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不解,刘母继续说:“这便是阿母当年予你阿父的信物。”

    刘弘将木篦捏在手中,力气很大,梳齿压在手心,硬是扎出红色齿印,只差没流血。

    庄扬看着刘弘捏木篦的动作,眉头微颦,他觉得自己手心一阵疼痛,仿佛感受着刘弘的感触。

    今日,不只刘弘惊愕不解,庄扬也处于震惊中,至于其他围观的丰乡村民,他们或激动或羡慕或妒忌,喋喋交谈,兴致勃勃。

    “请公子与主母随臣车往司州,一家得团聚,大佳事!”

    梁虞这就想载走刘弘和刘母,此事一了,归国也好和大司马交代。

    “阿母。”

    刘弘不会就这么跟他离去,他看向母亲,他此时心中混乱,这么件从天而降的喜事,给刘弘遭成了极大的困扰。

    “若是因战乱阻隔,我一个妇人,也知有些年头,路途还是想通。”

    刘母不能理解,为何到现在才来找她和犬子,在她辛苦煎熬的那些年里,她的丈夫为何不闻不问,不通音信。

    “主母莫怪罪主君,这是无奈之举,主君怕被蜀人知晓,主母和公子恐遭人杀害。”

    刘父当年跟随军队仓惶逃离蜀地时,和趁机占据蜀地的郡守司马述打了一仗,自此两家结下仇怨。到刘父返回司州后,中间道路被阻断。也有未阻断的年头,然而那时刘父已形成气候,和各方势力拉锯,与蜀地的公孙述交恶。

    这次是借着结盟的机会,这才派出人来,将刘家母子寻觅。

    “这十六年,想来他身边也有妻儿,我与犬子回去,又将置身于何处?”

    若是寻常女子,得知多年不见的丈夫,已经是位大司马,并且派人来接她,只怕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便上了车。然而刘母不同,这些年的等待,消耗了她的感情,一度十分苦难的生活,磨砺了她的性情。

    “主母为正室,公子乃是嫡长,何须担虑。”

    梁虞这话说得敷衍。

    刘母听后,叹息说:“我与犬子准备一番,两日后,劳使君再过来。”

    刘弘心中不愿去,但是不忍令母亲伤心,听得母亲说两日后,他的神色终于缓和。

    “好,臣两日后前来迎接。”

    梁虞拜别,领着守护在堂外的仆从离去。

    围观在院中的人们满山满海,自觉退出一条道,让这位不知道什么官职的官员离开。

    梁虞离去,刘弘将挤进厅堂的人们请出去,他颇为懊恼,把门关上。

    “散了吧,散了吧。”

    大春将村民驱散,他即羡慕刘弘,可也知晓刘弘此时心情必然复杂。竹里的人们好打听,都知道刘弘没有父亲,父亲是旧朝的一位兵。若是换成自己,离去多年的父亲突然派人来,告诉自己他飞黄腾达许多年,就是一直没来寻,大春恐怕也会愤慨多于喜悦吧。

    竹里夜巡队的青壮,和刘弘交情都不错,他们跟大春一样,将庄家门口的人们请走,尤其是董村那一大批人。

    房门紧闭,堂上刘母起身,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刘弘知母亲的心情恐怕如自己这般复杂,这么多年,他的母亲给他的印象,是她勤劳纺织的背影,因生活艰难,各自忙碌,刘弘很少和母亲好好聊聊。他随同刘母离去,刘母执着刘弘的手,拍了两下说:“孩儿,他毕竟是你父亲,现今居于高位,还能惦记着我们母子,便就去与他团聚吧。”

    刘弘无法说不,若是寻常人,听得这样的消息,该是欣喜若狂,刘弘也有喜悦,但他的心正蒙上一层忧郁。

    走至房门口,刘母回头说:“阿母今日欢喜,这十六年算是熬出头,你去吧。”

    刘母心中的喜悦在扩大,今日之事,她做梦也不敢想,自己能和丈夫团聚自然是喜事,而犬子往后是大官之子了,一生将因此改变。

    刘母不需要刘弘陪伴,需要刘弘陪伴的那人,他此时呆坐在厅堂里。

    庄扬恍惚觉得这是个梦,尤其官员和仆从离去,院中的人们散去后,一切又似乎恢复平常。他家的院子,仍盛开着山茶花,蛋饼如平日在院中晃悠。

    对于刘弘的父亲,庄扬本以为是位普通士兵,所以先前,他否决了周先生关于刘父来自司州刘氏大族的猜测。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熟悉的刘弘,他父亲便是盘踞在中原的大司马刘豫。

    在各路军马混战中,刘豫占的地盘最大,人才济济,气势最是强盛,他是一位枭雄。

    该为刘弘高兴,他的才能终有用武之地。

    正在想着这些事,听得熟悉脚步声,庄扬抬头看去,见刘弘朝自己走来,他模样看着沮丧。刘弘低身揽抱庄扬的背部,他手臂搂住庄扬的腰身,头挨在庄扬肩上,这是刘弘习惯性的动作。他眷恋庄扬,他的胸膛宽大,手脚长,他这样抱着庄扬,像将庄扬整个人揽在怀里,在眷恋中还带着独占的欲念。

    庄扬摸摸刘弘的头,他唯能做的,仅是安抚刘弘。他即为刘弘是位大司马之子高兴,亦为他担虑。犹如刘母所说,刘父已有妻儿,他们前去将被置于何种位置?这是很现实的事,这正是庄扬担心的事,他不忍阿弘受委屈。

    庄扬想的是刘弘去往中原之事,刘弘此时想的是两人的别离,他心里空空荡荡。

    “二郎。”

    我舍不得你。

    庄扬双手贴住刘弘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他拉开刘弘,站起起身说:“我这两日教你官人的礼仪和称呼,还有言谈举止,莫让人轻视了。”

    庄扬是子慕先生的弟子,他不欲出仕,否则县府也曾辟举他。他懂得如何做官,如何接应。

    刘弘坐在地上,将头垂下。他生活在僻远之地,不曾见过临邛以外的地方,也不像庄扬能从书上获取知识。但是刘弘知道司州离锦官城很远很远,就是不算上这遥远的路程,不算上隔着山岳和江河,一旦日后两边如先前交恶,只怕许多年都不能和庄扬相见。

    “阿弘,这是好事。”

    庄扬的言语温和如常,他望着院中及河畔的景致,望向刘弘家的矮屋,竹里这一切他都会存放在心里,包括这样一个人。

    刘弘是大司马刘豫的儿子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播得很快。这群跟来竹里的董村村民,回村后,绘声绘色跟刘弘的舅家描述,惊得舅母阿禾和表哥董粟瞠目结舌,继而是恐慌得想挖个坑钻进躲藏,也是小人心度阿弘腹,刘弘要找他们算账,早在两年前就好好清算了。舅父董章则拍着大腿悔恨痛惜,若是待他们母子好些,此时一家可就飞黄腾达了。

    此时的涞里,老段坐在院中,脸色有些苍白,他望着树梢喳喳叫的鸟儿,吹着凉风,伸出一只手臂,给女儿段思包扎。

    “阿父,就说受伤了,不去了,也不行吗?”

    “县尉亲自带兵,你阿父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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