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更沉重的悲哀中,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说,“简少,你赶快去吧,我怕阿初经不住他外婆和亲戚们的刁难,阿初从小到大都不是那种内心坚硬如铁的人,他的心太柔软了。”
    简白瞬间明白对方的心思,不由得一阵叹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潘显的遗憾和错过,感到非常可惜。
    和潘显结束通话后,简白就把李叔召唤到跟前,吩咐对方要用最快的时间把景初外婆家为什么执意要离婚的原因查出来。然后他自己也换了套衣服,准备开车过去找景初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叔担心简白的身体,可又不能阻止简白插手他岳父母家的家事,欲言又止。于是最后只能找钱开出来,让简白带钱开一起过去,要真出个什么事情,简白也好有个照应。
    收拾好东西后简白跟钱开一起出门,由钱开负责在前面开车,简白在后座闭目养神。钱开一路上透过后视镜看了简白好几眼,仿佛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欲言又止,保持了沉默。简白恍若未闻一般,一路上只是安静地望着车窗外出神。
    他们一路沉默。
    一个多小时后钱开靠着车内的导航,终于把车开到了景初他们家的小区门外。他们小区的大铁门关着,只留了旁边一道小侧门给人通过。钱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把他的医生身份摆了出来,才勉强说服看门的老大爷让他们开车进去。结果老大爷给他们开门后,还不停地嘱咐钱开到时间点了就必须走,他们小区原本不给外来车辆进入的。
    他们开车进小区,在路边别人停车的地方停好车后,就忙着找景初他们家那幢单元楼。好不容易找到了入口,他们就逵猩竦姆11终獯蹦甏久远的大楼根本没有电梯,六楼的顶层,他们得一步步地爬上去。对此简白倒没有什么意见,可钱开就忍不住想抱怨了,只是因为自家老板都不开口,他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吞。
    ――爬楼梯什么的,钱开最讨厌了!
    从潘显打电话通知简白,到他找到景初他们家的单元楼,如今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这会儿单元楼里的住户大多上班去了,所以楼道里除了简白和钱开,他们什么人都没有碰到。然而他们才刚刚爬上三楼,就忽然听到楼上一阵尖锐的吵骂声。
    这吵骂声起初只是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后来他们终于爬到了五楼,便终于听到楼顶传来的打骂声:
    “景向晚你给我们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嗯?你知不知道昨天下午咱妈上门求黎金不要离婚的时候,咱妈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他们家说你是个变态,连带你儿子也是个变态,他们甚至说你们父子俩爱的都是男人,这话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你你你你!!你怎么能有这样天理不容的想法?!这件事是变态,是神经病啊!你知不知道咱妈昨天下午被他们家气进医院了?!你――阿初!你爸糊涂了,不经大脑说出这种混账话,我当黎金跟他闹离婚他受刺激太大精神不正常才说了这些混账话,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大伯,我爸没有神经不正常……”景初的声音停滞了一下,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大伯,我的确爱上了一个男人,我觉得这是变态,我只是爱上的人,恰巧是个男人而已。”
    “你疯了阿初!我们景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么一对大逆不道的父子?!你这是想气死你奶奶吗?你,你,你……”那个站在景初家门口,被景初唤作大伯的人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想也没想就高高地扬起手――“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彻楼道。
    景初下意思地闭上眼睛想要闪躲,但他没有动,这时候他要是表现出哪怕半点的退缩,处于弱势下风的就是他们了――尽管这时候他和他爹已经处于下风了。可他觉得自己没错啊,凭什么爱上一个男人就是错的?!
    但他预想中的掌掴却没有落在脸上,景初不由得诧异地睁开眼:只见简白就如天神降临一样挡在他的面前,生生替他挨了那一记耳光!
    而另一边钱开已经扑过去抱住他大伯,防止这个男人再做出什么更夸张的举动。钱开一边拦住对方一边急忙劝说道:“哎那个……大伯你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
    刚刚对方下手半点犹豫都没有,这会儿简白的脸上已经显出掌掴的印子了。虽然这记耳光是简白自己冲上去受的,但简白受伤,回头他会被李叔生吞活剥的啊!
    “大哥,”一直沉默的景向晚终于开口了,道,“所有的错都在我,你要打我我也认了。可阿初有什么错,他没错你却打他,这件事就不对了。说实话我不相信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当年我又带过潘显回家,你看不出点端倪。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按照你们所期望的那样过日子,我本以为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可黎金现在想离婚了,你说我能有什么立场阻止她?只是大哥,我们家牺牲我一个人就够了,但我不会让我儿子跟我一样重蹈覆辙的!”
    “景向晚你……你老糊涂就算了,你怎么还把我侄子往火坑里推?!你想气死咱妈,让整个景家都散了是不是?!我,我今天非得把你们打醒不可!说着就想冲上去打景向晚,然而大伯被钱开紧紧地抱着,他只好先挣脱钱开,“你给我放开!你们又是谁?!我们景家的家事不用你们外人管!”
    ☆、第三十九章 他不是外人
    当大伯吼出那句话的时候,景向晚和景初相互看了一眼,沉默。
    景向晚是什么人,他活了五十多年,当看到简白冲出来替景初挡了那一巴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和自家儿子是什么关系了。他只是没想到自家儿子的男朋友年纪比想象中的更大,他还以为景初的小男友会是个年龄相仿的小年轻。
    景初则低头沉默,他没想到简白会找上门来。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刚刚那一巴掌大概很疼,简白最近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而景初大伯说完那句话后,简白就转回身一言不发地盯着景初,他根本不在乎身后那个歇斯底里想要干架的老男人,他只在乎当别人吼出那一句后,景初的态度。
    景初低头想了大约三十秒,才倒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目光坚定地与简白对视,然后紧紧抓住简白的手,不再任何迟疑地对自家大伯说:“大伯,简白他不是外人,我将来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这还是景初第一次在亲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在此之前他一直对他的性取向非常自卑而采取隐瞒的策略。他活了二十四年,这大概是他最勇敢的一次,那种完全豁出去不管不顾的愚勇,其实感觉还蛮好。
    只是他浑身却因为内心强烈的恐惧和害怕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或许他要因为这样的属性,被整个家族厌弃了。从此他和他爸在芒城都不再是有根的人,如果将来有一天被眼前这个被自己紧紧握住手的男人抛弃,那就只能跟他爸相依为命了。
    景初在这一刻已经明白自己完全没了退路:奶奶被外婆家气进医院,这个档口上他不仅在无法理解自己的亲戚前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而且还在大伯面前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说他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整个景家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他这样一个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儿子,他们一定恨死他这个令整个景家都蒙羞的不孝子!
    果然――“你!!!!”大伯被气得瞬间喘不过气来,眼神憎恶得恨不得刺穿此刻被自家侄子紧紧握住手的那个男人,可面对眼前这三个冥顽不灵的男人,大伯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你们好,好得很!”
    说完大伯便蓦地朝后跌跌撞撞地退了一步,痛苦地捂住胸口,脸色发白,生生地被气得吐了一口血!然后他眼前一黑,竟然被气晕了过去!
    “大伯!”
    “大哥!”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景向晚和景初同时惊呼,手慌脚乱地扑上去抱住大伯!
    这比三天前黎金回家大闹一场,更让人措手不及!
    景初已经不记得后来他们四个人是怎么把他大伯送进医院的了,他发现真的还有比她妈坚决地跟他爸闹离婚更让人心力憔悴的事情,他甚至不敢再用大脑思考,怕一思考就发现接下来还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加糟糕十倍百倍的事情!
    他们把大伯送进医院,大伯清醒后一看到景初就大发雷霆。景向晚怕景初留在医院自家大哥更受刺激,于是就让景初跟简白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今早他大哥上门质问的时候,家里又有家具被对方砸得粉碎!
    可景初不同意,景向晚今天晚上肯定要留在医院守夜,可这三天来景向晚没有一天晚上能合上眼睛的,在这样下去事情还没解决自家爹就得先倒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把景向晚单独留在医院独自面对今天傍晚可能就赶来芒城的那一大波亲戚。
    他们本家在临市,大伯作为长子,就留在老家的那个镇子上,主要是为了赡养他奶奶。这也是他们那边的传统,由长子(没有长子就由家中男丁)赡养父母,平时父母主要是住在长子家的,当然有时候幼子也可以请父母去他们家住。
    这一次奶奶听说景向晚离婚的消息,一着急就立马让大伯请假陪她来芒城劝解这两个人,老太太甚至到了芒城连景向晚家都没进,就直接奔向黎金家里了。没想到还不到两天的功夫,这两个人就都被送进医院,乡下那些亲戚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一定能上来的都会赶上来。
    只要单单想一下,景向晚要独自面对这么多人的责难,景初就觉得这事太可怕了。他无力改变如今的状况,但至少他可以不让自家爹一个人面对这样糟糕的情况。
    可景向晚坚决地让景初回家去,并用眼神示意简白带景初走:“阿初,你先回去收拾收拾,等他们上来之后我也就回去了,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简白心领神会,半拖半抱地把景初搂着往医院外走:“好了阿初,你听你爸的话先回去收拾东西,我让钱开留下来,钱开是个医生,有他在你放心。”
    景初想骂他放心个屁!要是换做简白,他能放心把自家爹一个人留在医院独自面对那么多亲戚的责难,自己却躲在家里面远离战争吗?他也是个男人,这件事演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时候他怎么可以逃离灾难现场?!
    但终于还是没有发作,景向晚故意支走他肯定有其的打算,而且景初现在心力憔悴状态糟糕到了极致,他怕冲简白发脾气他们又要闹成像前阵子的恶劣状态。简白经受不住那样的刺激,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后院起火。
    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简白带走。
    他们没有回同居的别墅,而是又回到了小区。这一次因为有阿初在车上,简白没有废什么口舌,守门的老大爷就给放行了。
    不过到底是住一个小区的,大家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这楼上楼下发生什么事情,很快就传遍整个小区,所以老大爷虽然放行但看简白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复杂而古怪。
    景初见状心里有些难受,但不想说太多,干脆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
    他们回到家后,景初不太想跟简白说话,这不是他故意针对简白,只是因为心情太低落,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家客厅一团糟,除了电视机和冰箱这种大型电器没有被砸外,甚至连茶几上的玻璃都被人砸裂了。这时候景初别说茶水,就连想给简白倒杯开水,他都不知道该上哪里找个像样一点儿的玻璃杯盛水。
    幸好这几天他在家,顺道去超市买了点灌装的加多宝。于是景初只能从冰箱里拿一罐加多宝给简白,嘱咐简白先放一放,等凉茶没那么冷了再喝,然后进厨房找出手套和垃圾袋,把地上被大伯砸碎的那一套紫砂壶茶具捡进垃圾袋里。
    简白见景初一个人蹲在茶几前收拾破碎的茶具残骸,就像过来帮忙。不过他才刚蹲下就被景初推回沙发了,原因是简白没有戴手套,万一被茶具割伤手怎么办。
    于是简白只能作罢,安分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阿初,你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
    今早刚来的时候,简白还是对景初瞒着他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可是看到景向晚和景初自顾不暇,被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心里的幽怨又化作了淡淡的心疼。
    然而听到简白这么问,景初的背脊却僵了一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茶具,低着头回答说:“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忙得分不开神,就忘了告诉你。”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他对简白的确产生了点不好的情绪,在他真正能够冷静下来之前,暂时不想跟简白接触。
    他们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跟简白让人把照片发网上有直接联系。当然他并不是怪简白,只是觉得简白做这件事之前,就不能提前跟他商量一下么?简白这样算什么,就算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可最终还是好心办坏事了。
    当然他这样回避简白还有另一个原因:简白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想再惹简白生气,那干脆让简白什么都不知道地静养吧。
    简白的眼神变了变,但终于不再说话。
    景初把大块的茶具残骸装进垃圾袋里后,站起来回厨房找出扫把和垃圾铲把底下细细的碎片也集中扫进垃圾铲,装进垃圾袋里。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他便把垃圾袋放到家门口,然后把客厅重新收拾了一下。
    整个过程他们都没再说话。
    景初把最后一个散落在外的茶叶包塞进柜子里,然而环顾了一下家里的客厅,却发现家里好多东西都得重新添置。譬如现在,简白坐在客厅里,可他却连杯热茶都没法给人家泡。
    这个家自黎金走后,越发的没有家的样子了。景初不能让它连最后的人长期生活在里面的气息都没有,虽然他知道这几天家里肯定不太平,如果新添东西指不定还会被什么人砸,但最终还是决定去超市添点东西回来。
    于是他折回房间翻出景向晚的银行卡,拿了钥匙站在客厅,对简白说:“我得去趟超市买些厨具应付应付今晚,顺道买点东西回来解决晚餐问题,你要一起去吗?”
    简白没有回答,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把景初抱在怀里,叹息说:“阿初,为什么我觉得最近我们的距离有点远了呢?你不要这样,好吗?”
    “……”景初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被简白抱在怀里的那一刻,自己忽然哭了起来。
    ☆、第四十章 你能原谅我吗
    之后景初带简白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
    简白自出生以来就养尊处优,被人伺候惯了,根本十指不沾阳春水。两年前景初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没打算让简白跟进厨房。
    不过简白看景初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自己却在客厅里看电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还是不管不顾地跟景初挤厨房。于是景初打发简教授洗碗,好在简教授的领悟能力超凡,没有出现狗血小说中那种小攻受一洗碗就会打破碗的诡异桥段。
    晚饭做好后,景初先去了趟医院给景向晚他们送晚饭,简白中途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就没有陪景初进医院,而是在车里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等景初。
    景初提着饭盒上到三楼,还没推开病房门就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内容可以判断景向晚大概是轮番被这群赶上来的亲戚批斗了。
    烦躁。
    景初忽然觉得没由来地烦躁,这三天来积压的委屈和怨气,瞬间在那一个时间点上爆发了,就如原子弹爆炸一样,把景初炸得粉身碎骨。
    “你们够了!都给我住嘴!”景初猛地推开病房大门,环顾了一下病房,发现钱开和景向晚被这群人围在中间指着鼻子批斗。
    他拨开那一大群亲戚,走到景向晚身边,然后冷着脸说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这个家已经够乱了,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吗?你们是不是非得把我爸也逼进医院才甘心?!”
    他真的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母亲的鄙夷和抛弃,亲戚的误解和责难,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他们不过爱上了个男人,又不是杀人放火,这些人用得着这样吗?!
    “……”病房里诡异地安静了三秒钟。
    “哎呀这世道还真是变了!你们父子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坏事儿,还不许人说了?!”忽然一声非常尖锐刺耳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景初转头一看发现是他姑妈,“这还真是了不得了,阿初,我要不是关心你们父子,我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吗?!”
    声调陡然升高了好几个音阶。
    景初倒吸了一口气,屏息,才把喉咙里那些恶毒薄凉的话语生生吞回肚子里,沉默。
    在这群人眼里,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他要敢反驳刚刚姑妈的话,人家非得抨击他忘恩负义不可――毕竟人家是关心他才骂他的啊。
    景初终于明白自己刚刚冲动了:他一张嘴怎么可能抵过那么多张嘴?何况他根本就说不过这群亲戚,他们根本听不下任何解释!
    果然――这边姑妈刚刚吼出这句,那边原本被景初震慑到的亲戚们立马回过神,于是更加义愤填膺地围过来开骂了。
    有时候,是真的没有办法跟这群人讲道理的,他们的固执和偏见,他们多少年来一层不变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世上明明有很多事情没有错,但只要他们认定是错的,那再多的解释和反抗都是苍白无力的。
    经景初这么一吼这群亲戚骂得比以前更带劲儿了,他们甚至连给景初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劈头盖脸地大骂,而且那话越来越难听。
    景初只能微微把脸撇过一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咬牙沉默。而景向晚则微微叹息一声,把景初拉到他身后,替他挡去亲戚们的凌厉气势。
    病房吵闹得简直就像菜市场,直到很久以后,几个医生和护士才带着保安赶来制止住这些人。
    亲戚们全都一副恨恨的模样,虽然全都被赶出病房了,但在病房外的时候没少跟景初父子俩摆脸色。
    至于景初送的饭菜则留在病房里给大伯吃了,而景向晚为了缓和气氛提出请这些亲戚去饭馆吃晚上饭。这些人起初很不屑,景向晚好言相劝了好久,他们才勉强答应,就好像景向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一样,甚至答应去吃饭后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他们答应去吃饭是给了景初父子天大的恩赐一般。
    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景向晚领着一群人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黎金却从走廊的另一头朝他们走来了。
    不少亲戚一见黎金立马凑上去,七嘴八舌地说黎金你别生气我们已经帮你骂了景向晚以后他不会再做这种事你别离婚云云。黎金没有回话,脸上却是极其不耐烦的。
    景初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因为陪黎金一起来的是江以诚。景初百分之两百肯定江以诚和他妈不熟,也不知道为什么江以诚竟然掺和进他家家事上来。
    那瞬间景初发现自己的手脚动不了了,他妈妈那倔强强硬的脾气景初太了解了,对方绝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态度软和下来,甚至跑来接受和解。
    亲戚们围着黎金说了很多话,江以诚忽然在黎金耳边说了什么,黎金便忽然把目光投向景初。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朝他们三人走来。
    “……妈?”景初小声地唤了一声黎金,对方的气势太盛而景初又对黎金充满愧疚,这不得不让景初在气势上就矮了一节。
    “我过来找你并不是跟你们和解答应不离婚的。”黎金冷着脸对景向晚说。
    “我知道。”景向晚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沉声回答道。
    黎金见景向晚没有再过多纠缠,也就放下心来,然后她转过身淡淡问景初:“听说你为了那个男人连英国都不去了?”
    景初低头沉默,他不敢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承认,怕一说出口事情只会更加恶化。然而沉默即是默认。
    黎金倒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极力压抑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她说道:“阿初,无论你以前做过怎样愚蠢无知的事情,我都不再追究。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一跟着你爸,那么以后你爱怎样离经叛道我都不管你;二是你跟我一起移民英国,前提是你必须跟那个男人断绝联系,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来。”
    “我怎么可能……”像你们所期待的那样伪装成一个异性恋者?
    “为什么不可能?!阿初,既然你们觉得爱不分性别,为什么你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
    景初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而在楼下。
    简白坐在车内,左手拿着手机紧贴耳朵,右手握着方向盘。他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很大,几乎把手背上的青筋紧绷得条条爆起。他的脸色非常阴沉,简直到了骇人的地步。
    简白面沉如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李叔没有吭声,他相信简白已经听清楚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可简白仍然不敢置信,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叔才又把话重复一遍说道,“首先,黎金提出离婚的直接原因是她知道了景少和您同居了,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曾经和男人纠缠不清,可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跟他爸爸一样跟一个男人纠缠一辈子。
    黎金知道这件事后应该跟景向晚提出过把景少抓回家,不过他们的沟通似乎失败了,而这时候她的娘家又终于知道事情真相,便不肯让她继续跟景向晚纠缠不清了。”
    “至于黎金娘家怎么知道这件事,则是由简伊少爷通过别人旁敲侧击地告诉黎家的人,我想这件事应该也跟江以诚脱不了关系,据回报,这几天江以诚曾私下跟黎金有过接触,不过他们说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简白完完全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回想起那天早上景初知道网上那些消息后虽然生气但并没有真的不搭理他,而在他离开不久后却忽然大发脾气,估计就是因为在他离开的途中,景初接到他家里人的电话被责骂或者被质问的缘故。
    所以那几天他们的关系忽然那么僵化也不能全怪景初,对方有合理的理由怪他。
    只是简白万万没有想到,那件原本不可能会被太多人知道,顶多算点小涟漪的事情发展但如今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竟然是因为他最信任的表弟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简伊性格比较乖张,小时候比较闹腾,青春期后又比较冲动做事不经大脑,简白原以为这些都可以包容和原谅。毕竟这小孩只是太缺乏关爱,需要闹出点什么事情引起别人关注。
    所以,甚至当年简伊找人捅路远那个小孩,简白也只是觉得这孩子实在太青春叛逆了而已。
    然而没想到,简白这些年就是太包容对方了,于是简伊甚至敢在他背后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谋,亲手捅了他一刀!
    而在医院走廊外。
    当黎金质问完景初那一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而景向晚无可奈何地叹息了声,刚想替景初说话,却被钱开一把拉住。钱开对景向晚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屏息等景初的选择。
    其实黎金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景初这群亲戚的想法。他们不会在乎景初离开简白会有多痛苦,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事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无数次,经历过了,所谓失恋根本无关痛痒。
    何况景向晚当年还不是跟个男人牵扯不清,最后一样跟黎金平平静静地过了二十几年甚至还有了景初吗?如果不是因为景初这件事,景向晚和黎金还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的。
    然而景初只是静默了三分钟,便忽然猛地跪在黎金的面前。他的眼眶瞬间通红,然而却毫不犹豫地给黎金磕了三个响头。景初磕得很用力,以至于三个响头后,他的额头都青紫了一块。
    黎金脸色当场骤变。
    然而景初的眼泪却忽然流了下来,哽咽着问道:“妈,如果我说从今以后儿子不能再侍奉你左右,不能尽孝道,不能给您养老送终,您会原谅我吗?”
    景初不是不想给黎金养老,如果今后黎金接受的话,他一定每个月都给黎金打生活费逢年过节带补品上门看黎金。
    可非要他在简白景向晚和黎金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他只能选择前者。可他选择了前者,并不代表他不爱他母亲。
    ――可是妈,真的对不起。
    ――妈,你能原谅我吗?
    卷三 奈何情深
    ☆、第一章 还欠三千,尽量补齐
    简白在医院楼下等到晚上八点,就看到景初、景向晚和钱开都出来了。他们三个人彼此沉默,使得气氛莫名的沉重。
    简白注意到景初的眼眶是通红的,一直低着头仿佛想掩饰。而景初上车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靠在车椅上呆滞地盯着车窗外,这时候简白才发现小孩的半边脸有一个鲜红刺目的掌印。
    景初这边恐怕问不出什么了,但简白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在医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回头,看到景向晚和景初一样沉默地把目光投向窗外,而钱开只是冲简白摇头,表示现在不适合说太多。
    没辙,只好先开车回家。
    简白把车开到景向晚家楼下,把所有人都送上楼。
    结果他发现事情越发的怪异了:因为把他们父子送进家门口后,这对父子仍旧一言不发,甚至景向晚连招呼他和钱开这两个客人的心思都无,一个人走到阳台上抽烟;景初则窝在沙发里抱着抱着呆滞地盯着地板出神。
    简白只好把钱开拉到一个角落,小声问道:“今天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开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阳台上独自抽烟的景向晚,只得摇头沉默。
    简白沉下脸来,默不作声地盯着钱开。
    钱开见此场景,就明白自家大boss被惹毛了,他要是再不说恐怕吃不了兜着走了,尽管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家boss提这件事情。
    钱开缓缓解释道:“大少,景少这一次为了您彻彻底底跟他的整个家族决裂了,他的那些亲戚……明天就会回去,至于他们父子,那些人说从今往后逢年过节都没必要再回老家,他们不再认他们父子为景家的人,自此双方各安天命,老死不相往来!”
    简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钱开见状,就走到阳台站在景向晚身边,陪着景向晚一起在阳台抽烟了。
    当天晚上他们四个男人谁都没走,景向晚在阳台上待了一小会儿,就回过神来,连忙给钱开收拾客房去了。
    他们家三房两厅,有一间房间平时做书房,但会在房间里安置一张折叠床,目的就是留给上门拜访的亲戚住。现在则用来招呼钱开。
    而简白则睡景初的房间,这小孩的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完全没有男生房间的脏乱感。因为事出突然,简白没有准备睡衣,所以他只能穿景初的。他比景初高半个头,而身体骨架比小孩儿的大,睡衣对他来说略显有些小,但还是穿得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场合地点都不对,简白穿上景初的睡衣,睡景初从小到大睡的床……这种感觉是非常微妙的:就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点点地参与这个人的生命,接触这个人最真实的过往和现在,当然也包括未来。
    他们各自洗好澡,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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