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似乎要将他挤成齑粉一般。
    他其实可以在刚感到不适的时候就进入东篱空间,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会――等胡蛮离开就好。
    胡蛮却像被震住了一样,其实换成其他任何人,突然看到那些可怖的巨大生物瞬间消失,都无法完全镇定――他就维持着捧着镜子,眼睛看着前方的姿势不变。
    十一突然发现自己的神识不管用了。
    就像周身被某些看不到摸不着更无法感知的物质包围着,他的神识无法突破这层物质。
    眼睛也看不到了,或者说,眼前的一切都突然维持着不变的形态。就像录像带突然被按了暂停。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他却觉得过了漫长的一段时光。
    神识终于能够再起作用时,他觉得周身承受的压力已经达到最大,胡蛮非常狼狈地用逃命一样的速度往海平面窜去。
    那个男人不见了。
    多了只猫。
    两个毛团?!
    其中一只往他跑去,另外一只却已经发出惨叫,似乎要经受不住极度压缩的真空挤压一般。
    十一无法分辨哪只是真哪只是假,燕昶年已经凌空一抓,将那只惨叫的毛团抓到身边,再拉着十一瞬间离开这片真空地带。
    燕昶年后发先至,抢先胡蛮一步飞出海面。
    先前万里无云的天空有些异样,海天相接的地方有状似火烧云的絮状物,时而一片金黄,时而半白半红,变化万千。
    十一无心观赏,缓过一口气就去问胡蛮:“这是怎么回事?两个毛团?”
    胡蛮看着他摇摇头:“我也疑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男人,拘魂现出的是个猫魂,这猫,拘魂现出的是人魂。走了,再见。”
    这个消息直接令十一脑子转不过弯来。想拉住胡蛮再问详细些,但胡蛮似乎经此一事,居然有些境界不稳,急着回去,只能跟他道别。
    太多的疑团需要有人给他解惑。
    但看目前情况,连燕昶年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似乎整个大海的压力都压在身上,十一多少受了伤,他踩着飞剑悬在海面上,燕昶年则悬在他身边,十一怀里抱着一个毛团,肩上卧着只毛团,他问燕昶年:“看得出来哪只是真的吗?”
    两人仔细看了很久,也没有得出结论。
    “是不是那个男人变成了毛团的样子?这应该是幻术,很高级的幻术。”连燕昶年元婴期的修为都看不破!
    燕昶年说:“两只都不要了吧。”
    “那怎么行!”毛团跟了十一这么久,他怎么舍得!
    “那能带着来历不明的,呃,男人跟着我们吗?”燕昶年心想,正好借机将毛团甩掉,免得老是破坏自己好事!因此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他干嘛要将这猫带出海呢?任由它死在海底不正好顺水推舟,真是自己找麻烦……
    假若真是幻术,十一可以同时带着两只毛团进东篱空间,真的肯定能进去,假的呢,变白痴――可是十一做不到,他跟那个男人无冤无仇的,就这样将人弄成白痴,不是他的个性,他做不出来。
    两人在海面上空飞了一会,燕昶年将两只毛团接过来:“你回去打坐一会吧,要不吃颗丹药。”
    两人说好了,燕昶年直接去他爸妈所在的避难所,将要到的时候将十一喊出来。
    十一停留在原地,看着燕昶年飞远,直到看不见影了,又过了半小时,才进入东篱空间。
    燕昶年拎着两只毛团,大小重量都一样,气味也没有什么区别,举到眼前,猫眼对人眼。
    燕昶年十分挫败,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搞什么鬼?干嘛要变成毛团的样子?景明舍不得毛团,可不代表我也舍不得――”燕昶年这才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住胡蛮,让胡蛮再来一遍那什么离魂术,不就一切都搞清楚了?
    难得第一次单独面对毛团,燕昶年内心的小恶魔蠢蠢欲动,想到了一个整毛团的办法,将俩毛团耍杂技一般先后抛起来,但人却丝毫不含糊,顶着急速流动的风前行。
    他现在处于高空,周围气温很低,俩毛团的毛都炸了起来,燕昶年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毛团会跟景明告状吗?目前他还没法跟你进行心灵交流呢,太遗憾了。”
    【你个表里不一的混蛋!】毛团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憋不住了?”燕昶年将两只猫接住,其中一只眼睛还是神采奕奕,另一只则有些黯淡无光,似乎就是在海底受伤的那只,“有只猫要跟你争宠了,你说我们怎么处置他好?”
    【扔了!不,给我吧,我有用。】毛团说。
    “你要来有什么用?哎,是寂寞了,想要个伴?可他实际上是个男人啊,你不会这样饥渴吧。”燕昶年挑挑眉坏笑道。
    【你才寂寞你才饥渴!呜!太无良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时都能够精x上x――】毛团不屑地说。
    燕昶年脸色一沉:“够了!从实招来吧!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还用我说!】毛团似乎不想多说。
    “所以你原来是人,不知道为什么和一只猫换魂了?这差不多可以当做灵异事件来看了。一个人,突然灵魂住进了一只猫的身体,的确很悲催,要是我,我也不想说。想想你平时那些行为,抓飞虫啊,拿沙发磨爪子啊,抓着窗帘荡秋千啊,哈哈,一个男人做出的事情……”燕昶年笑得很肆意张扬,“感觉怎么样?”
    【你真是个恶劣的男人!要是我是景明,早就甩了你!】毛团说。
    “我很好奇,那是你吸引景明注意的小手段呢,还是灵魂进驻猫身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我现在还记得一个作家写的一本小说,就是讲一个外星人的灵魂到达地球,然后不小心进入猫身体里――他到的那个地方正好有很多猫,人将猫供起来,外星人以为猫才是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于是悲剧发生。夺舍之后,他很快发现自己搞错了,只是,他再也无法离开那只猫的身体,只能憋屈地待在那只猫身体里直到死亡――而他的行为也逐渐被猫所改变,死的时候,几乎可以说,他真的成了一只猫了……”燕昶年说了一大堆,问毛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事实证明,我没有那个外星人那么悲催。他面前放着的是杯具,我的是洗具。】毛团举爪子洗洗脸,又厌恶地将爪子放到眼前看着,也不知道是学猫学得太投入,还真是燕昶年所说的那样,受猫的影响太深了。
    “你之所以变成毛团的样子,是怕景明知道你实际上不是猫,就不要你了。对吧?”燕昶年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毛团很平静的说:【十一是个值得珍惜的人。只有渣人才会忽视他,即使全部的人都抛弃他、嫌恶他,我都会陪在他身边。反正我寿命几乎没有尽头,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人陪着很好。】
    “他是我的。”燕昶年语气硬梆梆地说。
    【时光很漫长呢,不知道你十年后,百年后,还能不能不夹杂一分杂念地爱他、护他?直到地老天荒?】毛团语气依然平静,【如果你敢背叛他,我第一个要你灰飞烟灭,永生不能超生。】
    “这个不劳你操心!当初你渡劫,九天雷劫居然没将你劈得魂飞魄散,恐怕也好不了吧?你有什么资格操纵我的生死!先管好你自己吧!”燕昶年不忿地说。
    【刚才没跟你说?我面前放的是洗具,想当年得到一件仙器,不但能保我肉身在渡劫的时候完好无损,还能分出一缕魂魄寄放在仙器内,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是死不了的。】毛团冷然道,【顶多耗费些时间补齐那一魂一魄,如今我肉身已经寻回,又得胡蛮相助,魂魄归位,此后一条金光大道任我行走,岂是你一个元婴期的修真者能够撼动的?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丑话先说在前面,你敢做出对不起十一的事,我一定拿你开刀!】
    再次被毛团这样威胁,燕昶年终于不能淡定了:“闭嘴!”
    燕昶年到底年轻,被毛团一激,故作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就要将毛团扔下去,来个高空坠物。
    【果然是小毛头,别人说一两句话就顶不住了?真难以相信你能够陪十一度过漫长的时光。】毛团悠悠地说道。
    “闭嘴!!”燕昶年咬牙切齿的,他还真不敢将毛团扔了,回头十一找他要怎么办?!
    他突然一吼,吓得附近鸟雀乱飞,赫然已经来到避难所附近。
    【我本来就没有张嘴,怎么闭嘴?】毛团跳下地,【这只猫别扔了,好歹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或者有一天能开了灵智也说不好,再修炼一段时间,难保不是一个助力。】
    “我不会背叛景明的。”燕昶年突然说,有些伤感,并不是对毛团的威胁害怕了,而是一个郑重的承诺,更像是提醒自己,“前段时间我伤了他,我会千百倍偿还的。”
    【最好是这样。】毛团在地上伸懒腰,伸直两条后腿,前伏,再伸直两条前腿,后蹲,接着四肢竖直,弓背,【我喜欢一诺千金的人。】
    燕昶年看着毛团,忽然问:“你不是喜欢景明吗?怎么看样子准备放弃了?”
    【是喜欢。不是非要得到手才叫喜欢吧,陪着他就好了。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太拘泥于形式。】毛团语气有隐约的笑意。
    燕昶年再次觉得毛团将他当“小毛头”看了,只是毛团这句话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他觉得有些挫败。毛团是潜在的情敌啊。他居然有种要跟毛团做朋友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昶年两手插在裤袋内,慢悠悠地往前走,毛团就在他脚边。
    另外一只毛团,呃,可能要给它重新起个名字了,被他放在背包里养伤。
    天气渐冷,地表上的生物除了要接受辐射的洗礼,还要忍受越来越严酷的寒冷。不知道避难所里有没有保暖设施?里面到冬天的时候有多冷?爸妈他们能不能忍受?一系列问题令燕昶年再也不能淡定,略微加快脚步。
    避难所方圆一两百里地原来都是荒无人烟,现在在关卡外定居的人却越来越多,刚开始是草草盖就的木屋,或者用各种塑料布、石棉瓦等拼凑起来的简陋住屋,后来地窖逐渐多了起来,再后来,这些生活在地下的人开始挖地道,关卡外逐渐形成了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有了固定用于交易东西的交易场地,地下通道墙壁上总燃烧着火把,将来往的人照出诡异的表情。
    这个地方有自己的规则,并不是乱糟糟没有人管理,虽然偶然也有偷盗抢劫等事发生,但被抓到都会受到严惩,因此,相对于几乎已经没有秩序的城市,这里差不多是很安全的地方了。
    全部是地摊,在塑料布或者其他布上摆着需要交易的东西,甚至有直接放在地上的,绝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因为这个时候纸币已经没有人相信,而新的能够代替纸币作用的东西还没有出来。以物易物有很大的不便,但假以时日,这些人总能找出好办法来了。
    锅碗瓢盆、衣服鞋袜,各种生活用品,或者稀奇古怪的肉类,拿来交易的物品多不胜数,唯一没有看到的,就是粮食。
    粮食实在太珍贵,自己都不够吃的,怎么能拿来交易?
    燕昶年并不需要交易东西,他只是进去逛一圈,估摸着十一差不多了,就出去招他出来,两人带好东西,去探望燕徐。
    107
    107、东篱菊第107章
    两人向来谨慎,只是没想到谨慎也会带来麻烦。
    他们距离关卡还有一段时间就带着东西穿过那片“贫民区”,这是相对于避难所内的“富人区”的一个称呼。
    进入富人区必须穿过贫民区,那条路有栅栏隔开两个区的入口,栅栏内还有人站岗。
    站岗是个苦差事,不但要忍受那些人的谩骂,还要不时提防袭击:一块石子、一段树枝……等等,虽然是个苦差事,但报酬高,这些站岗的人可说是痛并快乐着。
    几道围墙,两道栅栏,隔开了两个世界。
    十一和燕昶年远远地将要带给燕徐的东西拿出来,十一口袋里还揣着大强给的那万斤粮票,他打算领大半出来,一小半给燕徐两人。
    燕昶年推着辆自行车,后车轮两旁照样挂了两个竹筐,后车座上还捆着一床厚重的棉被,将近十斤棉花做出来的新棉被,晒过好几次,蓬松而柔软,盖着肯定很暖和。
    所有的东西都用破旧的黑色油布盖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无法避开一些贪婪的目光。
    那段路少有人行,十一他们才会选择在那里将东西拿出来,只是刚转过一个小山坡,十几人男人就围了过来。
    能够远远地看见那些简陋破旧的房子,但这片地方几乎没有人,或许是这伙人的缘故。
    “此路是我开!交买路钱!”当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吼道。
    十一不想和这些人纠缠,低声对燕昶年说:“你骑车子前面跑,我跟着!”
    燕昶年开惯了四个轮子的,对两个轮子的反而有些生疏,尤其是后座上还驮着那么重的东西,骑上去车头歪歪扭扭好一会才找到感觉,两腿用力一蹬,自行车风一般刮过去,那伙人没料到他们居然敢冲过去,但没有丝毫惊慌,他们决定下手前就想到这一点。
    一根绳索突然从路中升起,以燕昶年的速度,几乎可以想象下场:被绊倒摔出去,然后那些男人一拥而上将他制服。而十一,身无长物,料想即使反抗,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十一暗暗施展法术,那条绳索突然从当中断裂,绳索两头都有人下力气拉着,突然断裂,那俩扎了马步憋着一口气的劫匪只觉得手上一轻,往相反的方向砰然摔倒,摔得眼冒金星。
    燕昶年和自行车唰的一声就过去了,那些劫匪目瞪口呆,要追赶,怎么追得上跟风一样的两个人?
    十一和燕昶年跑出老远还能听见一伙劫匪教训那俩倒霉的劫匪,又互相指责争吵,最后差点来个窝里斗。
    多肥的两头肥羊!就因为绳索断了逮不到,估计劫匪要郁闷到家了。
    十一好久没有这样奔跑过,大声笑道:“快点!再快点!我们冲过去!”
    燕昶年光听他说话,没有注意自行车前轮碾上一颗小石头,车头顿时一歪,十一看得清楚,右手单手往上轻轻一抬,自行车连同燕昶年飞了起来,是真的飞了起来,燕昶年两脚空蹬,轮子距离地面起码有好几厘米。
    “好玩吗?”十一大笑道,“要不要再高一些?”
    “如果你不怕被人注意到,随便玩。”燕昶年答,干脆不蹬车子了,“要被别的修真者知道你这样玩弄法术,恐怕一口血吐出来,不知道灵气稀薄,灵力难得吗?”
    蹲在十一肩头的毛团呜的一声,他们已经进入贫民区,贫民区最多的就是乞丐,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见到生人就一窝蜂地冲上前去,彼此之间还为了一个好的位置而拉扯对方,生怕落后,本来该自己得到的收获被人抢了去。
    “直接过去吧,人太多,被缠上就麻烦了。”十一以前曾经遇到许多次要钱的乞丐,大多数都是比较有礼貌的,但也有少数人简直就是无赖,不给或者嫌给得少,就使出无赖手段,大声哭叫,甚至来抓人衣服手臂,令人厌恶,他赶紧说,“你骑车子,我负责将那些人挡开。”
    燕昶年脚下不停,自行车以很快的速度冲过去,眼看就要撞到最先跑过来的一个孩子身上,有人惊叫出来:“撞人了,撞人了!快来人那,要撞死人了!”
    撒泼耍赖一样,十一眉头一皱,车子前的人被一股柔和的力道往两旁推开,自行车扬长而去。
    一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无法前进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车飞快离开。
    人群中几个小孩拿着各自要饭的工具,眼内露出明显的失望眼神,但无意碰到口袋,里面居然装有东西,露出惊讶不能置信的表情,悄悄离开,满心喜悦地跑回“家”:“妈妈,我口袋里有大米!”
    即使是孩子,都知道财不露白,一旦被人知道得到了什么东西,不保准会成为他人的目标。
    进入关卡的手续繁琐而严谨了许多,大概是曾有人混进去出了事,凡是在避难所内有亲人朋友的,可以由亲人朋友向避难所申请,拿到某种证明,作为进入关卡的凭证,又因为没有很好的识别身份的手段,手续变得繁琐在所难免。
    最后一道关卡后的荒山野岭大多变成了粮食基地,由避难所内的人共同开发共同种植,颇有些公社的味道。
    验证手续持续了漫长的时间,两人耐着性子等待,通过验证的时候意外知道,现在已经允许进去探望,只是要有人随同。
    燕徐近一年时间没有看见儿子,又渺无音讯,乍然知道儿子并没有死,接到小蓝带来的信息当天喜极而泣,一直盼望过年,因为那个时候儿子就可以来见他们,几乎是数着日子过,当初进入避难所前,燕昶年已经将许多物资提前送入避难所,连日历这样的小工具也没有忘记。一页全年日历上,划满了圈圈,每一个圈圈,都代表了父母对儿子的思念。
    接待室很宽敞,这里并不是真正的避难所,而是避难所在地面上的附属建筑,非避难所的人不能进入避难所,免得引起骚乱。
    许多人的智慧和汗水打造的避难所,绝对是不逊于万里长城的创举,宁安大强参与的工程只是一小部分,管窥一豹,只见一斑。虽然他们签有保密合同,但一旦失去应有的约束,消息肯定会以很快的速度传播开,因此每一班人进出避难所都需要蒙着眼睛,而从工作开始到工作结束,他们能够活动的地方始终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最大程度杜绝了泄露的可能性。
    探视就跟探监没有什么区别,接待室四个角落都站着军人,据说这些军人耳力都很好,防止有人乱说话,一旦发现有泄露避难所秘密的,立即严惩,最严重的,就是赶出避难所,而之前缴纳的物资统统不退!
    仅仅这一点就吓住了绝大部分的人。他们费尽心机进入避难所,就是为了自身安全,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与国家机器对抗,从来没有好下场的。
    十一两人一进入接待室,就发现那几个军人都不是普通的军人,或许是和宁安一样,属于变异人。
    居然动用变异人来监看!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知避难所里的,十一和燕昶年到达接待室的时候燕徐都已经来了,意外的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燕昶年的父亲和另外几个长辈。
    燕昶年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
    这些所谓的亲人,对他,向来不太欢迎。或许是因为他爱男人,或许是他被认祖归宗,带来了某些家族利益的变动,总之,即使他最后将自己的名额让了出去,这些人也仅仅说了几句言不由心的感激话语。
    前几次看望爸妈,这些人从来不会看看他,或者让爸妈带两句话来,那么,现在又搞这一出,是想干什么?
    不怨燕昶年心理这样阴暗,他爸妈两人年纪也有五六十了,在避难所就一个朋友,这些亲戚――或许还不如那朋友对他们好呢。这是燕昶年细心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燕徐自然不会跟儿子说在避难所里的种种不便和难处,他和十一带去的那些东西,只有一小部分他们才能够享受到,其他的,不是拿去贿赂那些脑满肠肥的所谓“上级”,就是亲戚瓜分了,那些人脸皮之厚不是一般人能比,这个说“徐臻有这么好的儿子,我们也沾沾光”,那个说“哎呀,蔬菜都贵得要命,好久没有吃到了,这些干菜看去很不错”,这边说着,那边拿在手里半天不松手,临走来一句“这么多,给我们点尝尝新吧”,燕徐能过去抢回来?
    一方面是想着可能以后有需要仰仗这些亲戚的地方,两人身边没个照看的人,也这个年纪了,万一出点事,还得找这些亲戚;另一方面是不屑。
    刨除这点不愉快,他们在避难所内过得还算可以,尤其是知道外面自发形成了贫民区,那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儿子在陶十一那里过得很不错,看神色就知道,两人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除了刚开始跟燕徐打了个招呼,十一几乎没有说话。
    他跟这些人实在没有共同话题,他本来就属于外面那些“贫民”中的一员,不可能跟这些生活在避难所内几乎生活无忧的人一齐抨击那些贫民是怎么没素质,是暴民,是毒瘤,必须除去。也不可能替那些贫民说话,因为那些人确实在某些方面做得很令人发指,就那群劫匪,假若他们两人不是有点本事,早就被劫得一身精光,或许连性命都不保。
    他只是保持沉默。
    那些人用或隐晦或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眼光观察他、解剖他,然后在嘴角或者用眼神表示他们的好奇不屑和厌恶。或许心里还有微妙的落差,就这几乎看不出有优点的男人,居然在外面过得比他们还好?
    看那健康的皮肤,红润的脸色!
    他们这些人常年昼伏夜出,一年四季都只能跟老鼠一样窝在号称最坚固最安全的避难所内,脸色因为缺少阳光的照射,露出青白的颜色。
    他们也堕落到和农民一样要到地里干活,昔日白嫩的手掌磨出血泡,以前即使阴天也要涂防晒霜的脸颊和手臂黑色素越来越多,甚至长出各种色斑,即使将头脸手臂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管用,越来越多的人得皮肤病,似乎避难所内的药物已经不多了,或许过些日子,他们生病了只能硬抗着,然后跟外面那些贫民一样等待死亡的降临……
    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来。
    避难所内因为粮食逐渐减少,医疗药物因为辐射消耗越来越快,他们生病申请药物也越来越难,以前缴纳的物资实际上到手的不过三分之二,另外的三分之一被以各种名目征走了。
    即使上头有先见之明,所囤积的物资也经不住有出无入的消耗,已经有流言,避难所内的物资支撑不了半年,半年之后,假若天灾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那等待绝大部分人的,将是无法避免的死亡。
    天要绝人类!
    “去年景明种了些棉花,做了好几床棉被,这一床用了差不多十斤棉花,妈你摸摸,厚实得很!天气冷了,你们正好拿来盖。”燕昶年和燕徐说话。
    避难所内没有电,虽然可能比地面温度要高一些,但冬天也不会很暖和。被子他们这些人都备有,但当初没有预料到居然会全球停电,所有的发电机都发动不起来,被子可能就不够用了。
    文案:
    原名:老男人的爱情故事
    浮梦掠影,灰男人的末世童话。
    陶十一的同学都说他假清高,村里的人都说他读书读傻了,实际上他只是有轻微人际交流障碍。
    老男人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孤身走下去,但他遇到了燕昶年,这个被自己看见他与男同学亲吻的初中同学。
    对男男亲热被撞见事件,一个转眼就忘,一个心心念念,十几年后终于重逢,引发钢铁森林里的纠缠,跌跌撞撞兜兜转转,陶十一只望能够平安过完一生,朋友送他麻将牌大小的石头一块,说那是空间灵器……这很令人惊悸;更令人惊悸的是朋友说末世要来了!
    以为是普通人实际上是修真者的朋友咻的一声离开了地球,爱人有了,空间有了,而太平盛世转眼间如梦般倾覆,冬雷震震夏雨雪,地磁减弱倒转、宇宙辐射灾难、南北极冰盖融化、远古病毒散逸、火山爆发、地震、海啸、风暴、洪水,旱灾、泥石流、冰河世纪……天威下人如蝼蚁,如何挣扎生存?
    大家一起来修真吧。
    采菊东篱下,悠然会情人
    主角陶十一,燕昶年。◎ 昶 chang 1、白天时间长的。2、昶,拆开即为:永+日,即表永远有太阳之意,希望白天能够长久,亦有永远高升之意。 3姓  ◎ 昶 chàng 通“畅”。舒畅,通畅。 燕昶年取第二个含义,永远有太阳,念第三声。
    108
    108、东篱菊第108章
    老爷子气色大不如前,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虽然在避难所内饮食正常,但毕竟年纪在那里摆着,时不时咳嗽一两声,嗓子里总有痰堵着一样。
    所有的电子医疗设备都无法使用,因此一些中医师就异常吃香,几乎前去看病的人挂号都要等半天,假若不是他们不断找人送东西,光老爷子看病就得耗去众人不少精力。
    燕昶年大伯的老婆笑着说:“说起来,还多亏了昶年你带来的药,你爷爷吃了一颗,近两三个月气色都很好。”
    他带来的药?燕昶年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看着自己的爸爸。
    他目光内的谴责之色太过明显,燕霸王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爸,妈,你们吃了几颗?”燕昶年沉声问。
    他语气里的不悦很明显,徐臻连忙说:“爸妈身体还好,你爷爷却是经受不住这种日子,好几次差点下病危通知,当初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就给爷爷吃了一颗,那些医生还不让吃的,说不知道药效,不能乱吃……”
    燕昶年眸色加深,不再说什么,但明显看去是不太高兴。
    燕徐很少看见儿子这样生气,儿子本来就不太待见燕家这边的人,他们却将药给了这些人。猜想儿子拿到那些药不容易,本来一片孝心孝敬两老,却白白让了出来,不高兴是肯定的。可那毕竟是燕封羿的父亲,不能眼睁睁看着受折磨。
    徐臻有老风湿的毛病,当初拿药出来只是说以前遇到的赤脚医生给配的药,也不说好用不好用,吃不吃在于老爷子。
    老爷子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确实遭了很大的罪,避难所那些医生一个个看过来,都没有很有效的治疗方式,没想到万念俱灰之下,吃了小儿子拿来的药丸,居然两三个月身体都很错,甚至能够在一些指定的区域内慢慢散步走动,不用整天躺着坐着。
    老爷子不说,但其他人都看得出来,心思就活了,想着从燕徐这里套些话,看看能不能再弄些药丸吃。
    燕徐当初已经将药丸吃得差不多了,燕封羿大哥来问的时候,徐臻正好将最后一颗吃了,实在拿不出来,当时燕封羿大哥没有说什么,私下却跟那些燕家的人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对弟弟明显态度软化了一些。
    燕封羿和徐臻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儿子生死不知,音讯全无,有一段时间徐臻几乎以泪洗面。知道燕昶年可能已经死了,燕家那些人都有些可惜,不是因为死了个亲人,而是可惜断了药丸的来路。
    人性凉薄,确实令人心凉。
    燕封羿大伯的老婆说:“你爷爷他虽然总喜欢板着脸,但实际上对你还是颇为欣赏的,在大伯面前夸了你好几回呢。”
    说话间外面的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却不是该到天黑的时候,天空颜色浑黄,竟然是沙尘暴!
    从窗户看出去,原来略带寒意的冬风已经逐渐刮得猛起来,挟带着尘土砂砾,各种轻便的垃圾漫天飞舞。
    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紧,一些简易的木屋屋顶上压着的物件纷纷被吹起,有些竟然直冲接待室而来,砸在窗玻璃上。
    往年这地区虽然偶尔也有沙尘暴,却从来没有这样早这样强!
    可想而知,今年天旱有多厉害!
    强风带着大量沙尘卷过来,仿佛黄色的云朵一样,远处的景物逐渐模糊、被吞噬,砂砾拍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气氛一度因为燕昶年冷着脸而陷入难堪的沉默,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挑起了新的话题,但众人都心不在此,他们住在地下,沙尘暴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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