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份公文。

    “公子?”

    晨风吹动庄扬的纱袍,还有耳边几缕发丝,刘弘的目光从文书上移开,落在庄扬如画的眉眼,他嘴角的幅度扩大,眉眼含笑。

    “还需一份奏记,便是我与二郎商议之事。”

    这份奏记会递呈到汉王手里,报知伐临邛的策略。

    昨夜两人难得温存,却有半夜用于商议攻取临邛的计谋,这些时日,两人都在为公事而忙碌。

    刘弘未曾告知庄扬,汉王知道庄扬与他的关系,对刘弘而言,不需要让庄扬去担虑,他会尽数挡下来。

    他喜欢看二郎娴雅地过着生活,不想让他受到丁点伤害。

    把两份文书递给传信的飞骑,院中一时无人。刘弘贴近庄扬,取下庄扬领上的一片落叶,趁机在庄扬脖颈上用唇蹭了一下,动作十分迅速,不易察觉。庄扬泰然自若,未显露出丝毫慌乱,唯有那低垂的眼角,有柔情潺湲。刘弘唇角扬起,眉眼含笑。

    蜀王宫中,刘父收到奏记,见字迹清俊端正,文字朴实无华,条理清晰,颇具说服力,心中疑惑不是出自霍与期之手,问送文书的信使,得知是郡府中庄扬执笔。

    刘父起先难免有些恼火,继而又将文书反复读阅,觉得和子慕先生相类,都有一份恻隐之心,无奈摇头,也难怪他们是师徒。

    要不战而取临邛,不伤民不伤兵,刘父觉得十分艰难,又想让他们试试也无妨。

    蒲水畔一队骑兵奔驰而过,扬起沙土,落在道旁的魏嘉身上。魏嘉目送汉骑兵离去,心中无喜无悲。对此时的他而言,即使被发觉被缉拿,他也已无所谓。周景送他出锦官城那时,他迫切地想去找寻妻女,一路赶路,日夜不眠,终于抵达妻家所在的武阳。武阳现下为汉蜀争夺之所,剑拔弩张,不时有军队出行。魏嘉的模样变化很大,以往魁梧的身材像被削肉般,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就是一副高大的骨架将皮囊支起,何况脸带病容,半脸胡渣,早瞧不出他先前俊朗精神的样貌。

    就这么站在熟人面前,没有仔细分辨,都未必能认出,何况是陌生人,凭借画像想抓他呢。

    平静目送汉军离去,魏嘉回头,看到建在蒲水畔的一处汉军军营。

    来到武阳的第一晚,魏嘉为逃避盘查,装扮成走贩,在舍店就餐。舍店有一桌儒生在讨论时局,魏嘉在他们的讨论中,听到了子慕的名字。

    这些人谈及周景协助敌军脱逃,而被汉王下狱之事,也提到了魏嘉。

    魏嘉只听了前面,后面再无心去听。

    这夜,魏嘉在舍店入宿,未能入眠。

    他十分痛苦,这种痛感,不只是来自还未愈合的伤口,更是来自心中。

    他身上还揣着周景亲自包起的财物,做为他逃难的路资。他还记得周景送他出城时,欣慰的笑容。

    此时想来,堪称剜心之痛。

    辗转反侧至天亮,魏嘉匆匆赶路,还有半日,即可抵达妻子在武阳的娘家。

    确认妻女安然无恙,他便前往汉军营中,禀明身份。而后是生是死,对他而言,已不重要。

    虽然这样回去让子慕的心血付诸东流,但他无法置子慕性命于不顾。

    魏嘉妻子卫氏是临邛的县佐之女,家境殷实,长得极美,性情也矜傲。她嫁魏嘉属于高攀,但实则以她容貌,她能嫁其他贵胄,并且能得到他人的宠爱,而非冷漠。嫁魏嘉,卫氏心中有怨,合情合理。

    哪怕夫妻感情不好,在遭遇战乱分离,魏嘉也仍需去找寻她。她要是回了卫家便好,若是未归,又怎能弃之不管。

    往时前来武阳,华车骏马,携带着浩荡仆从,威风凛凛,卫家人总是远远出迎。今日前来,魏嘉穿着粗布衣服,风尘仆仆,可谓面目全非般。

    仆人勉强才认出魏嘉,虽疑惑,仍进屋通报。许久,妻兄出来,话语冷漠,将魏嘉挡在院中。魏嘉见他如此失礼,未去深究,着急问妻子和女儿在吗?

    “都在,不过阿妹不想见将军。”

    “是何原由?”

    魏嘉历经险难过来,他不觉得会有夫妻相拥而泣的情景,但至少不是这样的情况。

    “将军认为是因何故?锦官城都易主了,将军也不是昔日的将军。”

    妻兄以往待魏嘉算得敬重,这次翻脸,倒也是耐人寻味。

    “我见见阿颍即走。”

    魏嘉抬头,看到站在门旁的妻子,还有被妻子拦阻在怀里的女孩。妻子神色冰冷,用着陌生的眼神看魏嘉。

    魏嘉上前两步,蹲下身,温和唤女孩:“阿颍,是阿父。”

    阿颖挣脱母亲的拦阻,涕泪直流,扑到魏嘉怀中,用小手臂紧搂魏嘉的腰,哭喊:“阿父,真得是你,我还以为再见不到阿父了。”魏嘉将这孩子揉到怀里,他一瞬间,有种将阿颖带走的冲动,但他不能。

    孩子跟着母亲还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若是随他入狱,又怎忍心。

    阿颖在魏嘉怀里不停的哭泣,她年纪虽小,却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变化。何况她阿父突然这般脏乱,削瘦,看起来很可怜。

    魏嘉噙泪将阿颖拉开,安抚她,哄她。魏嘉牵着阿颖走向妻子,卫氏绝情如斯,反倒让魏嘉欣慰,不怕她绝情,反倒怕她伤心难过。

    魏嘉从怀里取出一包财物,递给妻子,卫氏倒是欣然接过。

    “需劳你养育阿颖。”

    魏嘉话语几不可闻,阿颖在一旁呜咽抹泪,没有听见。

    卫氏仍是不语,用蔑视的眼神看魏嘉。她和魏嘉相处六年,知晓魏嘉心中另有所许,且是位男子。当时嫁他,看他身份显赫,仪表堂堂,谁知根本不值得托付。

    往时她看在魏嘉身份,忍了,现下这人落难,各过各的,勿来相累。她尚且年轻貌美,还能另寻良人。

    交代完这些,魏嘉蹲下身,帮阿颖擦泪,安慰她莫哭,好好听母亲和舅父的话语。阿颖聪慧,觉察父亲这是要离开,想着就难过,泪流不止。

    “走吧。”

    妻兄在旁催促,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对他们母女有何益处,没什么可谈了。

    魏嘉起身,最后看一眼阿颖,心中悲恸,却仍是毅然迈出院门。尚未走出两步,就听得阿颖在身后追喊,这孩子被大人揽抱,哭得声音沙哑。

    魏嘉止步又离去,终究没回头,他泪水滑落,深觉自己的罪责,万死不辞。

    离开妻家,魏嘉往蒲水前去,蒲水畔驻扎着一处骑兵营。魏嘉直闯军营,叫道:“我是蜀将魏嘉!”

    士兵将魏嘉押去见将领大春,大春相当吃惊,他几乎认不出这人来。当初魏嘉被汉军俘虏,大春见过几次魏嘉,还和他说过话呢。

    却不知这人如此辛苦逃出,又为何自投罗网。

    此地离蜀军营地极近,他回蜀军,继续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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