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起兵信都
    【第五十二章 逃脱(下)】
    众人一边躲避着汉兵的视线,一边继续向常山的方向前进,忽然一声嘹亮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常山王张天阳,久仰大名!”只见有一位身材劲壮的男子,打着汉军的旗号,正笑吟吟地向他这边行来。
    天阳心里暗道不好,来者是刘邦的军师韩信,刘邦善于用人,能让此人担当军师一职,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韩信策马来到人前,看着颇为狼狈却仍然气宇轩昂的张天阳,不紧不慢地说:“没想到与常山王竟在这里相见!听闻常山王武艺高强,今日不如让我大开眼界一番?”
    正说着,韩信突然一声令下,汉军立即将众人团团包围,似是故意要看名声远扬的常山王,如何带领手无寸铁的王室众人突围?
    张天阳毫不畏惧,拔剑就与韩信的人马厮杀起来,以一敌众,招式却丝毫不乱。
    就连韩信见了心里也暗暗吃惊,此人面对多面的围攻,却能依旧沉稳镇定,必然是经历过多次生死才能做到如今这般!
    “看来赫赫有名的常山王张天阳今日要输于我手!”韩信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脸的得意。
    天阳突然望向远方,嘴角露出一个凌厉的笑容,“呵,是输是赢还未分定数!”
    马蹄声踏破了沉闷的空气,只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向他们奔来!
    “大家受惊了,文源救驾来迟!”
    原来是大将军马文源领兵前来,而他旁边的副将竟是个女子,仔细一看,不是易凡还有谁?
    原来张天阳早就料定刘邦不会善罢甘休,暗中派了易凡带领着常山的士兵埋伏在信都城。
    当马文源与手下的几万赵国将士被汉军重重包围的时候,恰是易凡前去接应,这才能奋力突围。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信都城外,追随常山王至此,终与王室众人们汇合。
    此时马文源与其旧部踏马厮杀出一处缺口,护着王室众人逃出了汉兵的包围。
    韩信很是无奈,对面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而自己的部下只是普通的士兵,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天阳一行人逃出了视野。
    众人在马文源的护送下终于安全离开了信都城,张天阳便安排大家在郊外隐秘的地方稍作整顿和休息。
    “我本于信都城被汉军所围,幸得常山王派易凡姑娘前来协助,方能突围出来与你们汇合。”
    马文源及时赶来为众人解围,天阳心中也万分感激,“辛苦将军,今日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常山王不必客气,我等前来也是为了保住赵国王室,于江山社稷而言这也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
    说完,马文源又拿出了一件包裹交于雪寻,“这件东西是大公主嘱托我交于寻公主的。”
    “这是?!”雪寻颤抖着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件金丝鸾鸟朝凤绣纹婚服。
    据马文源所说,竟是大公主亲自为雪寻缝制的,只待有一天自己的妹妹能幸福地穿上品红的霞帔,嫁与良人!
    缨络垂旒,丝帛绕肩,这一件由赵玉敏亲手缝制的嫁衣极尽奢华和端庄。
    雪寻抚摸着细密的针脚与典雅的刺绣,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思绪飞回了赵宫生活的岁月。
    ……
    那时秦国嬴政发兵四十万攻打赵国,赵王刚刚拟了将寻公主赐与秦皇和亲的旨意,赵玉敏便急忙来了萦梦居安慰着她。
    寻公主眼看着就要嫁给秦皇,而身为赵国大公主的玉敏,虽觉得此计对雪寻不公平,可为了平息赵国的战乱,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看着雪寻咬紧双唇,眼中泪光闪烁,玉敏终是心疼不已,揉着她的青丝许诺道:“若此次赵国能躲过危机,我便亲手为寻儿缝制嫁衣,点上红妆,送你嫁与良人!”
    后来赵国果真在常山王张天阳的带领下击退了秦军,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赵国今日竟被刘邦的汉军所灭!
    曾几何时姐妹之间的对话和约定,如今却同利剑般狠狠戳在雪寻的心上!
    ……
    城外,阵阵鸟鸣声仿佛替赵雪寻诉说着心中的悲怆,她的脑海中一幕幕错杂的场景交织而过。
    敏姐姐和柯启哥哥的疼爱,母妃的关怀,父王的威严,自己在宫中度过的欢乐时光,和大火中焚毁的赵国宫殿,心中不禁悲痛万分。
    “公主不要过度悲伤,听天意尽人事便好!”小鱼儿在一旁安慰着雪寻。
    可雪寻的心中,想要复兴赵国的念头就像一颗零星的火苗,在一阵风中被催成燎原的烈火!
    “刘邦既然在城中安排了韩信,想必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怕前后都各有埋伏。”
    张天阳皱着眉头,看着信都城外的路,“寻儿,我们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免得节外生枝,突发变故!”
    “嗯,寻儿明白。”雪寻拭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招呼众人继续向常山赶路。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一队气势浩荡的人马拦住了去路,“寻公主来得好迟,本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话的人正是刘邦,这信都城外只有一条通往常山的路,刘邦坚信常山王与赵国王室众人会从这里经过,早已经率着一队人马在山路上埋伏。
    “我早就料到你没有死,还一直跟常山王张天阳在一起!果然没错!”
    “是你灭了我们赵国!……”雪寻看着刘邦,眼中的仇恨像烈火般燃起。
    而此时在刘邦身后不远处的赵妙兰,发现雪寻一行人中没有王后和赵柯启的身影,心中十分焦急。
    “母后呢?!还有为什么柯启哥哥没和你们在一起?!”赵妙兰急切地问道。
    “你母后和父王一起去了,柯启哥哥也牺牲殉国了。”雪寻看着远处的赵妙兰,眼中说不出的鄙夷,冷冷地回了她。
    在雪寻看来,此时的妙兰早已失了当初在赵宫时的善良贤淑,身为汉王的妃子,却不能劝谏其保住自己的母国,实在令人怨恨。
    妙兰一听母后与哥哥一同去了,一时间如同晴天霹雳,难以接受,竟伤心地晕过去了。
    刘邦却不顾妙兰,反而转身对着赵雪寻说:“赵王与王后着实伉俪情深,携手葬身于赵宫之中,本王也深觉可惜。只是,你看着这大片的江山,已经是我的了!在大汉的统治下,必定能强盛于昔日的赵国!”
    雪寻哪里能听进去这些?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拳,心中的愤恨隐隐有爆发之势!
    刘邦却不以为然,又策马来到人群前面,看着雪寻俊俏的面容,又笑道:“本王其实一直非常爱慕寻公主,你可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答应嫁给我,这赵国的天下便仍是你的!”
    说着,刘邦命人捧了偌大的珍宝上前,只见那宝物是块美轮美奂的璞玉,此时在众人面前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芒。
    雪寻一眼就认出,这竟是赵国相传已久的和氏璧!
    和氏璧原本是赵国的国宝,曾经被进献于秦国,想不到刘邦攻打秦国的时候,这和氏璧竟成了他的战利品!
    刘邦眉开眼笑地看着雪寻,如今他已成为坐拥半壁江山的汉王,又得此珍宝,难道还怕不能打动这天下第一美人——赵雪寻的心?
    雪寻见到了久违的赵国国宝,果然怔怔地上前,张天阳本想拉住她,却见她捧起了和氏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说,我若嫁给你,你会放了其他人嚒?”
    刘邦听了面露喜色,“没错!你如果愿意,别说放了他们,就算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那又如何?!”
    “寻儿!你不能……”张天阳想要制止她,却被汉军团团围住。
    雪寻拿起和氏璧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你说这是对我好?说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
    两行清泪划过雪寻的脸颊,她冷笑一声道:“你进犯赵国,害我赵国百姓民不聊生,逼得我父王葬身火海!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在刘邦诧异的目光中,雪寻把那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摔碎在地,刹那间传来璞玉碎裂的声音。
    曾经的稀世珍宝,竟瞬间变成了几块普通的玉石!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刘邦也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忽然见其弟刘交策马到了赵国王室众人的面前。
    “大胆,竟这样不知好歹,请让我先拿下常山王,再将寻公主抓回献与汉王!”刘交厉声呵斥着,直直奔着张天阳而去。
    ……
    信都城的郊外,刘交策马与常山王张天阳单独对峙着,二人你来我往,剑与剑碰撞出刺眼的火花,一时间不分上下。
    忽然刘交一个侧身举剑,故意停顿了一霎,这样细微的举动,天阳立刻会意,迅速反手擒住了刘交。
    刘邦看见胞弟刘交被劫持,面露焦急之色,心想张天阳此人做事向来狠绝,急忙叫手下的士兵后退几步,不得轻举妄动。
    “给我几匹好马,让你的人闪开一条路,我便放了刘交!”张天阳劫持着刘交,冲着刘邦喊道。
    刘邦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好命人给他牵了几匹好马,又吩咐汉军们让开了道路。
    张天阳一边用剑抵着刘交,一边吩咐众人都速速上马,慢慢从刘邦带领的一大片汉军旁穿过。
    等大家都安全之后,天阳悄悄在刘交耳边道了声“多谢”,这才一把作势推开了刘交,带着众人继续快马加鞭地赶向常山。
    刘交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地笑容,原来他本也是爱慕着寻公主的,只是缘分不可强求,而那些无休止的战乱,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此时刘交无比怀念与寻公主最初相识的时候,没有战乱也没有阴谋,尽管美人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
    可是刘交依旧欢喜,至少那时的赵雪寻是无忧无虑的,有着灿烂的笑容。
    而现在,她的脸上却因为诸国的争纷一直流着眼泪,沉浸在亡国的悲痛之中!
    ……
    雨依旧下着,倾盆而出的大雨浇灭了赵宫里的大火,然而一场大火留下的也只有这焦黑的宫殿,缕缕黑烟弥漫在信都城的上空。
    这些废墟埋葬了赵宫昔日的辉煌,空气中的焦味无比刺鼻,眼前的这景象,很难让人想象这里曾经是赵国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里……怎么会这样!”
    项羽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
    赵国的王宫前几日还是金碧辉煌,然而今日就已经付之一炬,他不过是在军营里待了几日的时间!
    “寻丫头,你在哪里……”
    他们明明约好三日之后在和风酒楼相见,一起离开的!他们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火后的废墟,项羽心如刀割,不顾一切的在灰烬中寻找着雪寻,脑海中不住地闪过与她相识的过往。
    雪寻的笑容,雪寻的身影,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项羽在灰烬和废墟中不断翻找着,尽管双手被烫伤,染满了灰烬,可是他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籍哥哥,我们别再找了……”楚楚用手绢心疼地擦拭着项羽满是灰烬的双手。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那双被灰烬烫伤的手,如同针扎一般刺在她的心上。
    二人的眼泪随着大雨一起泼洒在这废墟之上,项羽颤抖着双手,从腰间拿出雪寻赠与他的玉佩。
    这块玉佩,本是寻丫头赠与他在赵宫危难时摆脱困境之用。
    而如今,雪寻她自己竟没逃得过这赵国的亡国之灾!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项羽禁不住仰天长啸,大雨打在脸上,和他的眼泪混作一起,倾泻着无尽的悲伤。
    伊人已逝,电闪雷鸣,仿佛项羽的内心一般哀嚎、悲痛着。
    此时此刻,就算他是名震天下的楚王又如何?!却还是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战争究竟带来了什么?百姓们流离失所,诸国不断的纷争,战火绵延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的楚国也是如赵国这般……项羽的幼年便生在战火与硝烟之中,失去儿女的母亲,流离失所的孤儿,失去爱人的女子,被战火波及的村落,哭喊声、哀嚎声一并涌进了耳中。
    仿佛儿时的灾难再次重现在眼前一般,项羽捶打着地面,无力地哽咽着。
    残阳日斜,染红了信都城的天际,被战火所毁灭的赵国,一切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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