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过往岁月种种华洋纠葛,孟赉对钟家着实反感,连带也不喜欢钟煓儿女。小时候倒还罢了,悠然和水冰心一贯要好,常来常往,钟珩模样好看,嘴巴也甜,跟张勍、张劢身后“外公”“外婆”叫着,并不招人讨厌。长大后钟珩隔三差五和张橦生气、拌嘴,两人一见面就吵架,护短孟赉便极不待见钟珩,“臭小子,净招我橦橦不痛。”
    三年前钟珩满怀豪情壮志去了辽东,“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他父亲钟煓是很支持,“男人正该如此!”他母亲水冰心也不反对,吉安侯府以军功起家,钟家男儿从军,是很理所当然事。
    钟珩祖母孙太夫人实舍不得钟珩,奈何说不动儿子,管不了孙子,后迁怒于人,把水冰心臭骂一通,“珩儿要去辽东那苦哈哈地方,你这做娘竟不知要拦着,你是死人不成!”
    祖母眼泪挡不住年轻人脚步,钟珩排徐万难,毅然决然离开了京城。三年过去,钟珩屡立战功,累迁至参将之职,对于一个年方十九岁年轻人,这已是十分难得。
    不过孟赉眼中,委实不算什么。一则,他是文官,对于武将升迁不怎么意;二则,他五女婿张并,十九岁时已是深孚人望振威将军,身经百战,刀马娴熟,用兵如有神助,天下闻名。
    美人钟珩,生不逢时,有张并这样盖世英雄横前头,根本显不出他来——至少孟赉眼中是如此。
    普通人家,是祖父当家;平北侯府与众不同,是外祖父当家。张勍、张劢娶媳妇,孟赉是不大管,横竖两个外孙子主意正眼光好,相中小姑娘定是不坏;张橦嫁人,孟赉很霸道吩咐过,“橦橦夫婿,我要亲自过目。”张并自是唯唯诺诺,“是,爹爹,您给掌掌眼。”岳父挑女婿眼光极好,橦橦吃不了亏。悠然也笑咪咪答应了,“成啊,您给橦橦挑个东床婿,往后橦橦成了家,您跟她过日子去。”就甭整天教训我了。
    钟珩进到上房时候,屋里只有悠然和孟赉。孟赉用挑剔眼光上上下下打量钟珩,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美貌,不过阿悠说好,一个男人又不是花瓶,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钟珩上前行礼问安,孟赉淡淡说着,“不必客气。”悠然笑咪咪道:“阿珩,起来。好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路上得有两个月功夫吧,这可是累很了。”
    不管是孟赉冷淡,还是悠然亲热,钟珩都报之以得体微笑。时值寒冬,钟珩笑容却让人想起春花,想起秋月,想起夏日清晨晶莹露珠,澄澈而美好。
    “姑母,我才进京城,还没回家。”钟珩声音清清朗朗,悦耳动听,“秦指挥有书信带给姑丈,我忖度着怕是事体紧要,便先送过来了。”秦指挥是张并旧部下,钟珩上司。
    悠然接过书信,笑道:“等你姑丈回来,我交给他,再也错不了。”命钟珩坐了,侍女端上汝窑青瓷茶盏,盏中是香气扑鼻太湖春茶。
    钟珩恭敬跟孟赉叙着话,“外公您身子一向可好?我得了几支百年老参,还有几瓶用虎骨泡药酒,特地孝敬您和外婆。对了,怎么没见外婆她老人家?”
    孟赉淡淡道:“她不喜见外客。”臭小子,你打量着橦橦和她外婆一处,对不对?你猜错了,橦橦不家,今儿个你即便能见着外婆,也见不着橦橦。
    任凭钟珩怎么如何谦恭,孟赉始终不冷不热,不肯假以辞色。悠然心中暗乐,钟珩这小子跟他老爹钟煓一样,性子并不好,这会儿挨了半天白眼,竟还能镇静如常,也算历练出来了吧。
    悠然有心要帮帮水姐姐爱子,偏偏孟爹固执很,根本不许她插嘴。这天钟珩铩羽而归,没见着姑丈,没见着两位表哥,当然没见着阿橦表妹,就被孟赉轰走了,“令尊令堂想必牵肠挂肚,回罢。”
    悠然到底心中不忍,不顾老爹刀子般目光,笑咪咪邀请,“回去跟你母亲说,若她闲了,来我这儿逛逛。这阵子穷忙活,有日子没见着她了。”
    钟珩孟赉面前是小心翼翼,到了悠然跟前,就自多,“姑母家菜肴讲究,我爱吃。若我陪着娘亲一道来了,姑母可别嫌弃我。”
    “不会嫌弃。”悠然假装看不见老爹眼中愤怒,笑盈盈告诉钟珩,“你爱吃菜是东坡肉,姑母一直记得呢,到时吩咐厨子做给你吃。”这么好看男孩儿,哪怕爱吃排骨也成啊,居然爱吃红烧肉,和他形象严重不匹配。
    钟珩还没回自己家,当然没法平北侯府久留,告辞悠然、孟赉,缓步出府。服侍他出内宅是位相貌甜净、机灵侍女,不时用羡慕目光偷偷看他一眼,眼神中满是惊艳。
    钟珩笑浅淡而诱人,“你是姑母侍女么?我从未见过。”侍女虽然贪看美色,理智尚,笑道:“我服侍夫人已有六年了,少爷想是见过我,不过早忘了。”
    钟珩停下脚步,“不会,若我见过你,定会记得。”侍女白净面庞飞上红云,是说自己容貌出众么,所以他若见过一面,便不会忘记?
    侍女正脸红心跳之时,听得钟珩柔声相问,“你家大小姐呢,怎没看见?”侍女脱口道:“大小姐出门了,您自然看不见。”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垂花门前,钟珩礼貌告别,“承蒙远送,足感盛情。多谢,请回。”拱拱手,扬长而去。
    侍女呆呆看着钟珩背影,大公子二公子都是相貌出众男子,却不似他这般美妖异,连背影都让人浮想联翩。钟六少爷,真是绝世美貌,垂涎啊,垂涎。
    钟珩出了平北侯府,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好你个张橦,大冬天,天寒地冻,你不老老实实家里呆着,出去瞎跑什么?
    钟珩到了吉安侯府,悄悄走角门进去,吩咐守门仆役不许声张。还是先回房看看爹娘吧,若是被祖母知道自己回来,定会霸上半天不放,想跟爹娘好生说说话都难。
    这会儿天色已晚,他老爹钟煓已经下班回家。钟煓年轻时有“玉人”之称,是名闻京城美男子,如今人到中年,姿色依旧不减当年,风姿秀异,所过之处,世人瞩目。
    水冰心和他年纪相近,因已育有三子两女,身材有些丰腴。她年轻时削肩蜂腰,风流袅娜,弱不胜衣,谁也没想到就她那样身体,居然顺顺当当生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水冰心面如银月,明艳中又带有可人温婉,她是聪慧女子,跟她相处,让人如沐春风。
    水冰心见丈夫回来,温柔迎上去替他宽了大衣服,口中打趣着,“钟指挥使,今儿可曾巡城?家里没鲜果子了,指着你带回来呢。”
    钟煓夸张叹了口气,“唉,如今大姑娘小媳妇,忒没眼光!似你夫婿这般玉人上街,竟连车鲜果也赚不来。”还不如潘安那厮呢,人家出门一趟,一家人不用买水果了。
    夫妻二人正开着玩笑,侍女惊喜进来禀报,“六少爷回来了!”怎么一丝风声没听着,六少爷就回府了呢?这下子可好了,虽然不能看不能摸,能偷偷看一眼六少爷,惊鸿一瞥,也知足了。
    钟煓有点不明白,“阿冰,珩儿跟你说过么,他要回京?”水冰心微笑摇头,“从没听他提过。”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是感概,珩儿长大了,有主意了,会自作主张了。
    同是不速之客,张劢待遇和钟珩截然不同,徐家上上下下待他亲热很,没一个给他脸色看。他运气比钟珩好多,没白去徐家一趟,想见人、该见人,一个不拉,全见着了。
    张橦虽是索贿不成,还是很慷慨大度亲自出马替他拐来了肤如荔美貌小姑娘——他未婚妻阿迟,“呶,这里只有你们两个啊,你们细诉相思之意好了,我处间守着。放心,我会守严严实实,连水也泼不进来。”把阿迟推到张劢身边,表功对张劢扬扬眉,得意洋洋走了。
    大半年没见,阿迟又长高了一截,小腰似风中杨柳,细嫩轻柔。她向来是愈到冬天,肤色愈白皙,欺霜赛雪雪白小脸,如凝脂,如荔,吹弹得破。
    张劢痴疾看着眼前女孩儿,眼神又温柔又大胆。她长大了些,美了,风度娴雅,头这么微微一低,似夏日傍晚轻风中摇摆水莲,不胜娇羞。
    阿迟被两道火热目光盯着,竟是从容镇静不起来,心怦怦直跳,小脸泛上一层粉晕。哪有这么盯着人狠看?这人越来越无赖了,目光灼灼似贼。
    “伸出手。”阿迟板着小脸命令道。张劢很听话,伸出修长精致手掌,摊到阿迟面前,“是要这么伸么?”口气很殷勤,态度很谦虚。
    阿迟看了看伸到面前这只手,从荷包中取出一个样式朴素大方钻石戒指,“送你,也不知大小合不合适。”大估摸着去银楼打,该是差不了多少吧。
    “合适,一准儿合适!”张劢喜出望外,她送我戒子了!阿迟,你送戒子,哪会不合适呢?即便不小心大上一圈或小上一圈,也是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只有一,到了这个点儿,不想熬夜了。
    我只要熬了夜,第二天心情都会特别差。
    早睡早起身体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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