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好,是一连暖阳的好天气。空气里弥漫着焚炉中燃烧出的清冷寡淡的香气。
    米诺地尔揉了揉眼,脸上还留有从朦胧香甜的睡梦中流连的不舍和迷糊气。他抬眼一扫,发觉仍然是自己熟悉的寝殿时,嘴巴自然地瘪着,旋即又无奈一笑。
    也是,自己在奢望什么啊。
    米诺地尔轻叹口气,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翻了一圈,掏出一个羊毛线织成的布偶,金发金眼,威风凛凛。指腹轻轻地蹭着圆鼓鼓的面庞,又轻轻放在鼻尖轻嗅。
    浸染了苹果花清香气息的布偶,让他回想起从前站在满树银色苹果花下的那个女孩。一身冷硬盔甲散发出肃杀的气息,可她摘下头盔的一瞬间,对他绽放出的笑容,灿烂得将钢铁都化为了绕指柔。
    前去出战征伐侵扰边村的魔族旁支,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的姐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回来了,米诺地尔。”
    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他却咂吧出点自我安慰的甜味来,时常拿出来回味。米诺地尔在被窝里乐呵了半天,才出声唤门外的仆人进来。
    他坐在木凳上,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白玉色的瓷骨梳在金色的蓬软卷发中上下梳动,用细长的夹子夹住右侧长到遮眼的头发,露出极为绮丽貌美的脸庞。耳垂被女侍穿上露珠形的白玉耳徽。米诺地尔肤色偏白,所以只让女侍在脸颊上轻扫了些粉脂,俊似出水桃花,配上那桃花眼,真是似醉半醉,勾人心魄的绝色。
    羽族男性历来保留着鸟类“男为悦己者容”的习俗,男性取悦担负繁衍大任的女性族人是常态。米诺地尔也不例外,更何况,今天可是那人族王子来宫游玩的第叁天,姐姐奉母命抽时间陪他,二人相处时间很多,为防止那浪荡子勾人,他半点马虎不得,定要在美貌这方面将他比下去,掳获姐姐的心。
    只是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仍然觉得缺点什么。他皱着眉在首饰盒里翻找一通,直到挑出条挂坠有宝蓝水晶的抹额往额间系起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米诺地尔呵退跟随的奴仆,独身一人来到专供乐师们居住的乐楼。
    他原本打算去会会那个御官,听说他来自玉楼殿,又是被黑暗精灵所贩卖和奴役的树精灵一族。他曾在书楼里翻找过古书典籍,又通过眼睛大致了解过树精灵一族的过去。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下等精灵是如何获得姐姐的另眼相看的,他实在好奇得很。
    乐楼算不上很高,彩墙尖顶隐没在高大的乔木间。隔着墙他都能听见弦乐和打击乐器交融的声音,夹杂着欢声笑语和女子喝酒取乐的荒糜。米诺地尔听得直皱眉头,挪步打算离开。
    “米诺地尔殿下。”
    “是你——”
    米诺地尔没想到竟然迎面撞上了刚好返回的御官,青衫落拓,风姿卓绝。他是惯常穿青色长袍的,一头金色齐腰长发此刻被发冠束起扎在头顶,发束中一串金辫隐约可见。尖耸的精灵耳上那颗小粒铃兰早已换成了薄荷绿色的青水晶。看上去同此前温和雅静的面貌相差太大,以致于米诺地尔小小地诧异了一会儿,心头笼上一股怀疑,这人怎么和宴会上给人的印象不一样了?
    如果说在宴会上他是安静的,故作神秘的幽兰,而这时的他更像是悬崖边迎风招展的松柏,看上去有一股俊逸洒脱的气质。却也显得更神秘,他隐藏得更深了。
    米诺地尔打起精神,一脸戒备。
    “殿下找我?”
    “你怎么知——”
    “原先只是猜测,现在确是肯定了的。”御官抱着琴笑了笑,磊落坦荡,不畏不惧。自打宴会上受到这位殿下频频的眼色之后,他可受到不少照顾。早晚这位骄纵的殿下会找上自己的,对此,他毫不怀疑。
    米诺地尔正了正衣衫,尴尬不已地开口:“那就去前面的花园里谈吧。”
    那边人少,环境安静,最适合隐秘的谈话。修剪整齐的花丛间,散发出花香,绿意浓浓。米诺地尔和御官在花亭石椅上坐下,伺候御官的仆人随即端来一壶花茶和几碟精致的小食后又没了踪影。
    米诺地尔挑着眉看完全程,心里暗自嗤笑他摆谱做主人的姿态,嘴上也不饶人地说:“看起来你还挺适应王城的生活的,比玉楼殿怎么样?”
    “殿下说笑了,玉楼殿不过是供贵客玩乐的地方又怎么能同王城的繁华相比。”御官平静地说,丝毫没有身处下作场所的不堪。他翻过杯沿釉上一边青色碎花的瓷杯倒了杯花茶递给米诺地尔,“殿下专门来找御官,不应该只是说这些吧。”
    他倒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行为不卑不亢,语言也不显阿谀逢迎的姿态,米诺地尔对他没了原先那份不屑,仔细打量间发现,他捏着茶杯把手的那只手,指如葱玉,肌肤瓷白莹润,旋即问道:“你很喜欢青色的东西?”
    “克莉丝汀殿下喜欢,御官只是投其所好。”
    “哦。”投其所好的人米诺地尔见得多,可投其所好又能真正让人心生喜欢的他却是第一个。姐姐看上去还挺喜欢他的。
    “那你经验应该很丰富吧。”
    米诺地尔心里冒着酸泡泡,话一说出来就酸不溜秋的,还傻乎乎地露出怯。
    御官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这羽族的小殿下怎么语气像掺着酸,一股子醋味。
    “殿下之前在书馆不是了解过?”御官逗他。
    “啊――”米诺地尔听他一提书馆,脑海里猛地回想起之前无意窥见他和姐姐……,他咬唇呆住,从脸红到脖子。
    “你,你你,我……”米诺地尔支支吾吾的,焉了的茄子般垂下头,“你都看见了。”
    米诺地尔心下惴惴,细长的弯眉抖了抖。
    那天他寻了个时间去书馆找树精灵一族的秘闻,没想到去顶楼时站的位置偏隐蔽些,不料竟隔着层层书籍,听到暧昧而熟悉的喘息声。
    他捏住书脊的手指一顿,心中的魔鬼在喃喃耳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闻声寻去。他看到姐姐被抵在书柜上,肢体交缠,衣衫撩乱。身子被撞得如瑟瑟花枝乱颤,美得很。她仰起的芙蓉面上薄汗微湿了发鬓,额角迎着艳阳流金被镀上一层冷晕。
    那双清凌凌的浅色瞳孔如同一泓清泉倒映出月影,冷冽而疏离的,直直地像要看透他心底的污秽。
    他落荒而逃,手中的书籍失了力磕到实木地板上,发出明显的声响。
    他回去后泄过一次,才勉强缓解了体内的燥热,躺在床上昏沉沉的又臆想了一遍。玉臂生寒,耳鬓厮磨,种种缱绻情事,恨不能以身相替。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米诺地尔心里又酸又涨,见御官一幅坦然自若的神情,嫉妒羡慕便涌上心头。他轻易能和姐姐共度巫山云雨,自己却只能躲在暗处卑鄙窃听。
    “原来殿下过来是想找御官学两招?”御官了然放下瓷杯,笑得揶揄。
    “你……”米诺地尔哑口难辩,又觉得他实在过分放浪了些,闺房之事也拿来调侃。想学难道就真教不成。不过,看他那样子,没想到也像是个好为人师的。
    哼,本来就出师不利现在又被他拿捏着话头调侃,再向他请教真成什么了,本就因着姐姐的缘故生气,多见几次,自己不得怄死。米诺地尔又想到那天翻看到的信息和自己的目的,攥紧手指索性就问出口来:“你到王城里来目的不简单吧?”
    “确实。”御官点点头,“我对克莉丝汀殿下仰慕已久,能借多族宴会的名头献艺得到殿下垂青自然是高兴。”
    好不知羞,却又……他说得言之凿凿,一派仰慕的神色。米诺地尔感觉心口好像被灼烫了一下,眉头鼓蹙。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回到御官身上。
    料定他必定满口谎言,假借爱慕之名行不轨之事。米诺地尔压低声音重又质问:“在你进玉楼殿前曾经被真魔族王族旁支族长收留,学过黑魔法不是吗?而且你身上流有一半真魔人的血液,现在你又潜伏在王城勾搭上王女意欲何为?”
    米诺地尔早看出来那天宴会上他弹奏的曲子有异样,听者千人千面皆有异象,恐是进了幻境,牵人心神致使神思靡钝,魂牵梦萦。
    好手段,好计谋。
    现在攀上姐姐这高枝,行事更方便了。若他真是真魔族的奸细,他定要将此事告知姐姐。
    “欣喜爱慕又何罪之有?”御官看向他,继续道:“早听闻“真魔之子”米诺地尔殿下的大名,算起来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殿下的眼睛确实厉害,能知晓过去未来。御官着实羡慕不已。”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殿下太过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而忽略了……”御官屈起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点,神神叨叨的样子“神识海的力量。”
    米诺地尔:(双手叉腰)来找茬的!
    御官:弟弟,来跟哥哥学两招吗?(笑)
    我:兄友弟恭(不是)怎么又按耐不住想写NP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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