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人……跟您是什么关系?”张毅城隐约感觉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关于袁绍一的事迹,平时没少听老爹念叨;此人是民国中期龙虎山正一道的掌教,位列民国八真①之首,不但是正一教的头号大boss,甚至说是整个道门的总瓢把子都不为过,抗战爆发后,此人加入国民党绝密特工组织中华太平祈福委员会投身抗战,行踪成谜、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还曾施术救过老娘李二丫的命,据老爹张国忠形容,连半人半仙的茅山老四戴真云都没辙的南洋邪术,却让这位袁大爷三分钟就搞定了,这么风云的一个神仙怎么可能跟眼前这位et叔扯上关系?
    “他是我的……可以说是养父兼师傅吧……”童国虎正了正瓶底眼镜,“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只有八岁,没有亲戚,是他收养我并把我养大的。”
    “养……父……加……师……傅……”张毅城两腿哆嗦真有点当场上吊的冲动,按老爹张国忠的话说,当时所谓的民国八真,原本是民国七真,清一色全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茅山派掌教马思甲因属晚辈而并未被列入其中。之所以后来变成了八真且后面多了个马思甲,完全是因为马老爷子最早投身抗战的爱国壮举,及其“国之将亡,道何存焉”的爱国言论倍受同门景仰的缘故。如果严格的按道门的规矩论资排辈,袁绍一应该比马思甲还高一辈,理论上讲老爹张国忠还要喊人家一声师爷,如此算来,自己岂不是也要向眼前这位et叔喊爷爷?
    “我爸死后,街道想安排我去工读学校,可是年龄不够,但没办法,以我的情况只能去那,后来我在学校里呆了几年,被大孩子们欺负的不行了,就从学校跑了出来……”童国虎挤了一下眉毛,似乎还挺意犹未尽,“我不敢回家,怕又被抓回去,但又没地方去,后来我想起我爸爸在世时曾在火车站丢过钱,就想去火车站偷钱,结果钱没偷着,反而被人给抓住了,我心想完了,肯定又得送我回那个工读学校,结果抓我的人不但没送我回工读学校,还把我带回了家,教我读书写字。”
    “抓你的人是袁绍一?”张毅城皱眉道。
    “对!”童国虎点头,”起初,他只教我识字,长大一些后开始教我学道术,他说我很像他很久以前的一个徒弟,好像姓苗,在所有徒弟里最讨他喜欢,跟我一样,也有一只这样的眼睛,而且悟性很高,是百年难遇的道学奇才,只可惜此人后来莫名失踪,生死未卜;后来遇到我,他感觉那个徒弟又回来了……”
    “你拜过师?”
    “没有,直到他老人家不辞而别,我和他之间也没明确具体的关系,我叫他爷爷,他喊我小虎……”童国虎面向窗外,若有所思,“今天听你说你父亲是茅山派掌教,我忽然想起了他,不知道你父亲和他有没有往来,知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身居何处,是否健在;我们已经有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
    “原来是这样……”听童国虎一说没拜师,张毅城的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至少是不用喊爷爷了,“您跟他学了多久?”
    “从我正式学习道术开始,应该有十三四年吧……”童国虎道,“直到后来他老人家不辞而别。”
    “童大哥,跟您说句实话,我父亲的确见过袁真人,但他俩见面的时间恐怕还不如咱俩见面的时间长呢,找他这个事,真心帮不了你……”张毅城一撇嘴,心说自己还想拿老爹的掌教身份跟人家吹吹nb呢,没想到人家是跟袁绍一学了十几年本事的牛人,没准老爹那两下子拿到人家跟前也是白给……“袁真人那么大本事,你为什么不让他帮你解决身上那东西?”
    “我当然问过他……”童国虎道,“但他好像也没找到特别好的办法……”
    “我滴亲娘啊……”张毅城呵呵一笑,你大爷的袁绍一都没辙的旁门左道你来找我帮忙,这尼玛不是扯国际的蛋么……“童大哥,袁真人都无解的玩意您来找我?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呵呵,找你,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他老人家的意思……”童国虎一笑,“他告诉我,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开锁的钥匙!”
    “钥匙?什么意思?锁是什么?”听童国虎这么一说,张毅城的也是一愣。
    “这把锁,就是害你同学得什么犹昨症的‘卯阵’!”童国虎转过身,又露出了久违的et笑,“洪秀全创的是拜上帝教,信的是上帝,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国号定成‘太平天国’?”
    “应该希望天下太平吧?”张毅城一脑袋问号,不知道这童国虎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希望太平,他还兴兵造反?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最太平!”童国虎笑道,“告诉你,卯术这种旁门左道,可不是他老洪家自创的!太平这两个字,跟你说的那个太平,不是一回事!”
    按童国虎的话说,在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上,纯以宗教为背景,且规模足够震撼当朝统治的农民起义,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另一次便是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
    东汉末年,巨鹿人张角号称得仙人所赠《太平要术》创建“太平道”,并于大汉光合七年(公元184年),以太平道信众为基础发动黄巾起义,百万门人②瞬间便转化成了起义军,一时间天下大乱朝野震撼,虽说起义最后被曹操摆平了,但此次起义却直接导致了后汉时期三国鼎立格局的形成,其规模之大影响之深可见一般。
    规模如此庞大的起义,范围遍及全国,其中教众门徒以百万计,光靠嘴喷显然是不现实的,搞个露天讲演忽悠百八十人还算有可能,但若想一下子忽悠住百八十万人,没点真本事可就不行了。在摆平张角的同时,曹操本人对张角用以蛊惑人心的所谓“道法”也是心有余悸,索性把一些俘虏来的黄巾军上层成员交于宫廷术士严加刑讯,通过对多位黄巾军高层首脑的审讯,张角蛊惑人心的伎俩终于被一位叫伍尤的宫廷术士识破,按伍尤的分析,张角所谓的“道法”跟时下主流的“五斗米道”的道法,虽说表面上确有几分相似,但骨子里却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正所谓“此道非彼道,似道而非道”,张角的“道法”,实际上就是被篡改过的上古六术中的“卯术”。
    一听张角用的是“卯术”,老曹更是放心不下了,按伍忧的说法,卯术这东西早在一百多年前王莽改制时期便被严令废止了,如今不但死灰复燃,更是变本加厉差点把政府铲了,这还得了?在曹操看来,虽说此时张角已死,但对卯术这种上古邪术的警惕却是时刻也不能放松的,眼下黄巾是没了,但若放任这类邪术自由发展下去,不定哪天再忽悠出个红巾绿巾的咋整?以至于曹操在没搞定孙权刘备之前,便先集中精力把卯术给搞了。
    曹操之后,司马昭杀曹髦篡夺了曹魏的政权,并派钟会、邓艾摆平了西蜀,统一了天下,虽说在政治上司马昭和曹氏家族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但在政策上司马昭却继承了曹老爷子剿灭卯术余孽的遗志,一统天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大举清查严打卯术的残支余脉,以至于这种在黄巾起义期间曾风行全国的上古巫术,犹如被喷了农药的臭虫一般在短期内便死了个干净。
    “中国有句古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童国虎道,“虽说司马昭的禁令让卯术在晋朝乃至后世的一千多年里绝了根,但这玩意在晚晴年间却又活过来了……”
    “您是说,太平天国的‘太平’,跟张角的‘太平道’是一个东西?”张毅城眉头紧皱有些不知所以,这个童国虎的见解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啊……
    “你仔细想想,黄巾起义,为什么叫黄巾起义?”童国虎伸出手指指了指脑袋,“以黄巾裹头,是他们最明显的特征!你知不知道太平天国是什么打扮?”
    “这……”张毅城不由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历史上的插图,好像确实也是用布包头,只不过插图是黑白的,不好确定是什么颜色。
    “杜文秀起义时,曾号召部下着明装,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满清入关后,很多反清力量都喜欢以反清复明为幌子,而太平天国虽说反清,却并未主张复明;虽说拜的是上帝,是西洋神仙,但装束却也不同于洋人,更是跟历朝历代都有所不同,洪秀全生于晚清,也不是服装设计师,为什么会琢磨出那种怪异的打扮?”童国虎眯缝着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就凭衣服,您就认定洪秀全传承了张角的卯术?”张毅城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当然不是只凭衣服……”童国虎道,“你知道他们脑袋上那块布下面,有什么秘密么?”
    “卯术?”
    “不完全是!”童国虎走到床前,从床铺下面拉出了一个大号的藤条行李箱,看成色似乎颇有些年头了,“你看这个!”童国虎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了一顶脏得不得了的款式怪异的明黄色帽子,上宽下窄,如同警察戴的大盖帽去掉帽檐差不多,帽子后面还连着一块明黄色绸布,上面用颜色稍深的丝线秀满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图案,乍一看像是南方某些民间曲艺登台表演时用的行头。
    “这就是太平天国的帽子?大盖帽啊……”张毅城接过帽子,似乎跟历史书插图上画的不大一样,”童大哥,我记得太平天国的帽子似乎就是块布啊,再找个圈一箍,跟阿拉法特差不多那种……”
    “那是平民老百姓或普通兵勇的帽子!这顶帽子,在太平天国,只有王爷级别的人才有资格戴!”童国虎从张毅城手中取过帽子,指了指帽顶内部,“你看这里!”
    “这……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卯术?”顺着童国虎的指点,张毅城也发现帽子内部似乎有些猫腻,虽说帽子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了,但却依旧能从绢面的泥渍中隐约看出一些怪异的图案,乍一看倒是与道符有几分相像,仔细看却完全看不懂。
    “差不多吧……”童国虎道,“这是一张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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