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你将房间锁好,直到夜深了,才陷入半梦半醒中。
    果真如你姐姐预料的那般,他已经盯上你了。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破坏掉你房间的保护装置。
    等你清醒时,他已经站在你卧室中高高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一轮弦月,他穿着纯黑色的正装,安静地望着夜空,你看着他俊美无瑕的侧脸,失神了下,随及从床上坐起,警惕地打量他。
    他与你第一次见到他时改变了许多,这种改变或许在那一个月就已经出现,但你被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巢穴中日夜占有,根本无暇观察他的样貌。
    此时才惊觉,从前他容貌姝丽无双,但却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如今五官虽无变化,反而更加肤若白雪,唇若朱丹,精致如世人传颂的暗夜精夜。
    他的气质却是凌厉了许多,若说此前是温和而淡漠,如同冷月柔辉,现下更像是冰刃般,冰凉而冷厉。尤其是侧脸,轮廓起伏比起从前愈加挺拔若山川,他有了别样的、明显的男性特征。
    你想起黛芙娜的话。
    “那只鬼美人凤蝶已经因你转变为纯正的雄性了吧。”
    因你,因为与你交合,他才会转变为雄性。
    你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厌恶,亦不是欢喜,你不明白这感受到底是什么。但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便将这感受随即抛弃在了脑后。
    “你怎么进来的。”
    你并不友好地问道。
    他转过脸,黑色西服将他妆点的矜贵又禁欲,真像是一位天生的贵族。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并非任人宰割的弱女子,见他随意进了你的房中,却不言不语,当下生了股闷气,就已率先出手。枕头底下是早已隐藏好的等离子枪,你毫不犹豫地拔出冲他头部射击。
    若击中,他必死无疑。
    后坐力让你的手抖了一下。
    幽蓝色的光芒直射向他,他只偏了偏头,轻而易举的躲过一击,你挑眉,自然知道这一下奈何不了他,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实力。
    一枪不行你又连开几枪,他动作快如闪电,肉眼几乎无法看清他的动作,月光照在室内,只留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快闪避穷追不舍的激光,待他在你面前站定,空气中只留有被激光穿透的玻璃所发出灼烧的气味。
    你眯眼,果断将充能耗光的枪扔掉,手肘发力翻起身,冲着他启高临下看着你的脸,一个漂亮的高抬腿毫不留情地扫去,他抬了下苍白的下巴,轻而易举的避过你的攻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准确的握住你扫向他脸的腿。
    你的攻击被他一一溃败,他身体纤细,但力道很大,被握住小腿的你单脚几乎立不住,晃了下身体才平衡下来,用力想抽回脚,却被他紧紧抓着。
    你冷声:“放手。”
    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你又想起黛芙娜的话,还有那一个月的屈辱,一股来势汹汹的恼怒涌上心头,不可遏制。
    你想也不想,训练有素的身体在被压制时已经本能开始动作,只见你双手抓住床杆,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用力将后背往墙上一压,再借力猛地弹起身体,另一只脚朝他的手腕狠狠踹去。
    不肯放手是吗?那你要打到他收手!
    一击即中。
    只闻“咔嚓——”一声。
    你听到了骨节移位发出响动的声音,他握住你小腿的力道松了几分,你借机将腿收回,站在他面前,银光一闪,你飞快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泛着银光的利刃指着他。
    你冷眼:“滚出去。”
    他并没有动。
    月夜的卧室,你与他沉默的对峙。
    刚刚那一下,他骨头很显然已经错位,可他眉目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包裹着他的阴郁气质一成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将空空如也的手悠闲收回,你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你皱眉,自知使了十成的力道,若换作家里那群没用的兄弟,只怕手早已被你踹折放声嚎叫了,可他的脸色连变一下都没有。
    不过你并不相信他表现得没事就代表真的没事。
    “我再说一遍,我叫你滚出去。”
    你扬声重复。
    又是“咔嚓”一声,他当着你的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错位的骨头给自己掰了回去。
    在曾经的训练当中,你也受过骨节错位的伤,你知道那有多么痛,而将错了的骨头正位比受伤更是痛上几分,他却面不改色,你一时诧然,对他愈加警惕。
    你那个姐姐,说对了一句话,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甚至相当难缠。
    你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反差极大,代表光与阴的异色瞳孔,在黑夜中依旧不掩其光华,你丝毫不敢松懈。刚刚那话虽是出口狂妄,但你也不过强撑面子,你的背部早已爬上冷汗,如临大敌般,你知晓若他动了真格,你将毫无胜算。
    当初你被他囚禁在巢穴当中,被当做养分肆意掠夺的那一个月,每日都被他注射神经毒素,浑身软绵,沉浸在欲海中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他羽化作茧之时,你才寻了时机逃出生天。
    他今日并未对你释放毒素,你才在他身上讨回一丝便宜。
    “我可以走。”
    长久的安静后,他开口了。
    平淡、无波无澜的声音与语气。
    “只要你顺利产下我的卵。”
    “放肆!”你的脸火辣辣的,如同受到侮辱,你是纯正的人类,怎么可能会产卵。
    你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他难道将你当做低贱虫族么:“你在做梦!”
    他的目光很冷,压低了音调:“是你先招惹的我。”
    一句话将你堵的哑口无言,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你拥有一具很好的母体。”
    他像是知道你恼怒的面容下在想什么,看着你说道:“人类的确无法产卵,但与卵生基因体交合过的身体,为了顺利诞育后代,在精液的浇灌下子宫会一步步改变,直到它与卵生基因体的契合程度能达到产卵为止。”
    “黛芙妮,那一个月里,你的身体已经被我改变了。”
    他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就在提醒你这个可怕的事实。
    你不敢相信,几乎尖叫着:“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给我闭嘴!”
    他语气很平静,在同你陈述事实:“否则那你一个月我为什么会天天…”
    “叮——”
    刀子从你手中飞出,你狠狠扔向他,他在空中一把抓住,手心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你浑身颤抖:“你不要再说了!”
    身体被改造…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成为家主…
    尽管你并不喜欢孩子,但做为一个古老的贵族家主是必须要生下与人类的纯血后代,可他口中的改变,无异于对你直言:除了乖乖与他交合外,你已经无法和人类诞孕后代。
    他几乎是在告诉你,你招惹了他,就再也不可能成为科利斯特尔的家主。
    你生平头一回感到无比后悔,如果当初,你选中的标本不是他就好了。
    为什么当初非要选一只连资料都不全的珍稀鬼美人凤蝶?
    你痛恨自己的愚蠢。
    他继续说:“你已经成年了,只要我再将精液射入你的子宫…”
    “闭嘴!不许说!”你尖声道,这太下流了,太无耻了!这样的话怎么可以随意说出口。
    他并没有停下,就像是在认真的向你讲解,你如何才能产下他的卵。
    “当精液将卵泡浸润直到受精,等待成熟之后,你就可以成功产下…”
    “不要再说了!闭嘴!你给我闭嘴!”
    你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你忍无可忍,愤怒的咒骂几乎都到了嘴边,尽管科尔斯特家将手段、野心、冷血示作美德,但他们只教给你如何优雅杀人、如何设下陷阱、如何伪装欺诈。可与心狠手辣的养蛊式教育并重的还有淑女教育,它并未教会你如何骂人。
    你曾在某个晚宴听人这样在背后评价:科尔斯特家的人都是十足的伪君子,他们的笑容底下绝对藏着刀子。
    当时你端着一杯酒,笑眼盈盈,不置可否。
    从此,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承认他说的很对,无论科尔斯特家族的人私底下是如何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无论他们的手段有多么的肮脏无耻,但只看外表,他们绝对是最优秀的绅士与淑女,礼仪、容貌、谈吐无一不完美。
    你愤恨无比,一面悔恨自己当初一意孤行选他,现今自食其果,一面厌恶他果然是不知道德廉耻的低贱血统,如此荒淫无度的话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你的胸脯上下浮动,你努力平息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柯尔,我向你道歉,当初要选择你是我的错,是我先招惹的你,很抱歉,若早知今日,我断然不会如此。我不会在父亲面前再多说什么,即便你竞选家主之位我也不会有意见,但我希望能公平竞争,以及…”
    你沉吟了下。
    “那一个月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我绝对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系,更不会产…”
    你猛地咬牙,产卵这两个字,你说不出口:“总之,我不同意。”
    他沉默着听完,纤细的眉毛皱起,好像失去了耐心,声音透着阴沉沉的冷意:“听着,黛芙妮。你忘了一个事实,我完全没有必要顾及你的意愿。”
    “还有,我对你们家族毫无兴趣,我来此,只是因为你。”
    他皱着眉说完,尽管语气很平静,你仍然可以感受到,他说起科尔斯特家族时齿间碰撞的重音,和若有若无的厌恶。
    他好像很讨厌这个家。
    “得到我所要的,我会立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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