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 by 瑞者
    文案
    阿弃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桃花遍地的仙境里,
    钓鱼酿酒,怡然自得,从来也没有寂寞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一个受伤又失忆的家伙闯进了他的世界。
    明明是个傻得被他取叫阿呆的家伙,
    又懒又爱偷掘他的酒「武陵春」来喝,
    可不知怎地,阿弃却觉得这个说不上好看的家伙,越看越顺眼。
    阿呆让他习惯了有人作伴的感觉,教会了他爱情与欲望。
    却在他以为生活永远不会改变的时候,阿呆消失了。
    他明明对自己立下了永不离开的誓言。
    他明明说过就算恢复记忆,也不会忘记自己。
    但这个身穿华服表情凶恶的「阁主」,真的是他的阿呆吗?
    第一章
    阿弃拿着自己做的一根鱼竿,挖了一些蚯蚓,到屋后的溪边去钓鱼。平日里,他是以砍柴为生的,不过今天是寒食,家家断火,没有人买柴,他无事可做,只好来钓鱼了。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原本清浅的溪水突然暴涨,若不是如此,他连鱼竿都不用做,卷起裤腿就可以直接下溪摸鱼。
    溪边长了许多野生桃树,这时节桃花开得正盛,满目都是如云霞般的红色,地上也是一片绯红,被雨水打落的桃花铺了厚厚一层。还有一些落入溪水里,顺着水流漂得远远的。
    阿弃放了四脚凳,一屁股坐下,背靠在身后的桃树上,二郎腿一跷,鱼线一甩,倒还挺悠闲。下了雨之后的鱼,特别好钓,不过半天工夫,他就钓了不下二十条鱼,有大有小,小的他瞧不上,又扔回了溪水里,留下了七、八条至少三斤重的,然后乐呵呵的收起鱼线,背起水桶,正准备回去,突然看见上游有个东西漂了过来,浮浮沉沉,竟然像是一个人。
    死人!?
    阿弃吓了一跳,紧走几步,想要避开,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撞击的声音,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那个人的怀里还抱了一根浮木,那一声撞击的声音,是浮木撞到岸时发出来的。
    活的?
    犹豫了一下,眼看那个人就要漂出视线之外,阿弃还是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情,放下水桶,跳进了溪水中,把那个人连同那根浮木一起拖上了岸。
    果然是活的。
    阿弃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个人抱着的浮木拿下来,摸到微弱的心跳的同时,也被胸口那个血肉翻开的可怕伤口给吓得差点又拔腿逃了。因为泡了很长时间的水,伤口不但浮肿发白,而且还有腐烂的迹象,看上去极其恶心。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阿弃拧着眉头,将人拖回了自己的房子里,强忍着想逃的感觉,帮那个人清洗了伤口,挖去腐肉,然后找了金创药敷上,包扎起来。
    「但愿这些金创药还有用……」阿弃祈祷着。
    去年他砍柴的时候不慎割伤了小腿,找了个游方郎中买了一包金创药,效果还不错,他才用了半包,伤口就愈合了。剩下半包他小心收了起来,但时间过了这么久,药粉都有些发粘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有用就有用,没用他最多好心帮这个人挖个坑给埋了。这药可不便宜,他砍了这些年柴,才攒下一点家底,才不会浪费在不认识的人身上,请郎中那更是休想。
    把那个人身上的血衣剥下来扔在床下的时候,他才想起,光顾着把人拖回来了,刚钓上来的鱼反而忘了没拿回来,和鱼竿一起还放在溪边。
    阿弃连忙又抓起血衣,拿到溪边洗干净,顺手就把鱼处理了,削了鱼鳞,去了内脏,拿回去留了两条煮鱼汤,另外几条全部抹上盐巴,拿青草裹了,挂在屋檐下做成咸鱼干。
    鱼汤煮好了,阿弃吃了鱼,给那个人喂了点鱼汤,摸摸那人的心口,心跳还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想到这里,阿弃拿出斧子,进山砍柴去了。
    因为昨夜大雨的关系,现在砍的柴都是湿的,要晒干了才能卖。好在老天爷赏脸,隔日一早就出了太阳,晒得人身上一阵发热。
    阿弃把昨天砍的柴都拿出来放在阳光下,自己又拿出斧子进山砍柴,到中午的时候回来,湿柴都已经晒干了。他用绳子扎成两捆,加上刚刚砍的两捆,吃力的背上,然后沿着溪走了几步,拖出一条小船来。把柴放上船,撑着竹竿顺流而下,他去卖柴了。
    直到傍晚他才回来,撑着小船,船头多了一小袋白米,还有一小包金创药。
    上岸的时候,阿弃拿着药包一边叹气一边扇自己两耳光,自言自语道:「让你手贱,都说了不买的……」
    结果还是买了,阿弃才不承认自己善良,他常听人说,好人不长命,他还想长命百岁呢。算了,这药就当是给自己留着的,总要防个万一嘛,说不定哪天他就又不小心割伤了腿。
    啊呸呸呸,阿弃又扇自己两个耳光,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呢。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回到屋里,那个人还照原样躺在床上,一点也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可恶,难道是赖上我了?」
    阿弃骂骂咧咧,忍不住又检查了一下伤口,不好也不坏,还是那样子,可怕得让人觉得恶心。
    「我跟你说啊,你要是不死,就早点睁开眼睛赶紧走,我是穷人,养活自己一个就够呛了,养不起你。要是死了,也早点咽气好不好,不要半死不活的拖着,浪费我的粮食,还有药……」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把买回来米抓出两把,洗了,倒进灶上,加了水,生了火,熬出一豌香喷喷的白米粥。
    「真香!」
    阿弃吞着口水,目光在白米粥和那个人身上来回转动了好半天,才终于不甘不愿的扶起那个人,将一碗粥全部给他喂了下去。
    末了,他还愤愤不平道:「我这辈子也只喝过三回白米粥,那还是我娘还活着的时候,硬省下来的钱买的白米……便宜你了,喝了我的粥,不准死啊……」
    就在阿弃的念叨中,如此过了七日,药换了两回,那一小袋白米也快见底的时候,那个人终于醒了。
    那时阿弃正好从山中砍柴回来,刚放下柴就听到屋子里面有呻吟声,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屋里去,就看见那个人撑着身体,坐在床边,一只手捂着伤口直皱眉。
    「别动……让你别动……」
    阿弃冲了过去,把那个人按回床上,紧张的检查了一下伤口,才松了一口气,很不满意的道:「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吗?没好之前,不要乱跑乱动,好不容易才收了口,万一又迸裂了怎么办?我可没钱再给你买药了……」
    他这边嘀嘀咕咕,那个人却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眼,听话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珠子转了两圈之后,才虚弱道:「你是谁?」
    「我叫陆阿弃,是你的救命恩人。」阿弃一边回答,一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你要记得报答我哦。」
    「哦。」那个人应了一声,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是谁?」
    噗!
    阿弃一口水没喝下去,全部喷了出来,喷了那个人一头一脸。
    那个人也不恼,只是抬手慢慢擦干净,然后又盯着阿弃,慢慢问道:「我是谁?」
    他的神情很迷茫,语气更迷茫,像是在问阿弃,又像是在问自己,问得阿弃都跟着迷茫了,翻着白眼道:「你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个人似乎有些失望,慢慢移开了目光,在屋子里四下扫着,似乎想找出一些熟悉的地方。
    阿弃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好玩的样子,不禁作弄心起,笑嘻嘻道:「我想起你是谁了。」
    「哦?」那个人眼神一亮,目光又移回阿弃的身上。
    「你叫阿呆,陆阿呆,因为你脑子不好使,总是呆呆的,你是我陆阿弃的弟弟。」阿弃一本正经道。
    「哦,我叫……陆阿呆……」那个人转了转眼珠,似乎接受了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叫阿弃,是因为没有人要你吗?」
    阿弃脸色一僵:「你真不可爱。」
    他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屋子,背上柴,愤愤的走了。
    屋里,那个人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呆呆的看着屋顶,过了很久,才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想不起来,阿呆就阿呆,先这样吧。」
    就这样,阿弃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叫阿呆的弟弟,这个弟弟不会抓鱼,不会砍柴,不会生火,不会做饭,不会补衣服,不会……反正就是什么也不会,根本就是一个白吃白喝的米虫。
    有好几次阿弃都想把他赶走,可是每次他赶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呆呆的说:「我是你的弟弟啊,你不要我了吗?」
    阿弃真想狠狠甩自己十个耳光,他为什么要说那个人是他的弟弟呢?不管他怎么解释,那个人都只认自己是他的弟弟,名字叫阿呆。
    「你……别发呆了,就是叫你……去林子里摘点野菜回来,像我上次摘的那样的,别再弄一大堆没用的野草回来……快去,不然不许吃晚饭……」
    这天阿弃砍了双倍的柴回来,累得跟狗一样直吐舌头,结果看到米虫阿呆悠闲的坐在檐下晒太阳,气就不打一处来。
    「哦,那我去了。」阿呆慢吞吞的站起来,找出一个竹篮,照着阿弃指的方向去了,经过阿弃身边的时候,还冲他一笑。
    阿弃顿时花了眼,娘啊,这呆子怎么长的,笑得比溪边所有桃花加起来还好看。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就算是上药的时候,他把阿呆脱得光光的,也不过觉得这家伙皮肤白一点,还被水泡得有点肿。这些天,消了肿,伤口也开始结疤,阿呆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渐渐变得好看起来。有时候阿弃也琢磨着,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外加一张嘴巴嘛,怎么就会觉得好看。
    他想说哪里好看,却又说不出来,那眼睛又不大又不圆,鼻子又不高又不挺,嘴巴太薄,一副刻薄相,分开来看,怎么也说不上好看,但是合在一处,怎么看也觉得好看,而且好看得很过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口白牙,晃得人眼花。
    这人不会是山里的狐狸精变的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阿弃吃力的背起柴,划着小船,又去卖柴了。这天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提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猪肉。
    「今天有肉吃。」阿呆看到他回来,站在屋子前面,笑容灿烂得让所有桃花都失色。
    阿弃捏了自己一把,没好气道:「笑什么笑,野菜呢?」
    「在这里。」阿呆献宝似的将竹篮提了过来。
    阿弃检查了一下,挑出一半的野草。还不错,比上次只见野草不见菜要好的多的多。
    「去溪边把野菜洗干净了,今天吃野菜炖肉。」
    「哦。」阿呆应了一声,慢吞吞的去了。
    阿弃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担心这一洗,本来就不多的野菜,又少了一半。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没有跟过去,而是拿出一个铲子,绕到屋子北侧的一株桃树下,卖力的挖起来,挖了好一会儿,竟然挖出一坛酒来。
    到饭菜上桌的时候,看着两碗白米饭,一碗野菜炖肉,甚至还有一小坛酒,阿呆的两只眼睛都直了,拿筷子敲了敲碗,迟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初八。」阿弃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满鼻腔都是肉香,感动得他都快哭了。呜呜,多久没尝过肉滋味了,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好怀念啊。
    「这个日子……很特殊?」阿呆又问道。
    阿弃猛地睁开眼,喷怒道:「有得吃你就吃,问这么多干什么?」
    阿呆用筷子戳戳肉,说道:「我怕这是从垃圾里捡回来的,吃了拉肚子。」
    阿弃气结,把碗往自己面前一撸,抓起筷子一边往嘴里扒,一边怒道:「那你不要吃好了,本来就不是买给你吃的,我自己吃,撑死也不给你……呃……」
    噎着了。
    阿呆连忙把酒碗送上去,阿弃一把接过,咕噜灌了两大口,才顺过气来。看了阿呆几眼,被这家伙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呆呆表情又给逗笑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把肉碗推过去,「这肉是买的,最新鲜的,保证你吃了不拉肚子……今天是你哥哥我的十八岁生辰呢……」
    最后一句,阿弃说得极低,阿呆却是听到了,又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那我就吃了……唔,这酒真好喝……怎么有股桃子香……」
    阿弃略略得意的抬起下巴,道:「那当然,你没瞧见这里四周都是桃树嘛,别的没有,就是青桃多,这些桃子多半涩口,不好吃,但是用来酿酒,再好不过。告诉你,我这屋子周围每株桃树底下,都埋着酒呢。我还给它起了名儿,就叫武陵春。」
    「那以后天天有酒喝了……」阿呆又笑得无比灿烂。
    阿弃被迷得七晕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拍着桌子大声道:「想都别想,这些酒是你哥哥我娶媳妇的老本。」
    阿呆又笑:「那酒就都归我,我给你当媳妇。」
    「胡扯!」阿弃脸红心跳,「听好了,不许你打那些酒的主意。」
    可惜,他这个自认的哥哥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不到一个月,屋子周围埋着的武陆春,就少了一半。阿呆的日常行为,从呆呆的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变成了呆呆的坐在屋檐下一边喝酒一边晒太阳。
    阿弃气得跳脚,说了他好几次,可是每次一对上阿呆笑得过分灿烂的脸,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他这哪儿是认了个米虫呆子当弟弟,根本就是招惹了一个败家子。
    桃树上已经开始长青桃,都很小,一个个跟橄榄果似的,青翠翠的,小巧可爱,看不过阿呆悠闲的样子,阿弃特地从山里砍了几根青藤,呼拉拉编了一个特大号的箩筐,往阿呆背上一挂。
    「还想喝酒的话,赶紧给我摘桃子去,太大的不要,太小的不要,被虫子咬过的不要,被风吹落在地上的也不要,快去!」
    阿弃就差没拿着藤条在背后抽那呆子了。
    阿呆挠了挠后脑勺,一手拎着酒坛子,背着特大号的箩筐,东一晃西一晃的去了,临走,还没忘对阿弃露出一口白牙的笑。
    阿弃一个闪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呆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不对呀,这呆子今天怎么跑得这么快?
    阿弃越想越不对,拖着藤条到处找,不大一会儿,果然看到那呆子躺在一株桃树底下,眯着眼,跷着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那个特大号的箩筐扔在一边,被风吹得直打转。
    「你这呆子,我就知道你会偷懒……」阿弃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藤条杀上前去。
    「啊啊啊,没人要的坏哥哥杀过来了……」阿呆猛地跳起来,一手拎酒坛,一手抓箩筐,没命的向林子深处窜去。
    「你才是没人要的……」阿弃在后面跳脚,气势汹汹的又追了几步,结果被几只飞过的彩蝶迷了眼,再看去,哪里还有阿呆的人影。
    「别让我再抓到你偷懒,不然晚上没饭吃。」阿弃恨恨的丢下一句狠话,快快的走了。
    几片桃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在桃枝间转来转来,每转一圈,便有一个青桃从枝头掉落,准准的落入箩筐中。
    阿呆的身影出现在附近某株桃树上,照旧懒洋洋的躺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偶尔指尖一弹,又是几片桃叶飞出,然后便听到青桃落筐的声音。
    风里,夹杂着一声轻轻的笑语:「凶巴巴的哥哥,真的不给晚饭吃吗?」
    可惜,阿弃已经走远了,没有听到这一句话。
    第二章
    用来酿酒的桃子,只这十日摘的最好,过了这十日,桃子熟过了,酿出的酒反而不够好喝。这一天,阿弃没有去打柴,而是拉着阿呆把这些桃子洗得干干净净,晾干了,碾碎了桃肉,连核一起,放进酒坛中,又加入了少许从山里摘来的野葡萄,封了坛口,埋入地下。
    整整十七只空酒坛子,一连让阿弃忙了三天,每每累了的时候,他就想踢阿呆几脚。他酿了五年的酒,总共才二十坛,转眼间就成了空。
    「都是你……本来那几坛埋了五年的已经可以拿去卖了……」阿弃对着阿呆吹眉毛瞪眼睛。
    阿呆似无所觉,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灌着,一会儿将酒坛子递过来,喷着酒气道:「空了。」
    第十八坛酒,空了。
    「你、你这个败家子,我要砍了你……」阿弃顺手抓起砍柴的斧子,高高举着,冲着阿呆杀了过去。
    「哥哥,你太凶了,难怪没人要……」
    阿呆抱着酒坛子,轻轻松松的闪躲着,顺手抄起铲子,在阿弃雷声大雨点小的追杀中,又去桃树下掘仅剩的两坛子酒。
    「你这个败家子、酒鬼,不许再偷我的酒喝了……」
    自打这个阿呆来了以后,阿弃的日子就变得热热闹闹,当然,天气也越来越热。每次阿弃上山砍柴,都是满头大汗的回来,口干舌燥的时候,有人送上一碗凉水,那滋味当真是,只有喝水的人自己才知道,于是虽然很不满自己累得跟狗似的,而有人却悠悠闲闲的躺在树荫下,不过看在这碗凉水的分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这天晚上,阿弃搬了椅子出来纳凉,正看见阿呆半裸着身体从溪边走回来,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
    「伤好了?」
    阿弃凑过去,伸手在阿呆的胸前摸来摸去,伤口的疤已经全部脱落了,留下一道肉红色的可怕疤痕,不过……这呆子的皮肤还挺滑手的,肌肉也蛮有弹性。
    挺好摸的,这呆子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摸了好半天,阿弃下了结论。
    「阿弃,你再摸下去,我就要……」阿呆按住阿弃的手,似笑非笑。
    阿弃怔了怔,一抬头,正对阿呆漆黑的一双笑眼,他的脸上一下子红透了,用力抽出手,仰着头望天,嘀咕道:「小气鬼,借我摸摸有啥关系,你还喝光了我的酒,我也没说什么呀。」
    是没说什么,他只不过举着斧子追杀了某个呆子足足大半个时辰,直到再也追不动为止。
    阿呆继续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阿弃恍神的时候,他不客气的坐在阿弃搬出来的椅子上,在阿弃醒悟过来正要跳脚的时候,他让出一半的地方。
    「挤一挤,靠近了可以随便摸哦。」
    这一刻,阿弃觉得阿呆脸上的表情不再呆呆的,反而有些狡猾,就像山里的狐狸一样。
    这个呆子不会真的是狐狸精变的吧?
    某个久违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阿弃的心里挣扎着,可是还是没能禁得住引诱,磨磨蹭蹭的坐了下来,和这个呆子肩并着肩,脚挨着脚,鼻腔里都是那个呆子刚刚洗过澡的味道。
    脸红,心跳,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摸了?」阿呆突然凑过来问道。
    面对着面,鼻尖对着鼻尖,呼吸拂在脸上,滚烫滚烫,阿弃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躲开,一不留神,屁股滑出了椅子外,四脚朝天的仰面倒下去。
    「哎哟!」
    屁股还没有重重的着地,阿弃就已经大呼小叫开了。然后腰间一紧,他又被人捞了回来,屁股没着地,也没落在椅子上,而是结结实实的挨在了阿呆的大腿上。
    「椅子太小,你还是坐这儿吧。」阿呆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至少不会让你摔着。」
    「还不都是你害的……」
    阿弃恼羞成怒,在阿呆的胸口处用力打了几拳。
    阿呆连忙告饶:「别打、别打,我的伤刚好……」
    阿弃收了拳头,想想又不甘心,在阿呆的腿上蹭来蹭去,琢磨着报复的方法,法子还没有想出来,就突然觉得不对,屁股下面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硬邦邦的。都是男人,哪里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阿弃眼睛一亮,坏笑着一把握住。
    「可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说,知不知道错了,以后偷不偷酒喝了,不认错的,我就……就……」他抓着那处,就了半天,没想出应该就怎么样。
    折了?
    好像太狠了,他跟这个呆子没这么大的冤仇。
    抓着不放?
    那呆子要是不认错,得抓到什么时候?
    「你就怎么样呢?」
    阿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低哑,有点压抑,阿弃甚至觉得自己的耳垂似乎被舔了一下。
    他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滚烫滚烫。
    「你、你想怎么样?」明明已经退缩了,可是他还是要死鸭子嘴硬。
    「你想抓的话,那就多抓一会儿好了,要不要我脱了裤子让你抓得更紧点……」阿呆低低的笑着,双手慢慢往下滑,一手解开了裤带,一手探入了阿弃的衣襟下。
    「你、你、你……」
    阿弃惊慌失措的收回手,试图跳起来,跑得远远的,但是被阿呆的手一带,反而整个人都趴在了阿呆的胸前。
    「阿弃,我教你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把柄吧……」
    随着阿呆低低的话语,阿弃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双唇就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阿呆的双手在他的身上缓慢游移,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脱下了,裤子也滑落在地上。
    两个人,都赤袒相对,肌肤相触,暖暖的,彼此独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被柔柔的月光照拂着。
    隔了许久,才隐约听到阿弃低低的呢喃声:「你……我……」
    「嘘……现在不宜说话……」
    于是某人双唇再次被堵住,月光下,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不停的回旋飘荡。
    阿弃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这么快乐。
    当然,事后腰膝酸软的后遗症,让阿弃不得不耽误了一天的打柴工夫,趴在床上越想越生气,抓着斧子追了某人几步,就扶着腰无力地趴回床上了。
    「别生气了,我替你砍柴去。」
    阿呆第一次有了主动表现的意图,不过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滚一边去,闲得慌就到溪里去摸几条鱼。」阿弃吼了一句,又有气无力的嘀咕,「打柴也是有讲究的,山上那些树长得不容易,被你糟蹋了才叫可惜。」
    他当真是把这个呆子瞧得比门缝还扁。
    「好吧,摸鱼就摸鱼。」
    阿呆从善如流,挽起裤腿和袖子,空着双手就下溪去了,屋里留下阿弃一个人在胡思乱想。这几天没下雨吧,不对不对,前天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溪水又涨了些,那个呆子会不会不小心脚一滑,又被溪水冲走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阿弃在床上再也待不住,一手扶腰,一手扶墙,勉强拖着身体走到溪边,就看见那个呆子站在溪边,手里拿了一根桃枝,往水里一插,就叉上一条鱼来,拿到眼前看看,居然嫌小,又扔回溪里去了。
    「败家子,败家子……」阿弃气得跳脚,大骂道,「鱼都被你叉死了,扔回去做什么,说你呆,你说呆,没见过比你更呆的了……」
    他气得厉害,一时间竟然也没有注意,阿呆用桃枝叉鱼的本事有多么惊世骇俗,就算是常年在河边捕鱼的渔夫,怕也是没这个用桃枝叉鱼的本事,先不说一叉一个准,能不能叉进去还得另说。这是树枝,不是钢叉。
    「鱼小了没肉。」阿呆看到阿弃,眼睛变得弯弯的,表情看上去更呆了。
    阿弃一手指着他的鼻尖,骂道:「蚊子再小也是肉,这鱼比蚊子还大多了。」
    「哦。」
    阿呆应了一声,桃枝如同闪电般再次刺出,哗啦,又一尾鱼中招了。
    「啊,好大,这条鱼至少有四斤……」阿弃眼睛都瞪圆了,「你、你、你怎么又扔回水里去了?」
    如果不是被阿呆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阿弃差点没扑进溪里把那条鱼捞上来,直气得他对着阿呆又踢又打,一不小心拧了腰,又有气无力的扶着腰,几乎瘫在了阿呆的身上。
    「看你累的,回床上躺着去吧。」
    阿呆替他揉了揉腰,打算把他送回屋里,被阿弃一巴掌拍开。
    「不去,你、你为什么把刚才那尾大鱼扔回水里?」阿弃横眉怒目。
    「哦……」阿呆摊了摊手,「不是鳜鱼,不好吃。」
    「我咬死你……」阿弃真的怒了,一口咬在阿呆的胳膊上,败家子,没见过这样的败家子,不咬死不足以平民愤。
    「喂喂喂,你属狗的呀……」阿呆叫了起来。
    阿弃磨了磨牙齿,龇牙咧嘴道:「没错,我就是属狗的。」
    打打闹闹中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八月,中秋月圆,也是团圆,阿弃挖了一坛酒出来。才酿了两个月,说不上好,但是已经有了酒味儿,拿出来还勉强能应个景。
    搬了个树桩当桌子,一左一右放了两张四脚矮凳,当中是一盘烤野鸡,一人面前一碗酒,这就算是团圆饭了。
    阿弃露了笑脸,啃野鸡啃得香喷喷的。这野鸡是阿呆打回来的,自从那天带着阿呆到山里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原来这呆子还真的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不在话下。
    自此,阿弃的生活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几乎是餐餐有肉,顿顿有鸡,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搞得他都不想卖柴了,把吃不完的鸡啊肉啊卖掉,来钱比卖柴快。
    吃饱喝足,少不了要运动一番。阿呆不喜欢在屋里,经常抱着阿弃打野战,有时候在树上,有时候在树下,有时候干脆就在溪边,完事了就可以清洗。这地方就他们两个人,都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呆子,看我,不要看天上的月亮。」
    带着高潮后的余韵,阿弃对阿呆宁可看月亮也不看他的行为表达了不满,方式就是用两只手拉着阿呆的嘴巴,东扯西扯,再向上扯,扯出一张滑稽的笑脸。
    阿呆拉下他不安分的两只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才算安抚住。然后翻个身体,让阿弃趴在他的胸前,他则继续盯着天上的月亮看。
    「阿弃。」
    「嗯?」
    「我发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自从伤好之后,阿呆就在阿弃不知道的时候,将这附近跑了个遍。这片桃林很大,方圆十里地,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除了阿弃之外。
    本能的,阿呆觉得有一丝诡异。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阿弃打了个哈欠,有点睡意,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以前还有阿汉爷爷和我娘,可是六年前,阿汉爷爷死了,三年前娘也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别人?」
    「也不是啦……阿汉爷爷说,以前这里是个村子,住了百来户人家,大家生活得很安乐哦,从来都没有人离开过村子,后来啊……后来有个人划着船顺着溪水来到村子里,跟大家说起外面的事情,村子里的人听了觉得很新鲜,那个人走了以后,村子里一些年轻人就按捺不住,偷偷跑了出去……再后来……」
    他说到这里,又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了。
    「再后来怎么了?」阿呆摇了摇他,对这个故事有了一点兴趣。
    「再后来……呃…… 再后来……」阿弃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些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里的人都相信,他们一定是在外面过上了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不乐意回来了,就有更多的人离开了村子……然后,村子里基本上就没有人了,只有一些走不动的老人,等到老人都死了以后,这村子里,就只剩下阿汉爷爷了。年轻的时候阿汉爷爷也离开过村子,可是他运气不好,一出去就碰上了地痞无赖,被打断了一条腿,因为在外面一个人也不认识,没有人帮他,阿汉爷爷只好回到村子里。」
    「那你和你娘?」
    「阿汉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全靠打柴拿到外面去卖为生,我和我娘就是被阿汉爷爷捡回来的,我们来之前,这个村子最后的几个老人就都死了。告诉你啊,我也是我娘捡的,其实我娘是个黄花大闺女,有一天在溪边捡到了我,她不忍心把我再扔掉,就把我带回家。可是外面那些人好坏的,他们硬说我娘偷汉子,还生了我,他们把我娘和我一起浸猪笼,扔进了溪水里。幸亏阿汉爷爷那天出来卖柴,一时好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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