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缘如斗败的公鸡扑簌簌回到寝室的时候,瞧见了一个本不应该这时候出现在寝室的人,潘霜。
    以往潘霜一到假期便回家了,方从缘可从没在长假里遇上过她。
    听到推门声,潘霜也没抬头。方从缘自若的开了一盏灯,就见她伏案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隐隐约约有啜泣声传出。
    “怎么了?”没有过多思考,方从缘还是出言关心了一下,即使二人已经半年多没有说过一句话。
    潘霜没有应声,仍旧把头埋着。
    方从缘本也就是客套的关心,早料到她不会搭理,自顾自的脱了衣裙,便去卫生间卸妆洗漱。
    等她洗漱出来了,潘霜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只是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哭泣的声音也更响亮了。
    方从缘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的关系类似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可就这么由着潘霜哭自个儿上床睡觉未免也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再说了,她哀嚎的这么大声自己哪能睡得着觉?
    真是麻烦!方从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纠结了片刻,索性搬了张独凳儿,大喇喇坐在潘霜一旁。
    她本想把自己方才从图书馆借的那几本乔治奥威尔的小说翻出来读读,但估计潘霜看到她这样没心没肺铁定更堵心,转天不定得出去造谣些什么。
    方从缘只好啥事也不干的坐她旁边,只脑中琢磨着自己要如何才能混进上流圈儿。
    她年少时一门心思净顾着考大学了,从来没有过文学涵养,后来上了大学又绞尽脑汁想得到奖学金,整日刻苦钻研专业书,现下大学都快读完了,才惊觉自己头脑空空,经济时政相关的话题,除了课本上无太大用的理论知识,她是半点不知。
    方从缘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填填脑,于文学上应该小有涉猎,时政上至少不能一问叁不知,最差也要开口不露怯才是。
    可什么钢琴芭蕾之类的高阶修养,方从缘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东西最是烧钱。
    亏她之前还得意于自己已小有薄产能安然度日,现下才知钱到用时方恨少,看来她还得抽空去找些兼职多赚点钱才好。
    “方从缘,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哈?”方从缘愣了几秒,直到瞧见一直趴桌上的潘霜抬头了,才惊觉方才那细如蚊蚋的声音不是她的幻听。
    “什么时候啊?”只要不和她去给孙瑶上课的时间冲突,她倒是没所谓。
    “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潘霜肿成一条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方从缘,短短一句话间哽咽了好多次,“我给你说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大小姐,那拜托请别说,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当然,这种丧病的话方从缘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她估摸着自己要真吐出口了,潘霜能恨死她,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谁让她一贯塑造的形象是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我怀孕了。”
    方从缘原先还以为潘霜是爹妈出事了,要不就是家里破产了,不然何必哭的鼻子通红,眼睛红肿,搞半天结果就只是怀孕……许是因为之前李心媛怀孕堕胎的传闻在学校里影响太大了,方从缘现在亲耳听到潘霜怀孕了,也只是见怪不怪。
    方从缘不用思忖都知道她找自己作陪是要干嘛了,怎么打胎这种坏事就净想着找她了,吃生日宴的时候咋没记着请她呢?
    “告诉他了吗?”他自然是潘霜那个“建筑系才子”的男友,方从缘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孩子铁定是他的,潘霜实诚,搞不出来脚踏两只船的事儿。
    谁知道方从缘才刚问出口,潘霜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比先前撕嚎更甚,“他说让我打掉。”
    这不是挺正常吗?两个人都还在读书,也没个收入来源,生下来也养不起,不打掉留着干什么。
    方从缘心下暗嗤,潘霜也真是傻到家了,亏她平常还老嘚瑟自己也算是大城市出来的。两个人就谈个恋爱,说不定还是毕业就分手的下场,她就这么傻不拉几的把自己的清白给交出去了。
    再说潘霜看着也不小了,成年人做事怎么能不搞好安全措施,敢情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要她说,摊上这种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脑袋也真是倒霉催。
    “他还说分手!”潘霜说的咬牙切齿,就剩下两条细缝的眼睛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水珠子,脸上泪痕一道接一道的就没消停过。
    这下方从缘是真吃惊了,玩完就甩,渣男当道啊……
    “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他,还骗我妈说暑假打工,和他在外面一起住……我什么都不懂,他骗我说做了安全措施……现在他不要我了,我要杀了他……”
    潘霜蹦豆子似得一句接一句,她边哭边说,鼻音夹杂着,方从缘听得也不是太清楚,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以前还真没发现潘霜是这么心大的傻姑娘,男人在床上性欲上头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浑说出口的话那都能信?!
    “你要杀了他多不划算,就快活那一阵,之后还得蹲牢房,你要想想你爸妈,他们得多难过。”
    找个得了艾滋病的女的去嫖他个千百次那才是正道,这话方从缘识趣的咽回了自己嗓子里。
    她虽然很想破口大骂潘霜是自作自受,该!可这种教训方式不是谁都能接受的,遂只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开导她。
    说到底方从缘还是嘴软心软,挺怕潘霜一气之下真去做了傻事儿,到时候她也良心不安。
    “你咋那么傻呢?我也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潘霜咕哝道,她刚刚痛骂了一阵似乎是解了气,这当口也不咒骂那渣男了,也或许是说出来后心里的压抑痛苦少了些,还能有心情调侃方从缘。
    “你不杀他就好,这算多大点事儿啊?抽个时间去做个手术就行了。”温声相劝,方从缘暗地里却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得了,敢情自己还高看她了!
    这就当是花钱费时间买教训,全当给她那猪脑子充充值,得亏潘霜现在能再吃上几年青春饭。
    “我还以为你要鄙视我呢……”潘霜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凌乱不堪的面颊,有些赧然的看了方从缘几眼,“我一直都觉得,你像个……”
    潘霜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她现在才发现方从缘人挺好的。她以前怎么会一直觉得她像个书呆子,还是个傲气冲天的书呆子,让人瞧不惯。
    她这话不用说完,方从缘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无非就是书呆子穷酸相呗。说真的,她还真挺鄙视潘霜的,不过不是鄙视她的作为,而是鄙视她的智商。
    等安抚好潘霜再上床睡觉的时候,时间已近一点,方从缘心道,她也算是舍己为人的知心好人了,为了潘霜,连睡美容觉的功夫都耽搁了。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王贵的拳打脚踢打怕了,方从缘小时候见着谁都是木呆呆的,长山镇的男女老少都说她随了方秋菊的性子,温顺平和,做事实心眼。
    后来估摸着是王贵下了地狱遭阎王老爷好好改教了一番,心里也念叨着对不起她这个造孽丫头,所以偷偷把那些个花花肠子在都灌给了她。
    反正自从某个雷雨夜又一次梦见王贵狰狞的面孔后,方从缘就自觉陡然开窍了。
    这事之后,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潘霜便倒豆子似的和方从缘说起了她和那个“大才子”交往的点点滴滴。
    比如两人吃饭逛街都是AA,渣男给潘霜写了几首情诗,潘霜回送了衣服球鞋等等,听得方从缘是目瞪口呆。
    艹,敢情还是打的免费炮啊!
    方从缘这才有心仔仔细细的盯视了潘霜小鼻子小眼的普通容貌良久,毕竟这种教科书式的大傻瓜她以后铁定是遇不上了。
    李心媛虽说和潘霜落个差不多的下场,关键人驴牌香奈儿啥的没少收啊,人没捞着,钱总得留下点儿吧。
    趁着潘霜恨恨的删除渣男的联系方式和两人的合照时,方从缘赶紧的上前瞄了几眼。
    长得还真是不赖,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瞧上去斯斯文文,还戴个黑框眼镜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怪道潘霜被骗财骗色……
    发生了这种事,潘霜也不敢告诉自己家里人,但是做打胎手术是要花钱的,方从缘本想说怎么不去问那个渣男要,可看潘霜一说起那渣男就一副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的模样,方从缘在嘴边转悠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方从缘借了潘霜两千块钱陪她一道去市医院做的手术。
    天公不作美,潘霜做手术那天从大清早出门后就开始下雨,赶到医院的时候,两人的后背都被淋湿了大半,潘霜戏言,老天爷都在哭傻子呢。
    听到她这话,方从缘觉得放心了不少,傻子还有心情调侃,看来情况也不算太糟糕。
    医院里人来人往,方从缘拿着潘霜的病历单坐在手术室外等着,百无聊赖。
    故作不经意的四处打量周围人的言行举止时,方从缘一打眼就瞧见了前面病房口晃悠着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品貌上乘,衣着不菲。
    方从缘牢牢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瞧见有什么大人跟在那小男孩的身后,他面上也没露出着急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玩耍,难道说,小男孩的家长在病房里?
    方从缘漫不经心的往那间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个高视力好,双眼一扫过就瞧见里面是二人间,但现下内里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料差了?这孩子的爹妈是穷逼,不然怎么不住单人间?
    黝黑的眼珠子不露痕迹的转悠到小孩手里的玩具上,一个做工精致的变形金刚,看起来造价不菲,可是颜色花花绿绿的,方从缘废了老大的眼力才盯准了玩具上印刻的logo。
    时不我待,方从缘立马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网搜索这个logo下的产品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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