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舔它。当时小鹿紧张得身体绷紧面色苍白,而当程世腾的舌尖落到他的疤痕上端之时,他在强烈的恐慌与刺激之下,身体居然有了反应。仿佛下一秒就要疼了,下一秒就要痒了,那疼那痒全发作在了脑海与丹田之中,他的疤痕安然无恙,下身那个小东西却是失禁一般,涌出了几股粘稠的透明汁水。
    然后他瘫软了一会儿,瘫软的时候他极其乖,像是小孩子被吓怕了,连叫都不叫,单是半闭着眼睛喘气。
    程世腾慢慢的舔,舔得小鹿如坠噩梦之中,两只手都无意识的攥了拳头。忽然猛的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向下望去,随即一拢睡衣一翻身,跪坐起来对着程世腾怒道:“睡觉你也来闹,滚出去!”
    程世腾将一只手背到身后,然后微微俯身,绅士派十足的向小鹿伸出了另一只手。小鹿本来睡得正酣,如今也还没有醒透,见了他这彬彬有礼的举动,便莫名其妙的问道:“干什么?”
    程世腾笑吟吟的抬眼望着他,并不回答,于是小鹿抬手捻了捻他的手掌手指――手上干干净净的,也并无异常,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干什么?”
    程世腾态度庄重,声音柔和,言谈举止全都堪称温文尔雅,唯独话语内容不堪入耳:“让我摸摸你的小鸡鸡,看看你刚才有没有被我舔出水儿来。”
    小鹿听清了这话,立时瞪了眼睛:“你的――”
    话未说完,他一跃而起扑向了程世腾,同时一只手还拢着睡衣前襟。程世腾一边躲闪一边露了原形,嘻嘻哈哈的指着小鹿笑道:“小混蛋,再敢跟我动手动脚,今晚儿我就跟你分居!”
    他人在地上,前进后退都很灵活,而小鹿站在床上,没法对他穷追猛打。双手叉腰在床上来回走了一圈,小鹿被他气笑了,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说道:“要滚赶紧滚,谁稀罕和你同居?”
    程世腾抬手指了指他:“好,这是你说的,我现在就走,你今晚儿就摸着你自己的屁股睡觉吧!”
    程世腾说走即走,然而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又推门回了来,匆匆说道:“楼下浴室的热水管子不出水了,我过来洗个澡。你帮我记着点儿,明天让来宝去找工人修水管。”
    小鹿此刻已经睡意全消。盘腿坐在床边,他手摁膝盖看着程世腾,心里什么也没想,就单是看,可因为天天看,看惯了,所以看了也和没看一样,不往眼睛里进。
    程世腾进了这间卧室连着的浴室,自顾自的泡起了热水澡。良久过后,他擦干身体回了卧室,走到小鹿身边开始擦头发。小鹿看他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而且站得还挺稳当,就仰起脸问道:“我要睡了,你还不走?”
    程世腾歪着脑袋,用毛巾很仔细的擦耳朵:“等会儿。”
    小鹿听了他的话,便继续安然坐着,耐心等待。如此等了片刻,程世腾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依然不走,不但不走,还在小鹿面前来回溜达个不停。小鹿的眼珠随着他转,没看明白,于是问道:“你干什么呢?”
    程世腾没看他,只漫不经心的答道:“在色诱你。”
    然后他停在了小鹿面前,微微侧身背对了大床:“要不要摸摸?”
    小鹿盯着他白皙的翘屁股,头脸有些发烧,喉咙也有些发紧。而不等他回答,程世腾又弯腰对他一撅屁股:“也可以亲一下。”
    小鹿做了个深呼吸,想要稳一稳神,但是转念一想,在程世腾面前,自己乱了也没关系。眼看那个白屁股已经快要撅到自己眼前了,他尽管近来是天天晚上要对它抚摸一番,然而在灯光下细瞧了,他还是感觉它洁净、温暖、结实,很富有一种性的诱惑力。将一只手拍在一侧屁股蛋上,他探了头,仿佛很慎重似的,慢慢的亲吻了另一侧屁股蛋。
    程世腾手扶膝盖弯着腰,心中有种不得见人的窃喜。小鹿对于男性身体的某些部位,显然抱有病态的迷恋。这不正常,本应该是被怜悯和被矫正的;然而程世腾渐渐的又认为他就这样也很好,像个有弱点的小孩子,而糖果则是自己的身体。否则的话,小鹿不馋不懒,没嗜好不花钱,简直有点刀枪不入的意思。无欲则刚是可怕的,一个什么也不要,另一个想给也给不出,时间久了,岂不是要越来越生分?
    像晃着糖果逗孩子一样,程世腾直起腰转过身,大喇喇的面对小鹿笑道:“来,再和你兄弟打个招呼。”
    小鹿的目光在他的下腹部盘桓片刻,末了却是以手撑床,缓缓的向后退了:“你别招惹我,忘了上个礼拜你是怎么鬼哭狼嚎的了?”
    程世腾抬腿跪上床边,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小鹿面前,神情诡谲的低声笑道:“小丑八怪,这个礼拜许你再发一次疯。今天让你疯够了,接下来这几天是不是就能乖乖听话了?”
    小鹿不想发疯,是欲火鼓动着他疯。他一直在试图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可程世腾又偏爱和他捣乱。犹犹豫豫的垂下眼帘,他下意识的一蹙眉头一撅嘴,然后摇了头:“不,我能忍。”
    然后他抬眼望向程世腾:“我是喜欢看你疼,但是我并不想要你疼。”
    程世腾抿嘴笑了,吟唱一般的柔声说道:“疼我倒是不怕,只要等你疯痛快了,能让我疼疼你的小屁股就行。”说完这话他探头一吻小鹿的额头:“小丑丑,你看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小鹿扭头一笑,有点无可奈何。程家的人颇有几分统一的特色,谈起情说起爱来,真可以反复的谈反复的说,怎么谈说都是喜滋滋的自得其乐,也不管对象听了羞不羞烦不烦。不过好在这人是大哥,大哥从小到大,除去最恶劣的时代不提,在好时候里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烦人一次。这样的大哥正是他心目中的大哥,虽然不完美,但在他看来,是亲切的,是不完美也没关系的。
    随即回头又凝视了程世腾的眼睛,小鹿想他倒是真爱自己的,虽然曾经爱得天怒人怨,不过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在报仇这件事情上,自己并没客气。而结清仇怨之后两个人还能在一起,也只能说,这是命运。
    小鹿在一转头一回眸之间,脑子里转过了长长一串念头。念头转过去,他也随之心平气和了。抬手拍了拍程世腾的肩膀,他开口说道:“你上来,我们好好的躺一会儿。然后我让你高兴一次。”
    出书版番外(下)
    小鹿说是要和程世腾“好好的躺一会儿”,然而两个人并肩躺好之后,手脚全都不老实,躺得并不安稳。于是躺了不久之后,两个人就一起乱了。
    小鹿心里本来就烧着一团火,如今经了程世腾的火上浇油,他终于是彻底的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抄起了搭在床尾栏杆上的皮带,他握住皮带两端用力的扯了扯,然后跪起身来,一皮带套住了程世腾的脖子。皮带并没有系扣,单是勒着程世腾的后脖颈,而程世腾抬手捂住小鹿的后脑勺,用力把他摁向了自己的下腹。另一只手捏住了勃发的器官,他欠了身抬起头,不由分说的就把那器官前端塞进了小鹿的嘴里。小鹿有着两片棱角分明的薄嘴唇,清秀精致,张开之后被那根大家伙撑圆了,看着也格外的有刺激性。程世腾一下一下的向上挺身,直直的往小鹿喉咙里捅――一般人是受不了他这么干的,但是小鹿不怕。小鹿的喉咙柔软温暖,滑溜溜的做着吞咽动作,喉咙口甚至可以容他浅浅的戳入。
    程世腾没见过这么吸人性命的一张小嘴,这一套嘴上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他也从来不肯深想――想得多了,必要糟心,不如只往好的一方面看,比如甭管小鹿这套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反正现在他是自己的了,他功夫再好,享受他这张小嘴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个。自己这差不多就是坐享其成。
    小鹿单手握住了皮带两端,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无需程世腾再伸手压他摁他,他低了头,自动的舔吮起了对方的器官,舌尖灵活的扫过铃口,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欲火烧乱了心神,铃口分泌出的微咸汁水,也被他用舌头尽数的卷入了口中。忽然抬起头用力一扯皮带,他硬生生的把程世腾拽得坐了起来。抬腿跨坐到了程世腾的大腿上,他向前一口堵住了对方的嘴唇――随即却又抬起头来,很急切的喘息道:“舌头!”
    程世腾方才被他吸了个魂飞魄散,人都傻了,此刻听了这话,他才回了神。抬起双手一把搂住了小鹿,他张开嘴凑上去,一舌头顶进了对方的口中。一边亲,他一边撕扯了小鹿身上的睡衣睡裤。及至双手向下抓住小鹿的光屁股了,他张开五指抓住嫩肉揉了几揉,随即抱住小鹿一个翻身:“小丑八怪,裤子脱了,我要干你了!”
    小鹿对程世腾是越来越容易动情,但是他揉搓程世腾可以,程世腾揉搓他也可以,唯独对待“干”这个字,他仿佛是另有一番理解。一丝不挂的跪伏在床上,他伸手向前抓住了床头栏杆,也不期待,也不回避,仿佛这不是一场交欢,而是一种手段,或是一种途径,不喜欢,但是也能忍受,并且是平静的、不甚在乎的忍受。
    程世腾感觉到了他的冷淡,但是有办法让他重新火热起来,那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舍了力气打一场持久战,等到身体上的快活压下了心理上的冷淡,小鹿自然就热了,并且会是非常的热。
    如他所料,在长久的抽弄研磨之后,小鹿紧握着床栏杆的双手果然渐渐的松了,腿间那个小东西也微微的挺了起来。程世腾用手轻轻一蹭他肚皮上的疤痕,结果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中,小鹿猛的抬头呻吟了一声,身体也奇妙的紧绷了,夹得程世腾险些当场缴了械。屏住呼吸稳住神,他不管小鹿的松紧,自顾自的继续动作,同时一只手掐了小鹿的乳头,另一只手掐了小鹿的性器。两只手都一阵一阵的用着力气,掐得乳头硬成了珠子,性器也一颤一颤的有了硬度。感觉那小东西似乎隐隐的要跳动了,他猛然加了力气与速度,双手扳着小鹿的胯骨狠顶了一阵,顶得小鹿颤抖着仰起头,失控一般的哭叫出了声,而下腹随之一紧,那个残废了的小东西竟然翘了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射出了一股子粘稠汁水。程世腾随即在他下身抹了一把,抬起手看了看,发现这汁水依然是透明的,送到鼻端嗅了嗅,也毫无精液的气味。
    俯身把手伸到了小鹿唇边,他气喘吁吁的低声笑道:“尝一尝你自己的味儿,第一次看你射。”
    小鹿意乱情迷的张了嘴,恍恍惚惚的衔住了程世腾的手指,舌尖顺着指尖向下舔,一直柔中带刚的舔到指根。程世腾被他舔得一闭眼睛一吸气,随即说道:“小丑八怪,躺下来对着我,这回我要看着你射。”
    小鹿的胳膊腿儿都软了,可以由着程世腾摆弄。仰面朝天的躺在程世腾身下,他半闭着眼睛,飘飘然的头晕目眩。程世腾本是欢场中的行家,如今见小鹿是个结结实实不怕干的,越发要使出手段,一身的力气全被他运到了腰上。深深浅浅的抽弄了一阵之后,他故技重施,开始连珠炮一般的对着小鹿发动猛攻,一边狠捣乱捅,一边又用手揪了小鹿的东西捏捏揉揉。如此不出片刻,小鹿猛的向上一挺身,而程世腾看得清楚,就见一股子汁水激射而出,星星点点的全落在了小鹿的胸腹之上。
    他很得意,意犹未尽的继续大干,然而小鹿却是显出了痛苦神情,搭在程世腾肩膀上的两条腿踢了踢,他抬起手,一边含糊的轻声说话,一边作势要去推搡程世腾。程世腾没有留意他的言语,见了他的举动,还以为他是要告饶,故而立刻加了劲,想要痛痛快快的结束这一场狂欢。
    恶狠狠的,他把力气使到了十成,顶得小鹿再一次哭叫出声。而在他酣畅淋漓的到达高潮之时,小鹿抽搐着紧绷了身体,腿间的小东西则是滴滴答答的又挤出了几滴透明液体。
    程世腾扛着小鹿的两条腿,没有立刻抽身而出,而是心满意足的喘了一会儿粗气。然后抬手在小鹿肚子上又抹了一把,他忽然发现小鹿最后流出的液体不大对劲,抬手嗅了嗅湿漉漉的手指,他嗅到了微臊的气味,原来那竟是几滴尿液。
    程世腾哧哧的笑了,笑得十分得意。和小鹿在一起,颇有点“十天吃一顿、一顿管十天”的意思。不过好东西应该省着用,他想得开。
    小鹿是被程世腾彻底干瘫了,本来他是最爱干净的,身上出了一点汗都要洗澡;可如今胸腹腿间全都湿淋淋的,他却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程世腾把他抱进浴室擦洗了一番,自己也冲了个澡。上床之后把他搂到怀里,程世腾低声唤道:“小鹿?”
    小鹿半梦半醒的哼了一声。
    程世腾心愿得偿,低头在小鹿的嘴上又亲了亲,然后抬手关闭了电灯。
    卧室里非常的安静,能听到小鹿轻轻的呼吸声。程世腾闭着眼睛抱了小鹿,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旧时光,还是个小孩子。
    ☆、出书版番外之李国明
    李国明发现,自己像是怎么着都能活。
    一条腿被军医用锯子锯掉了大半,当时醒过来一看,感觉像要天塌地陷,怎么想都是没有了活路,然而哭着哭着,也活过来了,并没有寻死,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连着三天没正经吃饭。余下来的小半截大腿长着长着,也渐渐的长囫囵了,合着一条腿也能在炕上爬,只是爬得不稳当,是只三脚猫,爬着爬着就向一旁栽过去了。
    天冷,身上不出汗,小全每隔半个月或者二十天给他彻底的洗一次澡,洗干净之后光着屁股上了炕,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下半身,心里会又惊又痛的难过一下子,因为他本是个漂亮人儿,尤其是从小到大一直凭着漂亮吃饭,对“漂亮”二字是尤其的看重。本来是两条又长又直的好腿,光滑细嫩,连汗毛都是淡淡的一层,露出来可以勾搭人的,结果现在忽然少了一条,勾搭人是肯定不成了,吓人一跳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穿上衣裤之后,他眼不见心不烦,那份难过也就渐渐的淡化了。
    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他有时候头枕双臂,也爱想想心事。他活到二十几岁,一直活得花花绿绿,回首往昔,是很有心事可想的。好事他想,坏事他不回避,也敢想,想自己小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穷苦,想自己是怎么被亲娘卖到了班子里练把式,又想自己小时候是多么的伶俐得人意,多么的会从师兄们手里讨吃讨喝。师父是可恨的,没给过他任何好处,还把十二岁的他玩了个屁股开花,不过也懒得记恨,因为后来又遇到了无数的缺德货,而他自己为了争吃争喝争穿,也曾经心狠手辣的害过人。大家彼此彼此,看得多了,也就惯了。
    他想往昔的事,也想往昔的人。十六七岁的时候看上过一个好的,可惜那一位和他一样,也是朝不保夕的穷鬼,只能凑在一起做一对露水鸳鸯,再往后还有几个不错的,能让他微微的动了心。他想自己也是有心计,卖归卖,但是卖得聪明,不是滥卖,所以后来能有资格被个人物选中,当成个玩意儿被送给了程廷礼――这一送,对他来讲,真堪称是一步登天了。
    程廷礼没有多看过他几眼,他也不是特别的爱程廷礼,不过能够混进高贵的程公馆,和那一群年轻副官们一起混日子,对他来讲,实在是高攀上来的好生活。所以即便是在床上被蹂躏被作践了,他也还是沾沾自喜的很庆幸。
    再往后,就是小鹿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小鹿能有多少真感情,要说喜欢是的确喜欢的,不图别的,就图小鹿长得好。他一方面是个被人玩的,另一方面,他和他的主顾一样,也爱漂亮的小家伙。有时候小鹿对他展颜一笑,他看在眼里,真是一颗心都要融化了,恨不能立刻就上前捧了对方光滑的小脸蛋,好好的亲上一亲。
    小鹿有好处,也有坏处。李国明想自己要是对他没意思的话,肯定受不了他那些没轻没重的手段。但是因为有情,不能受的就也强忍着受了。再说虽然他在小鹿那里吃了苦头,可同时也得了钱,不是白吃呀!
    想到钱,李国明翻身趴在炕上,这回没打算盘,单是用手指头在褥子上画数目字,一边画,一边又一心二用,盘算着怎么能从张春生手里再敲来个仨瓜俩枣――不敲张春生不行,武魁那个东西看着像条爽朗的好汉,其实一颗心很活,他早就知道这人指望不上。
    李国明天天在心中盘弄自己,把自己那些事情想到山穷水尽了,他心思一转,一双眼睛瞄向了小全。小全是个老实头,基本没脾气,不过那是前两年,前两年他还是个怯头怯脑的穷小子,年纪也不大;这两年他吃好的穿好的,也享了些福,见了些人物,谁知道他会不会人大心大?李国明自认为很了解人性,所以对待小全和自己的关系,他并不敢乐观――小全刚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给小全穿件新棉袄,小全就受宠若惊了;现在他再给小全一件新棉袄,再加上一条新棉裤,小全怕是都不肯笑一笑,因为吃过穿过,有见识了。
    再说,自己还是这么的累赘人。
    李国明怕小全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所以鼓舞精神下了炕,开始拄着一根拐杖练习走路。他在床上爬得挺灵活,然而单脚一落了地,他眼看着自己东倒西歪,别说前进,根本就连动都不能动,一动就要跌倒。
    他倒是很有一点志气,左一跤右一跤的坚持走,每摔一跤都要喊一次小全,因为他自己爬不起来。小全管着一个家和一个李国明,已经是忙得乱转了,如今被他连着喊了几天,小全在家里来回跑得晕头转向,劝李国明上炕呆着去,李国明又不听。于是跑到最后,他一声不吭的开始装聋。这天上午,李国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正磕中了尾巴骨,疼得他“嗷”一嗓子,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咬牙把这一阵疼痛熬过去了,他扯着嗓子开始喊:“小全!小全呀!过来扶我一把!”
    他的语气挺温柔,甚至几乎带了几分婉媚,然而始终没有回音。他人在屋中坐,一双眼睛可是透过窗户盯着全院。家里干杂活的那个半大小子早上的确是出门去了,可小全没走,小全就在那厢房里头呢!
    李国明手边有桌子有椅子,此刻倒还真是不必非要小全相助,然而他坐在地上,心里忽然来了气。高一声低一声的又叫起来,他倒要看看小全管不管自己。哪知厢房里的小全不知是犯了什么牛脾气,居然纹丝不动,硬是不露面。
    若是放在先前,李国明大骂一顿也就罢了,不会多想;可他现在成了残废,本来就是心虚心慌,如今见小全真敢不搭理自己了,他立时乱了阵脚,露了本相,开始带着哭腔念念叨叨:“小全!刘小全!你吃我的喝我的,我掏钱给你娘买棺材买坟地,现在可好,看我残废了,你就要欺负我了!你个没良心的,我上个月刚给你添了新衣服,我自己都没添,我给你添!平时吃饭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咱俩坐一张桌子,我这么掏心扒肝的对待你,你呢?你耳朵眼儿里塞鸡毛,明知道我都要一跤摔死了,你还故意晾着我,要看我的好戏……”
    李国明滔滔的哭,边哭边说,从上个月开始向前追溯,大到他给小全添了衣服做了鞋,小到小全顿顿都比他多吃一碗饭,林林总总,全数落了一遍,又夸自己是如何的宽宏大量,小全有好几次对自己报账,都差了好几毛钱,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让小全补偿过。小全坐在厢房里,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最后,他这老实人心里也生出了一股子闷火。一挺身站起来,他大踏步的从厢房走进了堂屋,先是弯腰把涕泪横流的李国明抱起来送回了卧室炕上,然后站在炕前沉着脸说道:“我欠你的,我还你就是了。现在我就出去找活儿干,你算算账,看我除了那五十块钱之外,还欠你多少。你给个数儿,我绝不还价!”
    李国明万没想到小全会忽然刚强起来,意外之余,他挂着满脸的眼泪,对着小全一张嘴:“啊?”
    小全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算吧,我走了!虎子中午就回来,你使唤他吧!”
    李国明还张着嘴:“啊?”
    小全没再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小全走出了院门,李国明反应过来了,登时有些傻眼。虎子就是家里的小杂役,除了扫院子劈柴禾之外,什么都不会干,就算会干李国明也不能用他――那孩子脏兮兮的,从来没见他干净过。
    一路挪到炕边,他从墙壁挂钩上摘下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脸。挂钩是小全给他钉上的,钉了一排,上面挂着各色小零碎,因为他下地不方便,而毛巾手帕又不是可以满炕扔的东西。
    一把脸擦完了,李国明定了定神,心想:“他这是在跟我耍脾气吧?那我可不能惯着他。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敢跟我上头上脸,反了他了!”
    思及至此,他勉强自己镇定下来,顺手又拉过了个点心盒子。点心盒子很不小,里面分成了一格一格,装着各色干果蜜饯。李国明爱吃这些零七八碎的小东西,成天嘴总不闲着,所以上了饭桌之后比小全少吃一碗饭,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往嘴里扔了个大蜜枣,他哽咽了一声,又抓过毛巾狠狠一擤鼻涕。
    李国明开始等。
    冬季天短,他好像也没等多久,天就黑了。天黑了小全也还没回来,李国明有点慌了神,心想这是怎么了?他找着下家了?真用不着我了?
    虎子给他送了一顿晚饭,他吃不下。等到虎子把晚饭端走了,他往嘴里送了一颗话梅,可是舌头木木的,竟会尝不出酸味道。
    正当此时,院门一响,小全回来了。
    小全没有直接来见李国明,而是先回了他所住的厢房。李国明直了脖子向外望,望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厢房房门一开,小全露了面,终于走向了他这正房卧室。
    带着一身寒气站在李国明面前,小全低声说道:“我找着活儿了。”
    李国明一瞪眼睛:“什么活儿?”
    小全答道:“城外修路,扛石头。”
    然后他把手里的一只小手帕包放在炕上打开来,手帕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卷钞票,还有一张记了账目的字纸。
    把钱和纸往李国明面前一推,小全直起腰,继续说道:“这是这个月的米钱菜钱,米没吃完,还没买,菜的账都记在上面了。还有,我今天用了你一块钱,八毛钱买了一身旧衣服,两毛钱留着明天早上吃饭。那边儿管住,我一会儿就走。你给我添的衣服,我全留在我那屋里了。你放心,我不跑。我除去吃喝,一天能攒两毛钱,说是干得好了还有奖,一个月总能落下七八块钱。到了月末,我把钱给你送过来。”
    说完这话,他低着头,转身就要走。李国明慌忙伸手抓了他一把,没抓着,眼看他真要出门了,李国明情急之下收回手,很响亮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倒吸一口凉气,他哀哀的哭道:“小全,咱俩相处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平白无故的没了一条腿,我心里也苦啊!我有了苦,不对你发发小脾气,我跟谁发去?你明知道我是个无亲无故的残废,你还要抛了我走。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话音落下,他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抑扬顿挫的哭道:“怎――么――活――呀!”
    说完这四个字,他泪眼朦胧的扫了一眼手帕上的钞票,感觉那里面除去这半个月的必要花销之外,似乎的确是只少了一块钱。眼看小全停在门口不动了,他再接再励,做了第三次深呼吸:“小全,我从小儿比你还苦,好容易熬到如今,又被炸弹炸没了一条腿。还不到三十岁就成了残废,我是个可怜的人啊!”
    小全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看你走得太遭罪,就不想让你再练了。你不会走,我也抱得动你。你不听,非得走,一摔跤就叫我,我忙得太累了,这才没理你。我没坏心眼儿。”
    李国明看他活动了,立刻抬手对着他乱招不止:“小全你快回来,我知道你好。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往后我注意点儿,再不对你胡说八道了――快回来快回来,到我跟前来。”
    小全慢慢的转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炕前。李国明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硬把他拉到了身边坐下。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李国明一歪脑袋,很自然的枕了他的肩膀,又含着眼泪说道:“我的仇你也记,还真要走,你这心也太狠了。你就不想想,我没了你可怎么活吗?”
    小全白天是生了一股子闷气,现在那气被李国明哭散了,他也就恢复原形,又成了个垂着头的闷葫芦。而李国明放开了他,又很殷勤的抬手摸了的头脸耳朵:“哟,看你冻得这个凉。饿了吧?我因为惦念着你,晚上也没吃,正好让厨房把饭菜热一热,咱俩好好吃一顿!瞧把我小全冻的――”说到这里他转向门帘子,高声喊道:“虎子!王老三没走吧?让他把饭菜热了再走!再做一大碗汤,院子里不是还冻着半只鸡吗?把鸡炖了,要鸡汤!快!”
    王老三乃是李宅的大厨,早上来晚上走,负责李国明的一天三顿饭。李国明不肯白白的让他赚了自己的钱,总能找到活计,让王老三忙得团团转。虎子在院子里答应了一声,而李国明爬到炕边,换一条新毛巾重新擦了一把脸,然后急急忙忙的爬回小全身边,把小全的胳膊往怀里一搂,又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楚楚可怜的瞟着他说道:“好小全,不生气了啊!”
    小全伸手把手帕扯过来,重新包好了里面的账目和钞票,然后起身说道:“鸡留到后天吃吧,昨天都吃了半只了,咱们肚里不缺油水。”
    李国明一把将他拽了回来:“这鸡小,昨天那半只都让我吃了,你就啃了个爪子。今天这半只全是你的,你干活儿多,应该补补身体。”
    小全想了想,随即说道:“那我去告诉王老三一声,让他多添点儿汤,今天吃完了,明天早上用汤煮面条,又是一顿。”
    李国明立刻笑道:“行,去吧,告诉完就赶紧回来,我等着你。”
    李国明和小全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两个人都是苦出身,李国明又是格外的有经济头脑,所以两人把日子过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一分错钱都不肯花,在保证营养与味道的同时,他们是坚决不肯胡吃海塞。
    半只鸡煮了一锅汤,李国明这回只吃了个鸡翅膀,把余下鸡肉全夹到了小全碗里,逼着他一定要吃。及至两个人吃饱喝足了,小全照例是给李国明铺床展被,而李国明见状,又亲亲热热的说道:“小全,今晚儿到我屋里睡吧,我这屋窗户严实,炕烧得也热,一个人睡可惜了,你昨天不说夜里冷吗?正好,咱俩睡一铺炕。”
    小全有些犹豫:“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国明笑眯眯的又道:“你要是嫌我这条腿,那我就离你远点儿,绝对碰不着你。横竖这炕大得很,够咱俩滚的。”
    小全垂下眼帘:“我没嫌。”
    李国明登时笑了:“那你还想什么?过来吧过来吧!”
    当夜,小全睡在了李国明的房中。
    小全白天奔波了一天,此刻钻进热被窝就睡了。而李国明在黑暗中听着小全的小呼噜,自己抬手拍拍胸脯,心中暗想:“老天爷保佑,今天险些气跑了他,真是吓死我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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