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数:195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09 07:08:05.0]
    裴少翊离开后,四九抱着他的驼绒大衣走了进来:“公主……裴少的大衣……”
    我瘫在床上没有搭话。
    “公主?”
    我疲惫地开口:“出去罢,我想一人静一静。”
    “是……”
    四九走后,我却如何都静不下来,裴少翊说的每一句话都萦绕在我的耳边--
    “九爷以往就爱去国色天香楼看倾城姑娘跳舞,我也是那时与他认识的……”
    “说起来,九爷就是从那时起又不怎么理会兰绍公主了。起先他还时常与兰绍四下游走,但自从见了倾城姑娘,便与兰绍公主疏远,估摸着是觉得兰绍比之倾城,少了些情趣?”
    “其实还有两件事我一直憋着,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平日也看得起老子,老子就告诉你好了!”
    “我第一次看你与九爷在一处,仔细一瞧眉目间与倾城有些相似……你是位公主,地位自然是倾城不能比,但倾城现在也攀上了高枝儿,成了你的小娘,一来二去我就不懂这到底演得是哪出戏了……”
    “还有一事就是我上次去国色天香楼,竟发现了千灯会上与我纠缠的那个毛头野孩,他不是你身边的人吗?怎么与倾城的侍女曼古依呆在一处?近来没瞧着跟在你身后,原来另寻了主子……”
    ……
    我差不多忘了后来我说了些什么,却怎么也忘不了裴少翊离开前说的一句话:
    “九爷重情,我信他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才与你在一起,但若是因为你长得与倾城相像……也罢,你好自为之。”
    若真是如此,当如何罢?
    我想着自己十八年来,一直渴望真心实意爱一个人,无论荣华富贵,只求一心一意。宇文祁夜为了权势也罢,若他一心待我,我定会倾尽我的荣宠交付予他。
    我嗅到瓷枕下传来的阵阵幽香,想起了与他离别的那个雪夜,细雪落入他的眼底,化成一片无言的悲伤。
    他说,他回不去凉州。
    原来祁夜母亲生下他的那年,正值突厥攻打凉州城。镇国公与刚诞下幼子的夫人并肩出征,不料在一个胡马屠城的夜晚,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被突厥胡敌抢去,几年音讯全无。
    后来年幼的宇文祁夜流落至西凉,阴差阳错成了王城一户士军人家的养子,直到一次同养父上战场杀敌,才被当时的凉州刺史宇文虖认出。在他的肩上,有当年夫人生下他时留下的貔貅印记。
    那几年大周与边塞敌国交恶,宇文祁夜在西凉帮着胡人屠了不少中原百姓,凉州人人知晓他小小年纪便善战狠毒,很受西凉军营器重,若贸然将他带回相认,凉州百姓做什么都不依。
    因而这才有了淑妃独走西凉的后话。
    我以往都是从他与我的对话片段中拼凑出他的过去,如今才发现属于他的故事与我间隔得那么遥远。
    我不知道他待我有几分坦诚,连这些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我都需要假借他人之口。我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便早早许下了誓约,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四九前前后后进出过多次,总是带着一副担忧的表情,终于再最后一次进来时忍不住了,说:“公主,您躺了这么久,还是解决一下罢。”
    “四九。”我破天荒地没有骂他鸡婆,“你可是真心喜欢长生?”
    四九正准备端出恭桶,听到我的话语差一点跌进了桶里:“公主突然这么直白问我,还真是教人受到了惊吓……”
    “你好生回答我。”
    四九:“自然是真心……公主快别闹了,把需要解决了罢。”
    我没有理会他:“你欢喜他,那你可知他待你又是不是真心?”
    四九挠头,说:“这个我没想过……”又思索了一阵,“只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既然都这样了他还能喜欢上我,大抵还是真心的罢。”
    “是啊,你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是公主,又有一副与别人相似的皮囊,宇文祁夜待我还会真心吗?
    我又问四九:“长生有没有同你讲过他之前的事?”
    四九点头,道:“我不识字,没办法与长生吟诗作对,长生就爱向我讲他以前与将军征战的事情。”
    “他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没想到还是个武将。”
    四九接言:“那宇文将军平素里看起来不就同长安的世家公子一般谦和有礼?可一上了沙场那就是叱咤风云的铁腕战神。这一点,长生倒是与将军很像。”
    “你这个小妖精还护起短了。”我试着用轻松的语调调笑,但好像不大成功,“……你说的这些,我也是最近才体会到。”
    四九惊愕:“不是罢,公子平日里与将军那般亲近……”
    “越是靠近他,就越是看不懂他。”我双目放空,心中也是一大块空洞。“五蕴皆空,若有一天,我发现爱他亦是一场空,你说,我会不会证得佛门奥义?”
    说罢,我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又不安地询问,“四九,我好像爱上了他,这应该不是空罢?”
    四九叹气:“我从没见过宫中哪个女子同您这般……公主,爱一个人,这是好事啊!”
    我哑然失笑,老大不小的皇家儿女,非要把自己搞得这般纯情痴情,说出去还是有些丢人。
    “公主……”四九游移,“有一事忘了同你说,沉瞻世子来了,在门外候了多时。”
    我闭了眼睛,淡淡地说:“让他走罢,我困了,不愿见他。”
    我不知道四九什么时候离开,暮色低垂,寝殿中灰暗冷清。
    脑袋中飘荡起除夕夜里,祁夜在我耳畔奏响的箫音,迂回辗转,缠绵而惆怅。天空中绽放的无数烟花,绚烂至极,又瞬息覆灭。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九郎,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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