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阳见这一爪指风凌厉,下得竟是开膛破肚的重手,心中更是恼怒。当下两足微动,身子平平向左滑开尺余。白脸汉子的这一招电光火石之间,便贴着柳少阳的右肋,抓在了他身后的椅背上。
    那椅子是上乘榆木所制,本来甚是坚韧。但被这白面汉子一爪之下,竟而漆皮剥落、木屑纷飞。白脸汉子见柳少阳躲过了这一招,手腕蓦地反转,又是一爪掠着劲风,朝他右肩抓去。
    叶小青此时双目紧紧盯着场中,瞧见“白面无常”一招将椅背捏得破损,又回爪朝柳少阳抓去。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不由得惊呼出声。
    柳少阳双目如炬,瞅得真切。肩头微微沉下,右手中食二指一并,运起“玄钢指”的功夫,化指为剑,倏地朝白脸汉子挥来的一爪迎了上去,去势不缓不疾。
    那“白面无常”见柳少阳两指点来,暗忖自己的擒拿爪硬如铁石,心中一时暗喜。非但不相变招,反而爪上加力,想要一举挫断柳少阳挥来的两指。
    他却有所不知,柳少阳年纪虽轻,这手玄门齐云一脉的“玄钢指”,却已然登堂入室,颇见功力。昨日夜里与锦衣侍卫相斗之时,运力之下,竟能将一柄钢刀掰断,实是坚逾精钢。
    在场众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听“白面无常”一声惨叫,右手现出血痕。柳少阳“玄钢指”一击甫中,登时收回。左掌同时一探,挂着一道掌影徐徐挥出。
    “白面无常”右手大痛之下,眼见柳少阳一掌拍来,本能地伸左手去挡。眼看两臂相触,却见柳少阳忽地掌势转进,这看似来势不快的一掌竟格了个空。白脸汉子心中暗叫不好,胸口已被柳少阳左掌拍实。
    也不知是何原因,“白面无常”本想这一掌打在胸口定是剧痛,但一拍之下,却只是好似被人轻轻碰了碰一般。随即又觉得周身气血,滚动加剧,四肢莫名一轻,不由自主向后跌出几丈,竟正巧顺着楼梯口滚了下去。
    原来柳少阳恼他太过跋扈,虽是不愿惹事,却也有意想叫他吃点苦头。先是用“玄钢指”破了他的擒拿爪,而后左手一掌,运上了齐云一脉五行乾坤的内功。取得是阴阳交汇,以柔制刚之理。
    故而这“白面无常”胸口虽是不痛,周身内力却已然被柳少阳掌上的内劲带动,搅过了四肢百脉。这飞出去的力道,并非来自柳少阳拍在他胸口的一掌,实是自身内力反噬所致。
    边上的虬须军官,见同伴被柳少阳这古怪的一掌所伤。怒火上涌,沉喝一声,醋钵大的拳头带着一阵疾风,一拳朝柳少阳面门打来。
    方才那洪声语调的汉子见这一拳狠辣,忙出声呼道:“大哥手下留情,莫要伤了这人性命!”
    柳少阳见这虬须大汉也不说话,出手便奔自己面门,忙低头一让。虽是如此,这一拳带起的拳风兀自刮得面颊生痛,不由自忖遇上了好手。心中也明白此人鲁莽非常,既然动手,绝非自己好言能了,便唯有接下。
    虬须大汉右手一拳不中,拳势不待走老,自上而下兜个半圆,左手一拳也呼呼随上。两拳如风,一齐轮将过来。柳少阳眼见拳到,伸出右手从他拳下探去,微觉拳势沉重,不可硬接。便顺着虬须大汉这一拳的力道,侧身翻出避了过去。
    虬须大汉见他朝一旁躲开,又是低吼一声,乘势逼上一步。一路快拳连环打出,两只拳就好似两把铁锤一般,挥舞间卷着方圆丈许的气流,拳拳不离柳少阳要害。
    柳少阳此时两足踏定不再相避,也使出一套玄门掌法,便与这虬须汉子原地拆起招来。
    他初时避让格挡这虬须汉子的拳劲大是惊险,十几招下来渐渐摸着门道。已知这壮汉手上力气虽大,武功见识却在自己之下。随即两掌阴阳吐纳交替,虚实相变,忽快忽慢,身子虽是处在一片拳影之中,却大是游刃有余。
    虬须大汉拳上力道虽大,却看不懂柳少阳掌法中的门道,片刻间身上已接连中了两掌。只因他皮糙肉厚,柳少阳又未使全力,这才没有落败。但却已是不敢再一味抢攻,拳上取了守势,落在下风。
    其余的锦衣军官见虬须大汉渐渐不敌柳少阳,便想上前相帮。一旁坐着的水玄灵见状,柳眉一攒,厉喝道:“你们几个堂堂七尺男儿,莫不是要以多打少么?”
    那几个锦衣军官听了均是微愣,面面相觑,一时打不定主意,便也没有上前夹攻柳少阳。
    正是这要紧的当口,忽见方才被扔下楼的“白面无常”,又走了上来。众人瞧去,只见他脸上几处淤青,样子甚是狼狈。
    “白面无常”此时面色沮丧,也不去看旁人,只冲那虬须大汉叫了声道:“大哥莫与他斗了!小弟有要紧话要与你说!”
    虬须汉子虽处下风,但守御拳法展将开来,一时倒也难落败。此时听了“白面无常”这话,心中虽是奇怪,口中仍是粗声道:“使掌法的!咱们暂且罢手,我兄弟和我有话要说!”
    柳少阳本就不想与他相斗,听他这般说,随即应道:“好说,你过去便是!”两人当下一个抽掌,一个收拳,分向两边退开。
    只见“白面无常”凑在虬须汉子耳边低语几句,那虬须军官登时一脸惊异,微微看了一眼酒楼西北角坐着的几名客人,又马上转回头来,低声道:“此话当真?”
    “白面无常”苦着一张脸,颤声应道:“那东西断然不会有错,此事实在是千真万确!”
    虬须大汉脸上面色变了几变,沉声对几名锦衣军官道:“都怪我鲁莽,今日的这顿酒,咱兄弟几个怕是在这里喝不成了,大伙儿都随我走吧!”
    接着又朝柳少阳几人拱了拱手,讪讪道:“今日我兄弟几个对几位朋友多有得罪,还请恕罪则个!”
    说完也不待柳少阳答话,扔下一锭银子,冲店小二道:“今日在这楼上打坏的东西,这银子算是赔的,还望店家多多海涵!”言语间竟是一改先前呼喝,大为客气。便只是这几句话说完,就和“白面无常”头也不回的快步下楼去了。
    那几个锦衣军官虽是莫名其妙,但见那虬须大汉和“白面无常”已经下楼,便也都跟着走了。
    这帮锦衣军官,片刻间便散得一干二净。不光水玄灵几人不明缘故,柳少阳心中也是大惑不解。
    那边端酒过来的店小二,到了此时方才敢踱步过来。放下那壶花雕,冲柳少阳竖起拇指咋舌道:“小的真没瞧出来,公子您不光器宇不凡,竟然还有这般好本事。那帮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里的人,厉害得紧。公子敢和他们拳脚相斗,还能化险为夷,当真是了不起!方才那场面,可真是吓得小的一身冷汗!”
    柳少阳听店小二这般说,笑了笑道:“当真是惭愧得紧!方才那几人个个都颇有本领,一番走得大是蹊跷。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只怕不好收场。”
    水玄灵见那帮人走得干净,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二哥!你说的什么锦衣什么指挥使司,是个什么衙门?我几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店小二见她这般问,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客官,这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衙门,才立起来个把月,却端的是了不得!这些人也叫锦衣卫,里面的人除了原先亲军都尉府的军爷,听说还在广招江湖上的异士。他们便好比是当今圣上在朝中和京城的耳目和帮手,分作南北两个镇抚司。方才这伙人就是南边的,北边的更是了不得,听人说能亲受圣上指派查缉大案,审起案子来,连三法司都无权过问诶。”
    柳少阳几人听了,都是颇为吃惊。那店小二瞅了瞅四周,又低着嗓门续道:“几位客官本事虽大,出门在外碰上这些个云锦服饰的官卫,还是避开些的好,不然白白惹事上身。”
    水玄灵“哼!”得一声大是不忿,小黑想说起昨日御苑道宫里的事,吐了吐舌头终究忍住,又埋下头去夹菜。只有柳少阳开口谢道:“小二哥提醒得有理,我等谨记于心便是!”
    这说话的片刻功夫,对面坐在西北角桌子边上的几人里。一身着水纹蜀锦衣的黄衫公子起身,朝柳少阳四人这桌走来。两名穿着皂袍的孔武汉子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
    柳少阳面北而坐,侧眼整好瞧见,便往那黄衫公子看去。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出头,英武俊朗,面色微黑。一路走来步履沉稳,眸子里暗芒闪烁,周身上下隐隐蕴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
    转眼间,那黄衫公子已然走到左近,冲柳少阳一拱手朗声道:“这里方才一切,我与几位朋友坐在那边尽数瞧在眼里。公子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区区心里大是佩服,不知能否与公子结个朋友,坐下共饮几杯?”
    柳少阳见这黄衫公子谈吐不凡,颇有富贵之气。眼中精光内敛,说起话来刚劲有力,显然也是武道上的好手。
    他平日里最是爱结交四海的豪杰好汉,眼下见这黄衫公子如此一说,正和自己之意。便起身拱手还了一礼,笑道:“阁下器宇轩昂,谈吐自若,绝不是一般人物。我柳某如能与阁下相交,实在是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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