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雉桓是个与生俱来的敛财之人,一如他自己所说他尤爱黄白之物,他现在明知与周荣合作获利最丰,却仍旧舍近求远,选择了君辞,对周荣的行事作风有不喜是一个缘由,但未必不是怕上船容易下船难。
    亦或许还有对周荣势大的担忧,怕自己沦为蔡氏那样的赚钱奴役。
    有朝一日,他当真面对周荣巨大的诱惑,或者君辞一旦与周荣对峙落败,蔺雉桓未必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君辞。
    若是在他与周荣之间渐渐埋下仇恨的种子,哪怕注定不会深根发芽,至少也能够借此防备蔺雉桓投向周荣。
    如此与蔺雉桓合作,君辞也能够省下不少心。
    他说得句句在理,君辞找不到半个词儿来反驳,只得道:“方才是我小人之心,应家阿兄莫要放在心上,也谢过应家阿兄为我谋算。”
    眉宇间笑意晕染,愉悦之中又透着点得色,应无臣微微抬了下颚:“阿辞能明白我一番苦心便是。”
    总觉得这人就是坏心思,但没有证据的君辞,听着他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自得语气,心里冷哼一声:“天不早,明日尚有公务,告辞了,应家阿兄。”
    几乎是磨着牙说完应家阿兄几个字,君辞转身入了营地。
    茫茫夜色,凉凉晚风,皓皓皎月。
    应无臣长身玉立,清寂的乌眸凝视着君辞消失,胸腔里忍不住发出低低沉沉的笑声。
    翌日,军营果然一片哀嚎,若说昨日之事疲累,今日被君辞狠狠操练的人基本都是四肢僵硬酸痛,便是站着也浑身疼痛得咬牙,每挪动一丝,那更是疼得直哆嗦。
    但是他们仍旧要按时按点,一步不敢拖沓,实在是周绰带着中领军的人致歉,他们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对君辞的畏惧达到了顶点。
    他们不聪明,想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只知道中领军右卫军军主连同四个幢主八个副幢,说了句君辞的是非,君辞把人给废了,嚣张跋扈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大丞相,不但没有雷霆之怒,反而处处把人带来给君辞处置,就知道君辞多可怕。
    君辞要杀他们,只需要挥一挥剑,只怕也无人追责。
    除了畏惧,这些人能够坚持练跑两月,毅力和求上进的心思也不是没有。
    和他们极力咬着牙站直身子相比,秦啸等人似没事人一般轻轻松松,背脊挺直立在君辞身后,看得下面的人眼睛都红了。
    “今日,将你们分为二十队,抽签绝对,由我身后昨日优异的二十位将军带领,练耳目、骑射、与兵刃。”君辞说着就对陈腯使了个眼色。
    陈腯拿着册子宣读起来,今日获胜的一队可获得药浴,一听这话,充分享受到药浴好处的秦啸等人眼睛都绿了,看向其余十九人,那都是大敌!
    不过君辞的规矩很严苛,获胜是一队之人,每个人都实力都估算进去,不求一人之勇,还有个最低要求,若是整队有一人未达,那么整队领罚。
    念完之后,所有人都觉得乌云盖顶,哪怕实力最强的秦啸。
    还不等他们张嘴反驳,君辞拍了拍手,将台一层覆盖的红绸被陈腯掀开,一坛坛最上等的博陵汾酒,哪怕未开坛,浓郁的酒香就飘散开来,钻入每个人的鼻息。
    “昨夜新得了一批好酒,何时你们无队受罚,我便开了酒坛,命令你们痛饮一场!”君辞掷地有声道。
    这可是上等的博陵汾酒啊,秦啸等人看得直瞪眼,总觉得将军昨夜是不是偷跑去博陵盗了酒庄。
    单算钱财,这些酒不过几千贯便能购置,但这么多的上等博陵汾酒,不是有钱都能买到,它属于博陵蔺氏,博陵蔺氏不会为了钱财倒卖这么多佳酿。
    北朝儿郎皆好酒,越是上等酒越是勾人,军中儿郎对酒之爱更甚花楼美娇娘。
    原本心中有怨言的人,闷声不语。
    “酒便放在这里,能不能喝上,看你们能耐!”君辞说着就跳下了将台,陈腯捧着一个装满签的筒子,从第一个走。
    每个人抽出一根签字,签字上有一到二十,秦啸等人也抽了一到二十,下面也抽,抽到一样的是一队,很快就分好了队,一队四百人。
    这八千人就是君辞想要打磨的精锐。
    她没有直接参与操练,如何操练,都是交给秦啸他们二十人,她把标准写得明明白白,怎么过关,也看秦啸二十人的决策,把陈腯留在这里监督,她便取了屯田之处。
    粮食已经快到丰收的季节,她没有想到站在田埂外,见到了一身布衣的应无臣,他着了一袭没有半点绣纹与花样的灰蓝色长袍,青丝也以深蓝色布帛高束。
    见惯了他的矜贵雅致,第一次见他这样朴实无华的模样,倒觉得他比往日更多了一丝清韵,像无云碧空,抬眼望去,心旷神怡。
    “今年是个丰收年。”察觉君辞,应无臣握着手中的麦穗走到君辞身侧。
    “全赖九郎君。”君辞真心实意如此觉着,若非他提供了驱虫的方子,今年也未必能如此丰收,丰收的不止是他们军中,还有元猷力排众议推行之后的百姓。
    这段时日,京师对陛下多有赞誉,百姓所求由来不多,现世安稳,吃饱穿暖。
    唇角微扬,应无臣眉目温和:“听闻你今日不以幢为分,命他们重新抽了签?”
    “嗯。”君辞颔首。
    “日后都以此为分?”应无臣又问。
    君辞摇头:“每两日一分。”
    应无臣看着她,思忖之后道:“你如此他们日后如何默契行事?”
    君辞勾唇,迎风微微眯着凤眸,望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麦穗:“我要的从来不是数百人的默契,而是数千人的默契。”
    现在就定了他们的分属,诚然可以迅速磨砺出他们的默契,但队与队之间也会因为利益而产生攀比与隔阂,他们是一个军中,可以比着劲儿力争上游,却不能有猜忌与记恨之心。
    唯有将他们不断重组,让他们熟悉每一个人,他们才会互相信赖不算计。
    应无臣听后陷入深思,片刻后才道:“兵道,我不及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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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辞与臣臣各有所长,明日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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