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弟,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我呢?”陆阎王客气的问道。 见他态度好了不少,陈凡这才说:“陆爷,我不是已经把洪天给揪出来了吗?你让县大老爷接着审就是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嘿嘿!”陆阎王大声的干笑:“陈兄弟你也别卖关子了,衙门里上至大老爷下到禁卒、门子谁也不是傻子。那洪天在万历二十六年的时候就是闻名天下的强盗,但恶有恶的道,从来敢作敢当。至今过去了二十年,难不成硬汉子变成了软柿子,敢做不敢当了。既然拿了,那就交出来好了,怎么他就不承认?”
    “是啊,怎么他就不承认?”陈凡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了,陆爷您还是在怀疑我,难不成小的是他的同伙?”
    “不不不!”陆阎王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陈兄弟,陆某人在衙门里当差快二十年了,算起来也是洪天的老对手,我虽然不是强盗,但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揉沙子,也不许谁蹬鼻子上脸,你明白吗?”
    陈凡刚进衙门当差的时候,就为自己确立了——没有飞黄腾达之前,坚决奉行扮猪吃虎的外交政策。刚才装聋作哑只是给陆阎王提个醒,他可不会真的与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公开叫板。
    陈凡呲牙一笑:“陆爷,我看你是误会小的了,您是我的顶头上司,小的想要有好日子过怎么敢开罪您,您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
    “好!”陆阎王撇着嘴瞪着眼,一拍大腿:“陆某就喜欢痛快人,你痛快我也痛快,直说了吧,你帮我破了案子,拿回官印,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我陆阎王担保你陈凡兄弟能在吴县大街上横着走,怎么样?”
    “多谢陆爷提携,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陆爷,嘿嘿,更为自己。”
    “兄弟,你太上路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陈凡郑重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破案就必须从洪天身上下手,否则就是盲人骑瞎马全无头绪。”
    “洪天是重犯,老爷把他看的比自己的眼珠还珍贵。本来应当立即禀报朝廷,怎奈丢失了官印无法行文,你说他老人家能不着急吗?所以呀,对洪天的看管非常严厉,赵典史亲自守着,谁也不让见啊!”
    “赵典史再怎么托大,也打不过大老爷去,这就有劳陆爷周旋了。小的自然是人微言轻,但陆爷您不一样,赵典史也要给面子不是!”
    此马匹拍的短小精悍恰到好处,陆阎王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再一拍大腿:“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典史老爷!”
    “别忙,小的还有事儿求陆爷。”
    刻薄寡恩的陆阎王顿时又有些不悦,他狠惯了也凶惯了,吃你的喝你的照样欺负你也习惯了,从没有人跟他提条件的。陈凡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他悻悻的说:“那你说出来我听听,哼。”
    “兄弟前天被人黑了一把,讹去了十两银子,不知道陆爷是否出手帮我讨回来。”
    “居然有这样的事儿,是咱们吴县的吗?”
    “就在前面的酒楼里?”于是陈凡把陈五敲诈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别的都是实话实说,只把一两银子乘以个十。
    陆阎王脸上的横肉顿时哆嗦起来了,这事儿于他绝不困难,甚至每天都坚持做那么几次,所以他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说:“陈五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咱们现在就去寻他的晦气,顺便把你破碎的心补一补?”
    陆阎王和陈凡小个子带着一身的酒气踏着江南特有的微雨来到了陈老爹的酒楼,陈五赶忙迎了出来,作揖到地:“陆爷您来了,您快里边请,这几日怎么不得空,好久没见了,是否又有什么大案子了?”
    “你说什么,你怎知有大案子?”欲加之罪向来都不患无词,陆阎王把腰刀往靠门口的桌子上一拍:“难不成这案子是你做下的?”
    陈五还以为陆阎王开玩乐呢,哂笑着说:“小老儿怎么敢,有陆爷您坐镇吴县,小老儿就算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儿,不怕被抓吗?”
    “少废话!”陆阎王把刀柄一抓,锵的一声拔出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陈五苍老的脖子上,白胡子都削掉几根:“你已经露馅了还敢狡赖,蠢贼!”
    “哗啦哗啦!”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店铺里的桌椅板凳倒了一片,所有的客人都吓得抱头鼠窜,刚才还座无虚席的酒楼此刻只剩下四个人了。陈老爹惊慌失措的说:“陆,陆爷,这是,这是何故,小老儿可从来没少过孝敬,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陆爷,惹得您发这般无名之火,冤枉起小老儿来了。”
    “无名之火,无名之火?还敢跟爷爷拽文泛酸?”恶霸陆阎王倒转刀柄照着陈五的脖子就是一下,陈老爹顿时坐在了地上,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你们干嘛欺负我爹?”
    陈凡定睛一看,只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位布衣长裙、麻花辫子长相清秀的少女,三步两步跑过来,扶起陈老爹,然后眼波闪动怒视着他们。
    “陈五,这是你的女儿,找了婆家没有,我刚死了老婆,不然让她过来做个填房吧。我绝不让他做小妾。”陆阎王舍了陈五恶狼一般扑向少女,搞得陈凡后悔不已。本来他只想借着收拾见钱眼开的张五的时候给自己立威,没想到竟惹出这样的乱子来,万一女孩有什么闪失,他这一生难辞其咎。
    “啪啪!”担心过后,陈凡眼前一阵凌乱,陆阎王迅速退了回来,两边脸各多了四个手指印,把身后的桌子都撞倒了。
    “女侠呀!”见少女冲着自己逼了过来,陈凡赶忙握着刀柄说:“你,你想干嘛,袭警可是重罪,想清楚点啊?”
    “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是想问清楚,你们为什么欺负我爹?”
    陆阎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破落户,苏州人称为’撞六市’,学名就是亡命徒或混子。后来当了捕快有了明末**官府做背景,黑白两道通吃,就更加了不得,俨然有一手遮天之势,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况且还是被女人长了嘴。
    “老子剁了你。”陆阎王舞出一片刀光纵身向少女扑去,横七竖八的就是一顿乱砍,陈凡只听啪啪啪啪几声脆响,然后当啷一声,一道白光窜出窗口,跟着陆阎王自己也被人从窗口扔了出去,结结实实的狗吃屎,顿时满嘴鲜血,牙齿掉了两三个。
    “卫卫,你惹祸了。”陈五吓得要死,赶忙跑出去,疯子一样跪在陆阎王面前:“陆爷,陆爷,小女年轻不懂事,您就饶了我们吧。小老儿愿意把这家酒楼赔给您老人家,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啊。”
    “狗仗人势的恶霸,还嫌挨揍不够吗?”陈卫卫拍了拍手:“众位相邻,都过来看看,我陈卫卫是个女儿家,等闲怎会跟人动手,实在是此人欺辱我爹在前,企图不轨在后,才被我出手训诫,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她转过头指着正在拔刀的陈凡的鼻子说:“你这个为虎作伥的小喽啰,白白的披了这身官衣和人皮,岂不知身为皂隶,应当品性纯良,一心为公,不畏强蛮,嫉恶如仇。可你们做的刚好相反,你们上下勾结,欺善怕恶,为患地方,作践百姓,强盗行径,如臂使指,今日我若是不教训你们,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头顶之上有昭昭天理!”
    “众位乡邻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欺负她,是他爹陈五犯法在前,我等奉命查案,有什么错?你这个女子公然拘捕,打伤衙役,该当何罪?”陈凡本想扶起陆阎王逃走,可是陈卫卫不依不饶,一再强逼,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无中生有了。
    “卫卫从小读书,颇知礼义廉耻,我这巴掌打在你们男人的脸上我自己还嫌脏呢,我会好好的打你们?请问这位皂隶,你说我‘胡说’,可知胡说二字从何而来?”
    “现在是问案子,别在这卖弄学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陈凡有点乱。
    “胡说二字源于赵国,赵国人轻蔑胡人,以为他们说的话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所以才有‘胡说’二字。请问各位相邻,卫卫可有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吗?你们全都站出来说说,大家的良知哪去了?”
    陆阎王见人越来越多,也顾不得满脸鲜血,站起来夺路而逃,吓得陈五顿时晕了过去。他知道那厮去搬救兵了,女儿虽然身手好,也不可能对抗朝廷啊。
    其实陈卫卫心里早有章法,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她想‘法不责众’,今天若是说服了百姓们,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官府说明白,一场祸事也就消弭了一半了。但她不知道,这些看热闹的人里面十个有八个都认得陆阎王,也知道他老人家的霹雳手段,闻听此言,顿时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别走啊,你们别走,众位相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卫卫虽然满腹经纶,武功尚好,但出门很少,不懂世事,一下子愣住了,暗想,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和书里面讲的全都不一样啊?
    “君子何在,君子何在?哼,你们都是小人吗?这世道礼崩乐坏吗?,没有人急公好义吗?”顿时她气的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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