身体无大碍,只需要仔细将养就好,舒苒这才安心睡过去。
    虽然舒苒感觉整个过程痛苦漫长,实际上也不过就半日的功夫,她因为是第三胎,已经算是生的快了。
    守在外边的宁姐儿瞧见新生的弟弟, 又担忧又激动,心绪复杂的忍不住落下眼泪, 昕姐儿到底年幼些,并不能理解姐姐的心情,只觉得新出生的弟弟像个红皮猴子,不大好看。
    宁姐儿心疼的将弟弟抱在怀里,舒苒进了产房她们才知晓,就怕她们受到惊吓。
    “云杉姐姐,里面可有收拾好?我想进去瞧瞧娘亲。”
    宁姐儿心里万分心疼自家娘亲,女人最困难莫过于此了,她娘不仅要九死一生的独自产子,还要时刻惦记着她们姐妹俩,但凡家中有个人能帮扶,又何必如此。
    宁姐儿怨怪着自己的父亲,她暗暗发誓,日后绝不嫁给父亲这样不顾家的男人。
    云杉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生产这样的事,只能让钟妈妈留在里面伺候,以免她被里面的血腥场面吓到。
    恰巧里面收拾好的仆妇们也出来了,她们手上拿着卷成一团的的脏污东西,笑着对云杉说道:“云杉姑娘, 里面都收拾妥当了, 您可以进去伺候太太了。”
    云杉闻言赶忙要进屋, 宁姐儿也将弟弟放到钟妈妈手上,“钟妈妈好好照顾弟弟,奶娘可有准备妥当?不能让弟弟饿着了,我得去瞧瞧娘亲。”
    钟妈妈现在是有了小少爷万事足,她笑眯眯的说道:“姐儿放心去吧,奶娘预备了两位,就看咱们哥儿爱吃谁的了,您进屋轻着些,太太累狠了,估摸着睡过去了。”
    宁姐儿有些不解,“娘亲刚生完,不需要吃些补品补补身子吗?就这么睡着不饿吗?”
    钟妈妈乐呵呵的说道:“吃过红糖鸡蛋水了,现在她吃不下什么,就这个还是硬撑着吃下去的,待她精神好些了再吃,有炖着的鸡汤呢。”
    宁姐儿点点头,这才放心拉着云杉进去,屋内虽然收拾干净了,可毕竟是不通风的环境,一时半会儿的血腥味也散不掉,刚进去时不免觉得有些冲人。
    两人见舒苒安安静静的睡着便放轻了动作,暂时倒不需要做些什么,宁姐儿瞧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留云杉一人守着就成。
    她刚出屋子,就瞧见忠哥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原本对忠哥儿她是极不满的,可如今有了嫡亲的弟弟,不需将他放在眼里,倒是没必要挑他的刺了。
    宁姐儿走到他身边,略抬高声音说道:“母亲在休息,忠哥儿不必在这里等着的,你有这份孝心大家伙都瞧得见。”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梅氏来的那般频繁,他若是还惦记自家娘亲那才奇了怪了,果然,宁姐儿的话音刚落,忠哥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了,他嗫嚅着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母亲身体如何了?”
    宁姐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脱力有些累了,我弟弟虽是早产,身体却养的极好,养些日子也就无碍了。”
    忠哥儿有一瞬间的怔愣,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只讷讷的说道:“那就好,待母亲好些了我再去看她。”
    毕竟男女有别,忠哥儿也到了七岁不同席的年纪,与嫡母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宁姐儿不在意的点点头,昕姐儿却有些坐不住了。
    “大哥,你不去瞧瞧我弟弟吗?他长的还是很可爱的。”
    尽管心里觉得弟弟丑,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能这么说的,总要显摆一下的。
    忠哥儿脚步一顿,他有些不知所措,宁姐儿也不想继续为难他,淡笑着说道:“此时乳娘应该正在喂弟弟,忠哥儿进去不方便,下次再看吧。”
    弟弟那般小,受了欺负都不知道反击的,宁姐儿可不希望忠哥儿往上凑。
    好似解脱般,忠哥儿胡乱的跟宁姐儿点点头,急匆匆的就往外跑,仿佛有人在后面追着一样。
    昕姐儿瞧得一头雾水,看了看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姐儿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道:
    “弟弟还小,咱们要多看顾着些,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总不会与我们一条心,他生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也不会有太大出息。”
    昕姐儿并未听懂,但她下意识的点头答应,反正听娘和姐姐的准没错。
    待舒骏回府时已经夜幕降临,他因为年纪小,又有谢东来护着,并未被灌醉,可人始终不得脱身,一耽误就是一天。
    待回到府里,还未来得急换下衣袍,就听闻姐姐已经产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姐姐面前。
    幸好母子平安,不然他定要自责死了,快步跑到正院,刚想进里屋就被云杉拦了下来,她笑着说道:
    “舅爷莫着急,太太刚睡醒,这会儿正在喝汤,您先去洗洗澡换个衣裳,不然一身酒味就要熏到太太了。”
    舒骏下意识的闻了闻身上气味,确实有些重,他笑着说道:“我这就去换,你记得把哥儿也抱过来让我瞧瞧。”
    云杉痛快的哎了一声,她本就是奉了太太的命去接哥儿的,睡了一觉舒苒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身上虽还是绵软无力,到底要比先前强些,只一动身上就淌虚汗,黏黏腻腻的不是很舒服。
    勉强喝下一碗汤,身上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舒苒难受的叹了一口气,生孩子可真不是好受的,体验这一次也就够了,左右她儿女双全,也不需要再受这个罪了。
    云杉满脸喜色的抱着哥儿走进来,“太太,您瞧咱们哥儿长的多好啊,将来必是个美男子。”
    舒苒伸着脖子看过去,好笑道:“男子汉最不重要的就是长相,只要他有本事,哪怕是个丑八怪都无伤大雅,不过,瞧着确实比他爹要长的好。”
    五官虽没长开,可轮廓摆在那里的,长的与她极相似,自然不会太丑,宁姐儿也会长,专挑父母的长处继承,昕姐儿则偏向她父亲,好在一双眼极出众,足以弥补所有不完美。
    云杉将哥儿小心的递到她怀里,小家伙闭着眼睛正睡得香,“奶娘说了,哥儿是个不挑嘴的,能吃能睡,待出了月子估摸着就能长的极好了。”
    与足月的孩子相比,他确实个头小了一些,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让人疼到心坎里。
    “姐姐,现在方便进来吗?”舒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杉很是诧异,“舅爷这动作实在太快了,肯定是着急了。”
    舒苒大声说道:“你进来吧,我这里没什么不方便的。”
    屋内开了窗,又点了熏香,血腥味已经没有了,舒骏进来见姐姐面色苍白,心疼的说道:“都怪我耽误了事,没在姐姐身边守着,万幸没有出什么大事。”
    舒苒拍拍他的肩膀,不在意的摇摇头,“你即便是在府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有稳婆和大夫在呢,快来瞧瞧你外甥吧,这小子迫不及待的要沾沾舅舅的喜气呢。”
    舒骏满眼疼爱的看着小外甥,惊奇的说道:“这小子长的倒像是咱们家人,是个有福气的。”
    舒苒笑着点头,“外甥像舅,实乃正常,今日可有人为难与你?”
    弟弟毕竟年纪小,有些人心思龌龊想要拿捏他也是有的,舒骏不在意的笑笑,眼里满是锋芒,“姐姐莫操心,安心休养,我还能周旋的过来,今日过后就闭门谢客了,我得安心读书继续备考。”
    舒苒赞同的点点头,如今还是低调些好点,羽翼未丰经不起旁人的折腾。
    “姐夫可有消息送回来?他离家这么久了,难不成妻儿家小都不顾了吗?”姐姐越是能独当一面,舒骏就越是对他不满。
    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就该是养在家中被保护着的,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连生孩子都要自己安排一切。
    舒苒不在意的笑笑,贴心的解释道:“你姐夫也不容易,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大哥也是命苦的,如今家中日子好过,总不能还让他在外面受罪吧。”
    舒骏知道,姐姐就是太过善解人意,不然也不会自己扛下这一切,不想为难她,转移话题问道:“哥儿的名字可想好了?是否要等姐夫回来定夺。”
    舒苒傲气十足道:“十月怀胎的是我,为了生下他,疼的死去活来的也是我,随了他父亲的姓氏也就罢了,名字自然我来取了。”
    舒骏宠溺的笑道:“自然都随姐姐的意思,不知姐姐取哪个字的?”
    舒苒摸着儿子白嫩的小脸,轻声说道:“取寒柏二字,岂不罹凌寒,松柏有本性,姚寒柏。你觉得如何?”
    舒骏细细咀嚼着外甥的名字,“姐姐取的极好,柏哥儿将来定是个心志坚定,不畏不惧的好孩子。”
    父母爱孩子,总是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加注在他身上的,舒苒也不例外,想来姚老爷也是极牵挂他的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姚家望确实记挂着家里,为此还一身汗的从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是还是心有余悸,姚家兴赶忙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喝些水压压惊,待养好伤,你就赶紧回漕河镇吧。”
    姚家望一口气将茶水喝完,放下杯子,倔强的说道:“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跟我一同走,魏王若是不放你走,我就陪着你一起执行任务,咱们兄弟俩一条命。”
    原来姚家望在京城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魏王,他的这张脸魏王实在太过熟悉,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直接就将人带回了魏王府。
    姚家兴一回来,就将人交给了他,姚家兴名义上虽是魏王的死士,可两人一同习武长大,情分早就不同常人。
    姚家兴并不想让弟弟掺和到他的事情里来,可姚家望太过执拗,不仅不愿走,还非要陪着他一起执行任务。
    魏王的心思也甚是奇怪,并未对兄弟俩的做法提出干涉,哪怕姚家望搞砸了任务,自己受重伤,他也未曾过问。
    “大哥,你与魏王开口提吧,我们姚家可以为他赚很多银子的,只要他愿意放你自由。”姚家望太过想当然了。
    姚家兴擦拭着自己的软剑,他虽不清楚魏王的想法,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脱身的,他知道的太多了,除非死亡,否则魏王不会放过他。
    “你有时间操心我的事,倒不如担心一下弟妹,她临盆在即,府里又有一摊子事情,你让她一个人支撑到何时?”
    姚家望的心口一滞,他又何曾想要这样,倔强着说道:“苒儿的性子与我一样,都希望大哥能与我们一家团圆,她性子坚韧,总能坚持下去的,大哥若不放心,可与我一同去找魏王求情,你也替他卖命这么多年了,该还清他的恩情了。”
    姚家兴停下手里的动作,无悲无喜的说道:“主子不会放我离开,我还有大用,你留在这里只会耽误我的事情,另外,我担心主子会利用你,到时只怕你想脱身都难了,我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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