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巨大的营地从寂静中醒了过来,开始了一日的喧闹,各个奢华的营帐内外人影忙忙碌碌地进出着,仿佛预示着今日的特殊与不平静。
    皇帝的金帐内,康熙伸开双手让内侍为其着装,一身金盔铠甲明晃晃地刺目,穿在康熙身上却平添七分威武雄壮,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对着在一旁忙碌状的梁九功问道:“阿哥们那里情况如何?该预备的东西可都备下了?”两个宝贝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随他狩猎,有没有宜敏在身边照顾着,他这个当阿玛的说不得要事事费心些才好!
    梁九功闻言立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回皇上的话,两位阿哥那里有碧水伺候着呢,昨个奴才已经把今儿该备的东西,该注意的事儿跟碧水细细嘱咐过了,以碧水的细心周到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要不奴才亲自过去看看?”虽然两位阿哥身边的奴才都是皇贵妃亲自□的,想必事无巨细都会考虑到了,不过他这个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看在爱子如命的皇上眼里可不就是大错特错了?
    康熙想着终究还是不放心,对着梁九功点点头,吩咐道:“既如此,你就过去走一遭,尤其是阿哥们用的弓箭、马匹更要详细检查,绝不许有一丝懈怠!”这些细节最是容易被人动手脚,尤其在猎场上,稍有疏忽就是性命攸关,他绝不容许上次的意外再次发生,“另外,把喀纳给朕叫进来,朕有事吩咐他!”
    梁九功嗻了一声,很是利落地躬身退出营帐,对着早早伺候在帐外的禁卫军大统领笑道:“统领大人,皇上宣您进去呢!说是有事吩咐。”然后摆了摆手中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就往不远处那个仅比御帐小一号的巨大营帐走去,心中美滋滋地想着一大早就能出肥差,只要伺候得两位阿哥满意了,想必那赏赐是少不了的,这方面两位阿哥倒是跟皇贵妃娘娘一脉相承,不愧是亲生母子呢!
    赛音察浑姿态随意地倚在案桌边上,把玩着手中华丽长剑的剑鞘,懒懒地道:“大哥,咱们今儿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把人手都给派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光杆阿哥,真要有事咱们可就动弹不得了……额娘可不许咱们玩得太过呢!”总不能事到临头他们亲自动手吧?他倒是无所谓了,不过到时候他可不一定收得住手,万一暴露得太多惹来疑窦可就不妙了。
    正抬着手让碧水整理身上软甲的承瑞轻笑一声,看着自己这个不安份的弟弟,没好气地道:“你少在那胡思乱想,咱们今儿肯定会被皇阿玛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到时候身边定然密布皇阿玛的心腹侍卫,你倒是动一动给我看看呀?还不如一早把身边的人都给派出去,咱们就一心享受围猎的乐趣吧!”
    反正今儿会发生什么事不是早就知道得□不离十了吗?只要不出意外今儿肯定是热闹得很,指不定比大年夜里漱芳斋的戏台子还要精彩三分,他们兄弟的任务就在自家皇阿玛身边冷眼看戏,顺便敲敲边鼓,至于冲锋陷阵、出头掐尖的事儿可不是他们该干的!
    “你这没用的奴才,挑的这是什么衣裳?存心让本宫出丑吗?还不快把本宫那件月白色骑装拿来,要是误了出行的时辰,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佟妃营帐内正一副乱哄哄的景象,佟妃那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怒气,狠狠地将一件嫣红色骑装甩在地上,恨不能踩上一脚,天知道她有多恨这些不属于正红的眼色,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没资格着正色吗?
    尤其进宫那一年见过马佳氏身着火红色骑装的绝代风华之后,佟妃就痛恨红色,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去碰这个色系,如今身边的奴才竟然没眼色地拿出来碍她的眼,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嘶——“太过猛烈的动作顿时让佟妃身子一僵,□和腰部顿时一阵阵酸麻刺痛传来,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云嬷嬷连忙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焦急道,“主子,您快坐下来歇歇吧!昨个折腾了一宿,今儿天不亮就要起身,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哟!”
    说着瞪起眼睛对着一旁的宫女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滚下去思过!”要不是这宫女乃是佟家旗下数得上的包衣大族出来的,她哪里会对她这般客气,早就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那宫女唯唯诺诺地低头应是,眼中的泪珠转啊转地就是不敢落下来,连忙匆匆退出帐外,这才敢那袖子拭去眼角的泪花,袖子里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小跑着冲回自己的宫女帐房内,扑在床上蒙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她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娇小姐,谁知一遭入宫门就成为伺候人的奴才,任打任骂还不许有半分委屈,想起入宫这半年来在承乾宫暗无天日的生活,以及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未来,不由得万念俱灰!
    就在这小宫女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佟妃身边的大宫女春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那高高隆起的被子轻轻拍抚了几下,只觉得被子里的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下来,好一会才偷偷掀开被角往外瞧,正对上春蕊那含笑的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连忙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生怕对这个佟妃最为信重的大宫女失礼,到时候可比犯些小错眼中无数倍!
    春蕊仿佛没看到那哭得红肿的眼睛一般,笑着拉过小宫女的手,拍了拍安抚道:“别怕!是主子让我过来看看你,刚刚主子不过是气急了而已,不是真的恼了你,要知道主子可是最恨红色系的衣裳,今儿只是骂了几句已经是轻的了,上回出错的宫人可是直接被送进慎刑司的,主子对你这丫头已经是格外纵容了,你可要心里明白才是,懂吗?”
    小宫女连忙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来安抚她绝不会是佟妃的意思,毕竟佟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不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如今在气头上哪里会让人来安抚她?还不是春蕊这个大宫女想方设法地为佟妃拉拢人心,毕竟自己家里好歹在内务府也是排的上号的……
    这么一想这小宫女顿时对佟妃的印象更恶劣了几分,对眼前的春蕊倒是印象极好,毕竟作为承乾宫的大宫女,这位在佟妃心目中的地位比起那位云嬷嬷都要高,说的话也更有分量,而且对下面的宫女太监都是极好的,若不是有她帮着佟妃管理承乾宫,以佟妃那性子怕不是早就众叛亲离了!
    春蕊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小宫女一会,哄得小丫头转悲为喜之后,这才起身笑道:“得了,笑了就好!我就先回了,一会还要随主子去给皇太后请安呢!今儿你就歇息一天,好生在营房里呆着,可别出去乱走,等主子气消了肯定会让你进去伺候,到时候多看多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主子身边的老人,总不会再出错了吧?”
    小宫女连连点头,对着春蕊感激地道:“多谢姐姐提点,彩儿记住了,下次定不会再犯了!”说着亲自送了春蕊出去,站在营房外头目送着春蕊离去,还没长开的秀丽小脸上感激渐渐退去,凭什么她要这样卑躬屈膝地过一辈子?难道她真要要等耗尽年华之后出宫当个老姑娘,然后被家族送货物一样地嫁出去吗?眼中浮起坚定和不甘,总有一天……
    随着一声悠长的鹿哨响起,草原上万马奔腾,八旗儿郎驾着骏马,挥舞着马鞭,一声声呼喝着催马前行,远处的猎物被赶着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此为木兰围猎最后一日,也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天。
    行围开始时先以数百骑兵分别插入山林进行布围,分散而列,围而不合,布围是在五鼓前,管围大臣率领蒙古管围大臣及虞卒1和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各部射牲手,齐出营盘,观察围场地形,视度山川大小远近,三十里、五十里、七八十里,两翼一齐至看城,如星之拱所,似月以圆称,称之为“合围”。
    合围后,自乌图裹处,虞卒脱帽,擎手举鞭,高喊玛尔噶2口号,这信号连续三次传至中军,中军知道行围已合,便举旗徐行,左右指挥俟皇上入围,这时刚刚进入早晨。合围的圆月形“人墙”,从数十里渐促渐进,越来越小,从林而出到风阜,缩小的包围圈一直缩到看城,两翼与看城左右相接。这时虞卒皆紧并一起,人并肩,马并头。这时在“人墙”之外的放围处,又设一层人马,有虎枪营士卒和诸部落射牲手,专射从围内逃出之兽。
    在日出之前,皇帝御驾从御营乘马到看城3稍息,皇太后銮驾也留在此处观览,毕竟围猎之事从未让女子参与,能够跟随皇太后銮驾的只有身份够高的贵妇贵女,就连康熙的御嫔中也仅有佟妃和成嫔有资格伴着皇太后观览,其余贵人之流只能安份地留在御营中等待,不得随意出营,否则留守的兵卒可没有足够大人手看护她们,万一被流窜的野兽伤着了,那可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待两翼乌图里蓝旗到后,康熙留了皇太后在看城上,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出看城,御櫜鞬4,在诸扈从大臣侍卫和亲随射牲手、虎枪手等维护下由中道直抵中军。在中军前半里许,纵览围内形势,根据山形地势,开始打围。康熙驾马奔到在中央平坦的草场处,有一队骁骑营飞骑左右穿插,领头的正红旗骑兵举着长号,正在驰奔鸣号追击,将兽轰赶到山谷中的“口袋”里,恭请御驾狩猎。
    康熙哈哈一笑,朗声道:“儿郎们,今日尔等可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来,谁若能夺魁朕重重有赏!”在左右侍从大声应诺之后,康熙双腿一夹马腹,身飞逐走,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猎杀奔到自己眼前的猎物。承瑞和赛音察浑也是不甘示弱,紧跟在康熙侧后方,箭无虚发,每一只箭矢射出必定放翻一头猎物,父子三人一路跨着千里良驹风驰电掣,左右两翼雁行侍卫足有千骑,五色旌旗鱼贯联翩,几乎是碾压似的极速前进。
    一路上留下的无数猎物,自有身后的护军步卒捡拾,根据箭矢上的标记分门别类,送往后方由军需官统计,由此决出数量最多之人为胜,各族各部的王公自然也参与了这场盛典,只是他们行猎并不与康熙一起,而是分班扈猎,星罗景从地分布各处,霆驱雨合般若即若离地游猎于御驾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
    忽而远远闻得一声虎啸,打围的众人皆是动作一顿,继而兴奋地抬头向来声处望去,只见远远地一只斑斓猛虎从林中跳出,显然是被虎枪营合围的动静所惊,竟然径直往中央虎扑而来,惊得所经之路的王公纷纷闪避,无一人敢对其放箭,倒不是说他们当真怕了这样一只畜生,而是因为虎为百兽之王,除了皇帝有资格视为猎物之外,谁人敢下手狩之?真要不知死活地伤了这头畜生,只怕一顶野心勃勃的帽子就要被死死地扣在自个头上了!
    康熙自然也看见了那体型硕大的猛虎,顿时两眼放光地跃跃欲试起来,到了木兰这么些日子,熊、豹子之类的倒是猎了几头,老虎却是从未见到,没有百兽之王来给自己添加功绩,不免让这场秋狝有些美中不足,如今这畜生偏偏在最后一日送上门来,看来还真是天意啊!他岂能错过这个宣扬自己武功的机会!
    康熙立时勒马转向往猛虎方向奔去,握紧了手中的大弓,承瑞和赛音察浑紧随其后,两人都暗暗提起戒备,为防万一承瑞对着身后的侍卫低声吩咐道:“将火筒备好,如有不测立刻开火,其余人等盯紧那头畜生,若是离得太近就掷抢将其挡回去……”
    碰到老虎固然能让自家皇阿玛大逞威风,但是虎类最是凶猛难缠,若是杀虎不成反被虎所伤,在蒙古王公面前大失颜面不说,万一擦破点皮都是件捅破天的事情,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喀呐这位禁卫军大统领自然堂听到了承瑞的话,心中暗自点头,大阿哥果然是个心思细密又孝顺的,这种话也只有两位阿哥才能说,换了他可不敢下这种命令,毕竟越过康熙直接射杀猛虎可不是件小事,皇子阿哥下令可以说是一片孝心,换了奴才可就成了僭越本份,罪该万死了。
    康熙没注意到自己宝贝大儿子的小动作,他只是专注地盯着那头猛虎弯弓搭箭,双腿控马向着它越奔越近,到了将近百步远的距离手一松,嗡地一声弦动,金色箭矢宛若流星赶月一般瞬间没入猛虎右眼,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响起,那头老虎痛的在地上吼叫连连地剧烈翻滚着,地上扬起滚滚烟尘,掩盖了猛虎那巨大的身躯,只余下阵阵痛苦的虎啸不停传出。
    康熙勒马停在不到百步的地方,双目紧紧盯着那片尘土飞扬的地方,好一会那虎啸才渐渐低弱下去,飞扬的尘土慢慢落下,只见那头刚刚还凶狠无比的猛虎如今已经安静地伏在地上不动了,围观的王公大臣和侍卫们纷纷高声欢呼起来,万岁之声不绝于耳,对康熙精准犀利的箭法不停滴歌功颂德,康熙心中也是一阵得意,毕竟能够一箭射死一只凶猛的老虎,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喀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两位阿哥丝毫不见喜色,反而表情严肃地盯着那头猛虎,不由得心中一个咯噔,立刻转头去瞧那头猛虎,看了半天却不见丝毫异样,不由觉得两位阿哥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不过事关皇上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了看那几个准备上前抬老虎尸体的侍卫,不由得心中暗自摇头,这几个侍卫的身手绝佳的那种,万一被猛虎临死反扑,恐怕得不了好。
    目光四处逡巡之后,不由得落在巴克什和巴图鲁身上,对着素来细心的巴克什使了个眼色,暗中指了指那头猛虎,然后比了个杀的手势,巴克什顿时心中一凛,立刻明白那头猛虎恐怕没有死透,这是要他们暗中下手将那畜生彻底解决呢,而且还不能露出破绽让人看出来,不然皇上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毕竟人人都认定了皇上一箭射死猛虎,结果这老虎有活蹦乱跳地伤了人的话,那可就变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巴图鲁自然看见了顶头上司的动作,素来懂得装傻的他立刻憨声憨气地对康熙道:“皇上,奴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巨大的猛虎,求皇上准奴才前去见识见识!”巴克什见状倒是不吭声了,毕竟这话由素来憨直的巴图鲁来说没人会怀疑,换了他来说恐怕康熙第一个就会明了事有蹊跷,不免扫了皇上的兴致。
    果然康熙毫不怀疑地答应了:“哈哈,去吧去吧!依朕看这头畜生少说也有上千斤,朕倒想知道咱们的巴图鲁能不能成为扛虎力士,若你能一人扛起,朕就赏你这头畜生身上一宝,如何?”对着这个身手绝佳却脑子一根筋的小舅子,康熙是极为欣赏的,尤其在这等心怀大畅的时候,更是丝毫不吝啬。不过其他人闻言却不曾露出嫉妒之色,毕竟力鼎千钧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古往今来又几人能够做到?难道眼前这个大块头会是楚霸王那种天赋异禀之人不成?
    “皇上就看着吧!奴才绝不会给您丢人的!”巴图鲁对那些怀疑的目光视为不见,面不改色地大包大揽,摩拳擦掌地向着伏在地上的老虎尸体快步冲了过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移动,只见巴图鲁快步来到老虎跟前,蒲扇般的大掌在那硕大的脑袋上拍了几下,巨大的力道拍得虎尸都震动了起来,这才粗声粗气地道,“好家伙,果然是个大块头,光这脑门都有半个马身大,还真得拿出看门的本事来才行了!”
    说着在两手上呸了口唾沫,摩挲了两下,将手掌探入虎尸下腹处,抓紧了厚实的皮肉,这才深深吐纳了两下,嘿咻猛地将千斤巨虎托了起来,然后大吼一声高举过头,所有人打着看笑话主意的人顿时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巴图鲁那高高贲起的夸张肌肉,咬紧牙关的狰狞面孔,纷纷倒吸了口冷气,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绝于耳,显然被巴图鲁的巨力给吓得不轻。
    康熙在震惊之后却是得意非常地大笑起来,连连夸赞道:“好!好!好!巴图鲁果然人如其名,盖山生了个好儿子啊!”他着实没想到巴图鲁竟然真的能独自举起那头老虎,要知道满蒙对天赋异禀之人素来尊崇,尤其崇尚勇武之风的蒙古草原上,巴图鲁这样的大力士更是争相笼络崇拜的对象,端看那些一脸羡慕嫉妒恨的部落首领,康熙就觉得心怀大畅,比起亲手射杀一头老虎还要来的舒坦。
    康熙觉得巴图鲁在蒙古王公面前给他挣了面子,立刻大手一挥,大方地道:“朕金口玉言,这头猛虎身上的任何一宝随便汝选!”要知道老虎一身皆是宝,虎皮、虎骨、虎血、虎肉、虎鞭皆是难得的珍品,便是大内有些库存,那也是陈年存下的,论功效可不比不得这等新鲜猎杀的猛虎,是以这份赏赐可谓极重了。
    巴图鲁举着大踏步来到康熙御马前丢下,这才跪地谢恩:“奴才谢皇上厚赐,奴才不过靠着点蛮力而已,不敢居功……”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厮是想要矜持地推脱赏赐的时候,巴图鲁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摸了摸后脑勺,“只是奴才还是斗胆求皇上赏几根虎骨,奴才感激不尽了!”
    康熙感兴趣地问道:“你倒是说说为何要选虎骨?莫非你还想继续长力气不成?”按理说以巴图鲁的性子,即使割上快虎肉大快朵颐也比要虎骨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才是,如今却要了那需要繁琐工序入药的虎骨,不由得康熙不好奇。
    巴图鲁憨憨一笑:“奴才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是为阿玛求的,阿玛年纪大了,遇着阴冷天气总是痛苦不堪,奴才听大夫说新鲜虎骨最是对症,这才厚着脸皮求皇上!”他这话半真半假,盖山年轻时征战沙场,身上留下不少暗伤,虽然早被宜敏调养过来了,但是这些年时不时会借此来个装病之类的,毕竟上过战场的人都少不了出现这种症状,是以一般人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
    康熙闻言心中动容,轻叹了口气道:“马佳氏代代为我大清征战沙场,可谓劳苦功高,如今不过几根虎骨又算得了什么,待回京之后,朕让太医去马佳府上为你阿玛诊治,但有所需御药房虎骨尽可取用。”他感慨着盖山一家果然皆是忠君本份之人,这些年来恐怕一次也不曾向身为皇贵妃的女儿开口,不然以敏儿的孝顺,若知道自己阿玛深受病痛之苦,哪里会吝啬什么虎骨?倒是他对功臣太过疏忽了,每每只看到盖山红光满面的健朗模样,却不曾深究到他偶尔告假的缘由,若是敏儿知道了肯定要伤心的吧?
    巴克什这会也坐不住了,连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巴图鲁身边:“皇上大恩,奴才一家没齿难忘,只是祖训有言为大清驰骋疆场乃是马佳氏分内之事,决不可居功自傲,更不可恃功求赏,今日巴图鲁已是违背祖训,回去肯定要被阿玛罚跪祠堂,还请皇上千万莫要兴师动众,不然阿玛肯定饶不了奴才的!”、
    为大清打天下的家族多了去,战功赫赫的也不独盖山一人,这次求虎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毕竟阿玛已经考虑要隐退了,姐姐临行前嘱咐他们要找机会让皇上记起自家阿玛的功劳,尤其兄弟几人更要努力表现自己,这样皇上肯定会给阿玛一个体面的荣退,到时候就算九门步军不再掌握在阿玛手中,但也不至于真的人走茶凉,好歹能对朝政保持一定的影响力。
    “罢了,朕自有主张,必不会让尔等为难便是!”康熙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极为高兴的,口中答应着,心底却暗自思量回去要跟宜敏通通气,让人好好给盖山诊治一番,毕竟这样铁骨铮铮的忠良之臣可谓是奇葩了,相信只要有他在一天,马佳氏一族定能继续保持这样忠君的家风,那么军队也将稳如泰山,他的皇位自然无人能够动摇!
    巴克什和巴图鲁双双磕头谢恩,这才翻身上马,继续跟着康熙狩猎去了,只是远处蒙古王公望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眼神已经不同了,毕竟这等天赋异禀、身手了得的勇士本就难得一见,何况看两人长相身材皆是相同,想必本事也差不离的,一想到大清皇帝身边一下子拥有两个万夫不当之勇的侍卫,那些心里打着小九九的蒙古王公不由得收起了那点子念想。
    尤其察哈尔亲王布尔尼更是脸色发冷,握紧缰绳的拳头捏得发白,额头上青筋毕露,低垂的眸子中布满杀气,不甘地扫过那头死的不能再死的巨虎,心中怒气勃发,没想到大清皇帝身边竟然有这等高手,一掌就将被喂食药物已久的巨虎杀死,还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硬是破去了他安排好的杀局,可恨!不甘心地看着那些弓箭手渐渐隐没在人群中,无法再靠近大清皇帝的队伍,该死!
    究竟是谁竟然察觉了他的异动,这样不动声色的手笔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难道是大清皇帝不成?若当真怀疑了察哈尔,为何今晨他会毫不在意地收下东珠哈日格?不会的!一切都是巧合!他的谋划极为隐秘,除了少数心腹根本无人得知,就连他的弟弟都不曾知晓,怎么可能会被识破?肯定是大清皇帝的护卫太过精明厉害,这才让自己的人无从下手而已……
    有些惶然不安的布尔尼没有发现背后不止一双眸子在盯视着他,更没察觉康熙看向他时那阴冷到极点的眼神,他只是用力鞭打着马匹,发泄般地奔驰开来,带着自己的人马很快消失在丛林之中……
    1虞卒,古代帝王狩猎时,担任围合禽兽的士兵。
    2玛尔噶者,蒙古语帽也。
    3清代皇帝行围打猎时设在高地的瞭望点。
    4櫜鞬,读音:gāo jiān,指藏箭和弓的器具。
    作者有话要说:七千七百字的大章哟!~稍后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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