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动了动,她终于是轻启朱唇道,“谢……”
    一个字尚未完整说出,言徵一个侧目过来,便将她后头的话都噎住了,“我说过,你要再说见外的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他敛了笑的时候还有些吓人,晏晚晚乖乖地闭了嘴,半晌才“哦”了一声,垂了头,只默默随着他迈步。
    言徵看着她低垂的头顶,眼神微微一黯,反省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凶了些?吓着她了?
    咳了一声,这一回,他放缓了语气,“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你方才那个样子让我很担心,该不会是……”
    “不是。”晏晚晚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
    她昨日才与他说了进京寻兄长之事,她今日这般反应,他定是想岔了。
    言徵松了一口气,“不是便好,那……”望向晏晚晚时,神色间又是迟疑。
    “夫君可知道我身边的缃叶吗?她本是徐州人士,我五年前遇见她,她已无亲无故,我俩才结伴而行。她本有个青梅竹马的丈夫,六年前进京赶考,考中了进士。运气不错,直接点了京官,补了工部员外郎的缺。彼时去信徐州,告知缃叶,不日便会托人接她进京。”
    “谁知缃叶等了又等,却突然没了消息。最后,终于送了一封信来,却是说他在京中另有了婚配,给了缃叶银钱和休书,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缃叶面上清冷,骨子里却最是个犟的,收拾了东西就想进京问个明白。谁知,她刚刚离开家,她家里就是起了火,还看到有人在四处找她,她直觉不对,躲了起来,却也因此寒了心。”
    “她是觉得家里着火和那些找她的人,都是她丈夫安排的?是担心她不肯好聚好散,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言徵听懂了晏晚晚的言下之意。
    晏晚晚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告诉言徵,真正让缃叶寒心的不止如此。事实上,那些人不只是找她而已,而是一路追杀于她,当初若非得晏晚晚相救,缃叶早已不在这世上。
    生死关前走了一遭,缃叶认定那男人已是面目全非,自此死了心。为了将过去的牵绊彻底斩断,缃叶用银钱想法子重新立了个寡妇的身份,未必经得起细查,好在也没有人会去查,这么几年都是相安无事。
    本以为都过去了,可刚刚那银环……
    “那银环难道是缃叶丈夫之物?”言徵很是敏锐。
    晏晚晚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没错。缃叶与我说过,他们那个时候为了供她丈夫读书的,家里穷得很,连个像样的定情物也没有。有一回见着旁人戴的同心佩,她虽什么也没说,可到底是有些羡慕的,想是被那男人瞧在了眼里,后来便亲手打造了这银环。他以前在银铺里学过手艺,比照着同心佩的式样打的,特别,也粗糙,两人各持的一半里分别烙着对方的名字,方才我特意瞧过了,那银环上有个叶字。”
    晏晚晚连说带比划的,言徵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这样的东西仿起不易,也无需去仿,“看来,这东西确实是缃叶丈夫的无疑。可你说,她丈夫在工部供职?”
    “是。”晏晚晚点头,“工部员外郎。”
    “工部员外郎,官职虽微,也是正经的六部官员,朝廷命官,若是被人暗中杀害,不可能无声无息。可五六年前……”言徵略一思索,平静而肯定道,“上京城中绝没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也不确定。”晏晚晚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希望是还是不是。
    “知道了。”言徵神色沉定,“他叫什么名字?”
    “洪玄知。”
    言徵点头。
    “还有一桩事儿。”晏晚晚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迟疑地将缃叶伪造户籍之事与他说了。
    言徵却面色无改,淡淡应了一声,“放心。”
    见他这般模样,晏晚晚不知怎的,就真的放下心来了。
    后面再无话,一路到了京兆府衙门,言徵叫了个兵丁来,与他言语了两句,便是携着晏晚晚直接入了京兆府的后衙。
    有人奉了茶点来,言徵让晏晚晚坐在厅中稍安勿躁,他便径自出去打探消息。
    倒也没有过上多久,他再回来时,却是面色沉肃,目光幽幽睐向晏晚晚,语调里藏不住的叹息,“怕是要请缃叶来一趟衙门。”
    晏晚晚蓦地就是从椅子上弹起身来。
    言徵在京兆府居然很是说得上话,因为他的关系,缃叶被请了来也暂且没有过堂,而是直接入了后衙。
    她想必已是从传唤她的兵丁口中听到了个大概,脸色有些发白,神色更是茫然,直到听到晏晚晚喊她,这才怔怔抬起眼来,对上晏晚晚,喊了一声“晚晚”,便是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就是紧紧掐住了晏晚晚的手。
    晏晚晚神色不变,言徵看着她被掐得微红的手背,眉心却是一颦,上前一步,轻托晏晚晚的手肘道,“还是快些去殓房认尸吧!”
    晏晚晚与缃叶对望一眼,两人都不是寻常闺阁中的女子,都是经过事儿的,虽然心中情绪翻转,可也能稳得下来。
    “我先去看看。”缃叶松开晏晚晚。
    “我随你一起去。”晏晚晚却要仗义相陪。
    言徵眉心微提,倒也没有多言,随在两个女人身后一道往殓房而去。
    仵作已经粗粗勘验过了,言徵那头得到洪玄知五年前已然失踪的消息,将年龄与尸骨比对过,就连时间也都能对得上,请缃叶来不过是做最后的确认罢了。
    只剩一具尸骨,哪怕是曾经最亲密的人也未必能瞧出什么来。
    缃叶目光瞥向床板上白布下的隆起,目光有些茫然,神色倒还算得镇定。
    仵作得了令,上前问道,“尊夫有什么特征,或者早年受过什么外伤,可以从骨头上辨别出来?”
    “有。”缃叶面色发白,神色与语气都是沉静,“他从前曾从山上滚下来过一次,当时不只摔断了左腿,还跌进了山中猎人布的陷阱,被钢针穿过了小腿,大夫说,腿骨都扎了个洞。”
    听她说完,仵作便立时转身奔去了那具尸骨之前,揭开白布下端,去看那腿骨……
    “可是这个位置?”仵作指着左腿腿骨某个明显与别处不太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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