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庄扬身后。

    庄扬走在前头,不时会回过头来,看看犬子有没有跟上来,他每次回头,脸上都带着微笑。

    竹笋见庄扬下山,它蹦着短腿追赶上来,半道被犬子截胡,一把拎住。竹笋恼怒地汪汪吠叫,犬子玩心起,学庄扬那样把它抱住,它便在犬子怀里挠咬。

    “它爪牙锋利,小心别伤着,把它给我。”

    庄扬伸手去接,犬子递上,抱过竹笋时,庄扬留意到犬子双手都缠着布条,那布条污浊,沾有陈旧血迹。

    第6章 英俊少年

    犬子随庄扬上楼,站在庄扬寝居门外。庄扬进寝室取旧衣,拿的是两件粗布衣服,一衣一裳。庄扬旧衣多,材质好的,会由母亲改小,拿给阿平穿,粗布衣服庄家则不稀罕。

    “这是我去年穿的衣物,我穿着有些小,你应当合适。”

    庄扬将衣物递给犬子,犬子伸手接过,将衣服抱在怀里,入怀时,他闻到了香草的气味,这是衣服熏香的味道。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庄扬拉起犬子的一只手,这是一只粗糙的手,手指上伤痕累累,好几个指甲出血,殷红的血液凝固在指缝中,另有许多细小的割痕,看着像是被很薄而锋利的物品割伤,这是手指上的伤痕,手掌则直接缠上了布条,布条污浊,沾有血迹。

    犬子想缩回手,庄扬执住不放,犬子抬起头瞪庄扬,他剑眉大眼,样貌英气,瞪人时眼神很凶。

    “我这边有盒药膏,你夜晚睡时,将手洗干净,再抹上药。”

    一个小小的圆漆盒放在犬子手心,这时,庄扬这才松开执住犬子的那只手。

    犬子赶紧收回手,捏着漆盒,拿眼瞅庄扬,眼里有不解有狐疑。

    这人与他非亲非故,为何对他这般好?

    “莫害怕,我只是见你和阿平差不多大,却吃了许多苦。”

    庄扬说起阿平,目光落在一旁正探头探脑的阿平身上,犬子目光跟随,也看到了那位怯懦的男孩。

    “哦。”

    犬子应了一声,显得很漠然,他不是害怕,而是困扰。而且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他和这男孩——看来是少年的弟弟,差不多大,又过得辛苦,少年便要对自己这么好。他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以往也没遭遇过。在犬子看来,这是匪夷所思的事。

    “到秋时收成,还你米粮还有衣服,还有膏药。”

    犬子不想白拿人东西,而且母亲从小便教育他,拿人东西,就得还。

    “好。”

    庄扬微笑,想着这孩子对人有警戒之心,而且看着还挺有骨气。他又哪里需要犬子来还这些东西。

    “我会挖笋子,会编竹筐,还会种地,有需要我的地方跟我说,我会来帮忙。”

    犬子说这些话时,像个大人般,他抱着衣服,匆匆行了下礼,便转身下楼去了。

    庄扬在二楼游廊上,看着犬子的身影离开院子,看他往竹山屋后绕去。这一大早,院中的仆人还未起来忙碌,犬子便已伐好竹子。

    “兄长,为什么给他衣服?”

    阿平过来问庄扬,他适才一直躲在一旁观看。

    “两件粗布衣服而已,他正好缺衣。阿平,你过来看。”

    庄扬领着阿平到他寝室,他指着一扇窗,窗外可见犬子在林中拖竹子的身影,他弓着身,显得那么吃力,在林中缓慢移动。

    “兄长,我一定好好读书。”

    阿平看得难受,以为兄长是要拿穷人家的孩子教导他。

    “只是让你勿因他人贫贱,便去嫌弃。”

    “嗯,知晓了。”

    阿平觉得兄长说什么都对。

    犬子拖着竹材回家,将竹子放在门口,便抱着衣物去找他母亲。刘母起早贪黑,埋头纺织,她总是坐在织机前,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这些年来,她便是靠纺织抚养犬子,每日不停的劳作,由此才有一口饭吃。

    “阿母,庄家的郎君给我一套旧衣服。”

    犬子显然很高兴,拿衣服往身上比划。

    刘母放下织梭,揉揉干涩的眼睛,她手撑在腰上,缓缓站起,她端详儿子披在身上的好衣物,也看到了儿子快破烂成条的下裳。

    “孩儿,去把衣服换上。”

    刘母摸摸儿子的头,她心里难过。做为母亲,她没有留意到孩子穿得如此褴褛,像个小乞丐,竟是不如一位外人细心,多亏那位庄家郎君仁爱。

    “好,阿母,我觉得袖子有些长。”

    “先去换上,阿母看下哪里需要改小。”

    犬子回自己寝室,将身上的衣服扒掉,想将庄扬的旧衣服套上,拿起衣服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果然有香味,又抬起自己手臂嗅着,一身臭汗味。犬子没有立即将衣服换上,而是提水到屋中洗澡。清洗一番,才将庄扬的衣服换穿上。

    这些日子,实在太劳累,只有浑身发臭时,犬子才会趁着夜色,跳到河里随便搓洗几下。今日他洗得仔细,一身整洁,才换上庄扬的衣服。

    果然袖子、下裳都长了许多,庄扬比犬子大两岁,他个头比犬子高。

    犬子张开手臂,刘母卷起过长的袖子,拿针线将袖子缝短。孩子长得很快,到明年长高,再将缝起来的部分拆开。袖子折短,而后是下裳,也这般处置。

    从小到大,犬子没穿过像样的衣服,这身衣服虽然是旧衣,但完好无损,看不出穿着过的痕迹,像套新衣服。

    “过来,阿母帮你梳发。”

    犬子乖乖蹲着,刘母拿梳子,细致给犬子梳一个寻常可见的男孩发髻,缠上条黑色的发须。

    这番收拾下,犬子简直焕然一新。先前要说是位小乞儿,此时则是位英俊挺拔的少年。

    眉眼之间,像极了他那位一去不返的爹。

    刘母叹息着,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

    “旧衣服拿来给阿母,要缝一缝,都快成破布了。”

    刘母从来不会自怜自哀,当年选了刘爹,也没什么好后悔,至少给她留下这么一个儿子。

    “你要谢谢庄家郎君,真是天下少有的好人。”

    刘母没见过犬子口中说的庄家郎君,可是这人先是送米粮,既而又送犬子旧衣服,可见是极其仁爱的一个人。

    “嗯。”

    犬子点点头,他知道受人恩情,得回报。

    夜晚入睡前,借着月光,犬子将庄扬送他的小圆漆盒打开,闻到药草的气味。这药膏呈青色,抹在手掌的伤痕上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为了糊口,刘母终日守在织机旁,对犬子的关心不多。犬子身上时常有伤,总是觉得小伤痕,自己会好。原来还要涂药啊,犬子趴在席子上,看着手中的漆盒。

    双手虽然有伤,犬子仍是削竹子,制作竹条。豆田需要插篱笆围起,避免小动物进入豆田扒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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