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绕过,避开弩箭,继而疾速冲出,剑气笔直贯穿了最先出现的黑衣人。他翻身后跳,架住了另一人挥来的刀,僵持之时,又有两人从两侧的树林冲出,向他举起弓弩。

    叶斐强行挥开对面的刀,避过一枝弩箭,另一枝却擦过了他的腿侧。叶斐身形一颓,手上失了力道,他踉跄着后退,还未站稳,内息却在此时作乱,他涌出一口血,抬眼只见明晃晃的刀刃向着自己斩落

    然而,对面的敌人忽然一震,刀从手中跌落,人仆倒在地,背上插着一枝弩箭正是他们自己的兵器。

    自两侧包抄而来的那两个敌人也在同时倒地,身上插着同样的箭。

    剩余的那个高大的黑衣人在眨眼间射杀了三名同伴,却不声不响,他随手将弓弩丢在地上,向叶斐走来。

    叶斐支着轻剑抬头望去,晃动的视野中,只见那个人抬手摘下蒙面的汗巾。随后,那只手探向耳后,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名

    叶斐恍惚地冲着那个人抬起手。

    那人信步行来,身如飞鸢,踏叶无声,轻巧地卸去了脸上的伪装,来到他的面前。

    叶斐摇摇晃晃地向那人迈出一步,伸出手,想要触摸视野前方那变得模糊不定的脸。一只布满薄茧的秀美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引领着他的手,慢慢触在那张脸颊上。

    白皙的皮肤上风霜暗生,黑沉的双目如同砚中研开的墨锭,带着蜿蜒流转的水色,垂眸注视着他。

    叶斐笑了,就像迷路许久的孩子在筋疲力尽之时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至亲。

    他踮起脚,搂住那人的脖子,对方也抬起手臂,小心地环住他的背脊。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在枯枝落木之间静静相拥。

    叶斐将头倚在宽阔而劲瘦的肩膀上,多日来绷紧的神经如断掉的琴弦,意识逐渐远去,抓在对方背后衣料上的手指慢慢松开,滑落。

    仿佛这个人的怀里,是天下间唯一安全的所在。

    叶斐!唐枭发觉肩上的力道骤然沉了下来,慌忙揽住怀中的人,手掌抚上叶斐的脸那肌肤仍旧冰冷如常,蒙了一层湿腻的汗水,脖颈的血脉还在搏动,呼吸均匀而深重。

    他松了口气,跪下身子,让叶斐靠在自己的肩头,替他拭去唇边沾染的血迹,低头看着那疲惫的睡脸,恍神半晌,才猛然惊醒,四下环顾一番,暂时不见追兵。他从那紧紧环起的手中取下轻剑,抱起叶斐来到树下,扶他坐稳。

    唐枭解开叶斐胡乱缠在肩上的布条,看到肩胛上的箭伤,不由蹙眉,又解去他的衣裳,只见左肩下方渗出的血渍浸透了中衣,显然是连番的打斗使得伤口裂开了。唐枭的面色更加阴沉,手上动作则是飞快而娴熟,取药,止血,包扎,又替他将衣裳披好,正要抱他站起来,叶斐在昏睡中皱起眉,轻轻地哼了一声。唐枭怕牵动到他的伤,连忙缓下动作,而叶斐垂在腹部的手动了动,指尖摸索到唐枭的衣襟,轻轻攥住。

    唐枭拨开他脸上凌乱的鬓发,轻声唤道:叶斐?

    叶斐那蝶翼一般的睫毛颤动着,双眉紧蹙,浑身发抖,呼吸凌乱起来,捉在他衣襟的手指时紧时松。

    唐枭拢住叶斐的脸,有些焦急地继续唤道:叶斐,叶斐?能听到我说话吗?

    叶斐慢慢睁开眼,琥珀色的双眸中瞳孔涣散。他闭目晃晃头,伸手摸向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他的手没有力气,药瓶从指间跌下来。

    唐枭接住药瓶,拔开塞子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登时脸色大变:你又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叶斐微微抬起头,皱眉咕哝:疼

    那也不能用这种东西!唐枭猛地将药瓶攥碎丢在一边,搭上叶斐的脉门,厉声斥道,以后不准擅自用药!听到没有!

    叶斐噘起嘴:可是

    没有可是,不准就是不准!

    走不动

    我背你不论你要去哪,我都跟着你 !

    我叶斐伸出手,重新攀上了他的后颈,抬起无神的目光,望着他,可以再信你一次吗。

    唐枭的眼中晃动着水色,恍若西湖的潋滟波光,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人,道:我会一直保护你。

    叶斐拢在他后颈的手轻轻使力,拥住他的头颅,将双唇叠覆在他的唇上。

    唐枭愣了愣,继而闭上眼,抬起手抚在叶斐的耳边,微微偏头,承接着这个吻。

    叶斐的唇齿间弥漫着血的味道,唐枭以舌尖浸润着那干裂的双唇,将血腥之气慢慢舐去。随着一吻渐深,涌出的是霜糖般细细的甘甜,绵长悠远,让人不自觉地忆起江南的烟雨霏霏,兰舟归棹,西湖的浩渺烟波,柳浪莺啼,金鳞红鱼扭动着尾巴在荷叶间穿梭嬉戏,浓香馥郁的桂花瓣糅入晶莹剔透的糯米团。

    就连唇相离时,口中似还蔓延着那软糯的甜香,一如儿时蹲在伙房角落偷吃的团子,心里愈是惴惴不安,入口的滋味便愈是甘甜难忘。

    回家吧,好不好。唐枭抱紧他,在他耳边轻道,我们一起。

    叶斐展颜而笑,身子往唐枭的怀里缩了缩。

    我叶斐的双瞳逐渐回聚,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然而其中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地消解,他忽然一颤,像是刚刚想起什么,动了动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我还

    叶斐垂下手,掌心按在地上,想要撑起身子,然而随即他痛哼一声,急促地喘息起来,夹杂着剧烈的咳声,呼吸艰难断续。

    别乱动。唐枭扶他坐正,伸手按在他的后心上,渡入自己的真气。

    叶斐的脸上冷汗淋漓,他闭目运功牵引内息,强自抑制住体内四处蹿延的冷痛。他动了动右手,抚上自己的左腕,护手下坚硬的军牌已经染上了肌肤的温度。

    我要出武牢关。

    唐枭一时没有答话,他慢慢收了手,起身走到叶斐面前,蹲下来,道:陆瞳从辎重营多调了一倍的兵力严守武牢关,连两边的山上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就算你生了翅膀飞过去,还有五百步的车弩。

    叶斐睁开眼望向他,微微一笑:你有办法对不对。

    唐枭沉吟了一下,答道:我混不进去,守卫皆是至少两人一组行动,互相监视。

    我们也是两个人。

    你现在这副状态,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叶斐抬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发力站起来,然后毫无悬念地,一头栽进唐枭的怀里。

    唐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又是何苦。

    叶斐枕着他的胸膛:大概,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没有人逼你去做。唐枭抚了抚叶斐的脸颊,拨去他浸了汗水粘在肌肤上的发丝,天下这么大,就算没有你,还有千千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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