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都是她的陛下,明知这块榆木疙瘩对元猷并非男女之情,可她这般的在意,也是独一份儿,应无臣心头滋味自是有几分涩然。
    倒也不至于失了分寸,这个时候对周氏长房迎头痛击,再暗中挑拨,的确能事半功倍。
    “子一,着人对周晔长子与三子下手。”应无臣吩咐。
    “诺。”子一应声下去布置与吩咐,归来时便见应无臣手里多了一盒银针。
    清华濯耀的脸上眉目柔和,深瞳内氲氤着淡淡笑,玉雕的指尖轻轻抚着盒盖上的忍冬花纹。
    子一就知道主公的心绪上佳,便道:“主公,周氏长房三子,二公子文武双全,亦是长房最有声望之人,为何要独留二公子?”
    既然要杀,为何不杀更有用之人?
    “留一草包,何以给周荣添乱?”应无臣指尖转动,捻着的银针随之转出了花影。
    就要留个有手段的,必要时才能给周荣意外之喜。
    “属下受教。”子一恍然躬身。
    长睫微垂,应无臣目光始终落在银针上:“你归家,将我书房内一套针灸医书取来。”
    其实应无臣并不精于医道,只是为着钟离垠才会多在意一些与其体内毒素相关之物,医理的确只是略懂。
    君辞赠他医书,他的欢喜不作假,一则是她相赠,二则与钟离垠体内之毒有关。
    收到这份看着就非寻常之物的银针,应无臣就知道君辞大抵是误会了他的喜好,以为他嗜医。
    既是她所期,他便仔细钻研起来,成为一个圣手。
    因着这套银针,应无臣心情大好,对于她所说的看顾元猷一二,也不那么在意。
    早在前两日,周荣便已经提出请元猷带王公大臣去秋猎,元猷没有拒绝,整个京师都在整装待发,去秋猎也就是两日之后。
    正好,在秋猎之前,给周荣送一份大礼。
    旌旗蔽空,秋瑟飒飒,疾驰的骏马争相奔腾在广袤的山林之间,肥美猎物被射中,具是一片欢声笑语与喝彩之音。
    高空之上,时有苍鹰盘旋,一掠而去,眨眼间消失无踪。
    “陛下,可否与臣赛上一场?”周荣骑马伴在元猷身侧,视线从远处一队一队王公贵族聚集围猎的人群之中收回,含笑看着元猷。
    “大丞相一生戎马,骑射实属乃我朝第一人,朕尚年幼,如何能比得过大丞相?”元猷双手抓着缰绳,马儿走得很缓慢,也衬得他极其悠然。
    “臣已过半百,日薄西山,陛下正值壮年,若能胜得过陛下,也会是陛下怜老臣老矣,为老臣做脸面。”周荣笑着,“臣还记得陛下昔年风采,只怕这些小子未曾得见,今日不若陛下叫他们开开眼?”
    “大丞相如此盛情,朕倒不好再推脱,大丞相要如何比赛?”元猷应承下来。
    周荣锐光凌厉的眼睛投向深山之中:“前些日子猎场救了一只鹿,鹿蹄上绑有布,老臣与陛下不若以此鹿为赌,就看谁有幸寻至,将其拿下?”
    元猷点了点头:“既是作比,总归要有些彩头,方有趣味。”
    顿了顿,元猷道:“前些日子参军许牧上奏,大丞相劳苦功高,当赐九锡……”
    说着,元猷唇畔衔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诡笑转头看向周荣:“大丞相之功,赐九锡也使得,但宗室与数位大臣,都以若今朝此九锡,他日大丞相再建功绩,朕便赐无可赐。
    朕倒觉着大丞相实至名归,奈何朝廷意见颇大,不若今日朕便以此为约。大丞相若能赢,朕便力排众议,为大丞相赐九锡。”
    饶是不动如山的周荣,心口都没来由一阵狂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元猷竟然拿这个做赌注!
    赐九锡是他派人试探周荣,如果能够赐九锡,他距离帝位无一是进了一步,只要元猷有个三长两短,他接手北朝也能以此为由,更为顺理成章,而不需要面对文臣的口诛笔伐,非得以武力血腥去震慑,才能名正言顺。
    元猷用这么大的赌注,到底是有胜出的把握,还是知道今日他是想要取元猷性命,躲不开这一劫,元猷赐不赐九锡,都已经不再重要,索性孤注一掷?
    收敛心神,周荣双手抱拳:“臣何德何能,陛下赐九锡?如此一来,臣的彩头只怕拿不出手……”
    “元刺史去了宜都养伤,并州刺史悬而未决,若此次朕赢了,不若朕为大丞相指派一个得力之人去辅佐大丞相?”元猷早就有了谋算,坦坦荡荡说了出来。
    并州是周荣的地盘,这些年并州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是周荣直接认命。
    元铎被派到了宜都,这个位置因为周氏内部竞争激烈,周荣一直没有定下来。
    “便依陛下所言。”周荣不曾思虑便应下来。
    且不说元猷能不能胜,便是能够侥幸获胜,一个并州刺史,他也能轻而易举架空!
    “以日落为限,大丞相,朕先行一步。”说完,元猷一扬马鞭,疾驰奔入崇山峻岭之中。
    周荣冷笑一声,也扬鞭策马,并没有追着元猷身后,而是从另外一边驰入。
    围场之内早有设伏,元猷这一路几乎就没有停止被刺杀过,周荣却是悠悠闲闲在寻找鹿,这头鹿却早就成了应无臣的囊中之物。
    周荣不能亲自过去,他不但人没有陪着元猷,还带了大批人在身侧,作为陛下遇刺与他无关的人证。
    关于元猷被刺杀,应无臣并没有帮扶,这一次元猷并不是乍然被算计,也非如当初被逼入了漠北,他是有所准备,又在京师,若他还逃不出周荣的魔爪,那他实在是太无用,根本不值得君辞为他苦心谋划。
    元猷带着数百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全部折在了围场内,自然也杀光了周荣派来的人。
    丑二等到双方全部倒下,才戴着面具,站在了意识模糊的元猷面前,将元猷放在了他自己的马背上,那一头做了记号的鹿也绑在了马背上,他扬鞭抽了马儿。
    目送马儿驮着元猷疾驰,并未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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