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先人教导说,知足者常乐。

    含着笑意掺着桂花香的声音被清风轻轻送过来:“敢情是成天看苏衍之参禅,方才到这里学入定了。”我转回头,看见来人的笑眼:“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找个消遣。”

    那一双笑眼弯得更深了些:“哦?都悟出些什么来了?”挨着我的肩膀坐下,“说来我听听?”

    我伸手搂过纤削的双肩,迎着那一双眼狠狠把嘴压过去。桂花香正浓,酒在樽中只需醉。

    怀中的身子向后微仰,低低说:“先把手松一松。”我依言,怀中一空,我诚惶诚恐对着拂袖出亭的背影喊了一声其宣,裴其宣在台阶上转过身:“入完定便回去睡罢,你不回房小顺小全也要跟着熬夜。”

    我坐在石凳上对着苍天叹了口气,一两个月的日子,这样都五回了!

    回房的路上看见了苏衍之,点头让我晚上好睡。声音温和平顺,恭谦合度。

    第二天,又是一天,漫漫又长远。附近的大街小巷经不住老子时不时的踏看连青砖都踏熟了,我坐在小厅看一杯茶水的叶片沉浮,小全进来通报,仁王爷与安王爷来了。康王最近忙着对付金屋的娇娃,所以仁王闲逛只能拉安王垫背。

    府里正好有刚到的红籽石榴,拿来剥皮磕牙。仁王说:“其实今儿来还是要问一声,八月二十八可想好送什么礼没有?”

    送礼的事情有衍之,老子哪里知道,我没奈何只好说:“还没。”趁工夫转个话头,“说起来,怎么小皇妹忽然想开了,不再想着飞天蝙蝠,愿意嫁给符小侯了?”

    安王脸动了动,仁王眼角往下耷了耷,一起笑了。仁王说:“你这些日子躲得好,宫里被永寿那丫头搅和的鸡犬不宁回宫后又跑出去两三趟,还跑去他安王府一回。”安王苦笑:“别提那次,说是猜到飞天蝙蝠是谁了,要再印证印证。等到深更半夜才回来,说是虽然没印证成,但是绝对知道。等再回宫居然就安分了,还点头肯嫁给那符卿书了。”仁王跟着道:“谁也不问她为什么,只要她肯安生嫁了,万事大吉,一天云彩都散了。”我也笑:“是,那好得很。”

    仁王与安王留下吃了顿午饭,仁王下午还有个鸡会,安王与人约了棋局,赶着走了。一天打发掉半天。我忍不住又出去,遛着遛着居然遛着居然遛到了安国府的那条街上,遥看对面的金闪闪的门匾颇踌躇了一下。进还是不进?符小侯答应过如果娶到公主一定请兄弟喝酒。上门蹭酒算师出有名,不过迎娶公主一定有许多事情忙,还是不方便打搅。我来回踱了数趟,身后转出来一个人,对我作了个揖:“这位公子,您行行好那边走动行么,俺这摊子摆着您看……”我干笑陪了个不是,从米糕摊前挪到块空地。对面朱红大门前站着的葱叶绿小哥依稀还是上次那位,歪着脖子向这里正瞧,该是依然不认得老子。我摸摸鼻子,再抬眼看看,叹了口气,走了。

    磨着磨着,中秋到了。

    其实中秋节也就这么回事,中午放了串鞭炮,我吩咐厨房菜里一定有鸡。一二十个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下午歇了一歇,到晚上本来打算在金鱼池的亭子里吃月饼看月亮,人太多,改在回廊里摆了一张大桌子。月亮很争气,大而圆,圆而亮。座上的诸人都像有些感慨在心里,只喝酒,不说话。只我吃了个蛋黄月饼撑出来一个饱嗝还响亮些。等到螃蟹上桌,我刚抖擞了一些精神,裴其宣站起来淡淡道有些累要去睡。我环视左右一张张炖不开老石膏的脸,通情达理地说:“今天都散了罢,早些睡。”

    席面空了我回头看小顺小全,“家在附近的就拿些螃蟹月饼回去看看罢,同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说说,大过节的吃个团圆饭。”小顺小全欢欢喜喜地应了,一遛烟的没了

    一个人对着月亮啃螃蟹其实也别有风味。螃蟹尽是母的,各个都是满黄,我掰一个倒上姜醋,吃一口再一口花雕,甚得趣味。八月十五晚上,就这么过了。

    十六一天心里潮着堵,螃蟹吃多了积的。一天都没好生吃饭,到了傍晚掌灯十分,正准备去拨点粮食到肚里,出门抬头,看见假山旁站着一个人。

    符小侯到老子家,少走正门。

    符卿书在暮色里袖手站着:“今天晚上,请你喝酒。”

    ——

    上好的花雕酒,两小坛。

    我与符卿书各搂了一坛蹲在房顶,符大侠飞上去的,我扛梯子爬上去的。

    泰王府的房子盖得高,固然望得远风景好,但爬上去委实费事。我向家丁讨了梯子,亲自扛到北院。小顺小全要帮忙,被我一袖子甩了回去。小顺战战兢兢看我扛着梯子向北院:“王爷,您同小侯爷喝酒在园子里摆酒罢了,厨房再整治些小菜。奴才们都下去,一定不打扰了王爷的兴致。”我说:“你不懂,这顿酒一定要在房顶上喝才有趣。”王爷我这几天酒少喝了?符小侯成亲前同喝的最后一顿,一定要喝的别致。

    符卿书说要请我喝酒,结果还是在我泰王府里喝。酒是符小侯带来的,放在房顶上,所以老子才说左右出去麻烦,不如就在房顶上喝算了,空旷又开阔。符卿书点头说好。

    泰王府的房顶是细瓦铺的,不算陡,好坐。头上滚圆一个金黄的月亮,意境。小酒坛子不大,正合适搂在怀里对着嘴喝。我爬上去的时候符卿书已经开了一坛自喝。我挨着他在屋脊上坐了,开了另一坛。扑鼻的醇香,入口绵稠,掺水兑个五六坛普通花雕不在话下。我赞了一声好酒,符卿书对着月亮喝酒,没做声。

    闷了半柱香的工夫,还是老子又找了句话来说:“喝了这一顿,下一顿就是符老弟你的喜酒了。”符卿书还是灌酒,不吭声。我拎着小酒坛子干笑:“公主与你我看般配的很,真真是天作之合。”符卿书终于开口了:“公主下嫁是圣上对家门的恩典,只要公主愿意屈尊下嫁,只求今生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一口酒灌下去,我伸手拍拍符卿书肩膀:“放心,公主晓得了你是飞天蝙蝠,今生今世便跟定你了。我早说过,这个驸马的位置跑不出是你的。”

    符卿书笑笑,符小侯的笑与往常不同,要成家立业,沉稳许多。

    我又说,“从今后,你我亲戚上又近了一层。兄弟我可货真价实是你亲大舅子了。吃喜酒的时候要多敬我一杯。”

    符卿书道:“一定。”放下酒坛再一笑,“便是这个不敬,谢酒也少不了的。若不是你,我这个驸马怕也做不了如此快。”忽然就转过头来:“上次在别庄,你赚我去假山后面让公主看见,可是么?”

    我仔细端详端详符小侯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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