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其实也这样想,但是没办法,越掺和越深,不受控制。
    “既然你们非要找死,那就成全你们。”
    “我们是边军!”
    “也的确有计划扮成流民劫掠平阳县。”
    “除平阳外,还有余南、定川等十二处地方。”
    “原因很简单,想活着而已。”
    两个浑身血迹气息微弱地人, 在进宫的威胁下,你一言我一语缓缓开口。
    李华在两人说第一句话时,就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随着得知的消息越来越多,明明六月正暑,却全身冷的哆嗦,“等等,我其实,也没那么想知道的。”
    “晚了!”
    两人没理会李华反应, 继续开口。
    “飞鸟尽, 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北域边军,驻防在最艰苦的地方,为守卫疆土不知流了多少血泪。”
    “十年前,更是拼着损伤大半的代价,重创蛮夷,使得他们至今不敢来犯。”
    “我们以为,前方等待的是功勋,是荣耀,是赏赐…”
    “恰恰相反,没有外敌侵犯,我们成了被遗忘被针对的那个。”
    “先是把主帅明升暗降留置京城,后来又各种借口克扣军饷,最近三年,更是连最基本粮草都没法保证。”
    “从去年入冬开始, 边军就已经断粮, 为了养活自己,我们开荒种田、上山打猎,凿冰捕鱼,即便这样,依旧吃不饱。”
    “没钱,没粮,没药,明明没有敌寇,伤亡却高达两成,因为缺少棉衣,近百人缩在一个角落睡,依旧有人冻死。”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一点点失去气息,想救,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你想要的原因。”
    “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我们就一定得死?”
    “我们为朝廷出生入死,可他们回报的是什么?”
    李华呐呐无言。
    不同于京军,边军因为山高路远不受控制,朝廷一向忌惮且压制。
    拿他们当最锋利的刀,又担心反伤自己。
    有外患时,让他们冲在最前面。
    风波过去,又不着痕迹剔除威胁。
    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 即便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听到这番控诉,也忍不住面红耳赤。
    “抱歉,忽视了你们的功绩!”
    他认真地向两人鞠躬。
    “也谢谢你们保家卫国。”
    “多说无益,我们既然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计划。”
    “你们不能这么做,”李华很同情这群人的悲壮,却不能接受他们的做法,“不说造反没那么容易,就是可以,又置无辜的百姓于何处?”
    听完,两人同时讽刺地扯开嘴角,殷红的血沾满衣襟,却依旧感觉不到疼。
    “他们哪里无辜?”
    “对战蛮夷,说到底,受益的是全天下百姓,可至今,有一人为我们说话?”
    这话,无可反驳。
    边军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又离普通人的生活很远,除了家人,确实没几个人会惦记。
    就连他,也是听到这些后,才升起愧疚。
    不知为何,李华突然觉得想哭。
    边军有错吗?
    有!
    但是情有可原。
    即便如此,因为立场不同,也不会因为这点同情而心软。
    也,依旧改变不了双方敌对的关系。
    把乱七八糟地想法压下去后,李华沉着脸继续追问,“你们总共有多少人,准备什么时候起事?领头的是谁?通过什么手段联系?”
    然而这次,原本配合的两人却闭口不言。
    不忍心再用下三滥的手段,李华只能暂时罢手,然后,垂头丧气地去见县令。
    “大人,那两人已经承认自己是边军,还说除了平阳外,另有十二处也有横祸。”
    “真是他们?”
    即便已经有所猜测,这个答案,还是让人心生恍惚,“他们真的要造反吗?”
    “这是卷宗,您先看看再说。”
    “拿过来吧!”
    矜持地点头后,县令飞快夺过纸张浏览。
    盏茶后,双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
    师爷过来,察觉气氛有些怪异,开玩笑地问出声,“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县令指指书案,“看完赶紧想想办法。”
    “牢里关的那两人就招了?”
    师爷诧异地捏起卷宗,读完,却一副天都塌下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兔子被逼急还咬人,”李华很理解这群边军,“更何况铁铮铮的汉子!”
    “你脑袋进水?”县令一只茶杯砸过去,“他们苦他们难他们委屈,有本事找罪魁祸首,连累咱们算什么?”
    听完对话,师爷也插话,“甭管如何,造反就是大逆不道!”
    更别说把平阳拖下水。
    “可是……”
    “没有可是,”县令怒瞪手下,“李华,记得你的位置,别坐歪屁股,边军好也罢苦也罢,对咱们没任何影响,但是平阳完蛋,全都一起倒霉!”
    “属下明白。”
    “到底是年轻人,阅历少,”师爷无限感慨,“世间的事哪来那么多非黑即白,立场不同,选择也不同,根本说不清楚谁对谁错。”
    “还是师爷看的通透,”县令赞赏地颔首,“这种事,压根没有道理可言。”
    “那,”李华吞吞口水,小心试探,“现在怎么办?要上报朝廷吗?”
    “当然不能,”师爷很怀疑他的智商,“本来边军仇视的是朝廷,放在平阳的注意力不足一成,一旦上报,边军逃不过一劫,咱们只会更惨,临死前他们肯定会拉垫背的人!”
    “是极,不能轻举妄动。”
    更重要的是,关键信息没有问出来,处处制肘。
    想到这,平阳县最有权势的两人,县令和师爷,齐齐低下头。
    翌日。
    刚天明,就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天黑沉沉的,坊市多数店铺关门,人群也来往匆匆。
    差役们面容严肃,握着佩刀巡街。
    “又发生什么,怎么气氛突然就不对劲?”
    “衙门好像又贴了告示,咱们去看看。”
    “不想去,准没好事!”
    “问题是不去也逃不过啊,还不如打听点消息。”
    “都怪那帮流民,平阳县的安稳日子全搅和了。”
    “官府也是,现在都没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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