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死在蜂窝下。
    他顺手捡了一根断裂坠落在地的还带着两朵梨花的树枝扒拉几只死蜂,挑起一只伸到二毛面前:“尝尝看?”
    二毛喵的一声,神经病!站起来甩甩尾巴,走开了。
    燕昶年“啊”的一声大叫,将正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十一惊得浑身一僵,瞬时出现在燕昶年面前:“怎么了?”
    他手里还拿着本纸张泛黄,但保存得很好的《射雕英雄传》,翻开的正是郭靖与黄蓉邂逅,一见如故彼此倾心那一页。
    十一闻声冲过来只看见燕昶年蹲在一株梨树下,白色的梨花落满一身,居然还有蜂停落在他头发上,仿佛燕昶年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让那些蜂产生错觉:这是一棵长势奇特的梨树。
    两只蜂在燕昶年头顶萦绕一阵,嗡嗡嗡有些遗憾地飞走了。
    它们也很聪明的,终于知道这是梨树spy了。
    可惜没人欣赏。
    “嗓子突然有些痒。”燕昶年淡定地解释。
    十一哦了声,似乎是觉得此地风景不错,正好看书,也不看看地上脏不脏,目光又和书页痴缠,顺势就坐在燕昶年背后,片刻两人背对背挨着,燕昶年仰头将脑袋放在十一肩上,十一侧头很随意地亲了他额头一下。
    这一亲就让燕昶年浑身发热,跳起来一个公主抱将他抄起来,在十一的抗议声中将人抱到山坡上。
    此时飘遥舟即将沉入水中,有懒洋洋的海怪将飘遥舟的结界当成睡床,翻身看见两人,颇感兴趣地盯着,燕昶年头也不回,一块石子穿透时空突兀出现在那海怪面前,给它来了个对穿窟窿,虽然看着吓人,海怪性命无忧,但知道此刻自己是多么不受欢迎,蔫蔫地滑下结界,哧通一声钻入水里,消失在山的那一边。
    十一本来没有姓趣,却抵不住燕昶年又是亲吻又是抚摸,两人共同生活这些年,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很快就被撩得情恸,他极少放纵自己大声呻吟,带着隐忍的声音又低又模糊,却让燕昶年听得口干舌燥,恨不得将人跟自己揉在一处。
    “……快点……阿年……我要你……”十一连连催促。
    燕昶年虽然也很想猛力惯穿这一具令他心醉神驰的男人躯体,但他咬着牙装作没听见,仍然细致地抚慰,亲吻,对于最需要安慰的那一处偏偏忽略,十一捉住他手要往自己下面摸去,他浑身软绵绵的,力气不如燕昶年,燕昶年手在床头柜一阵摸索,摸到一样东西,趁十一神智有些不清醒,将那东西缓缓给他戴上。
    “什么……”十一模糊地问。
    “乖,会让你很舒服的。”燕昶年亲吻他嘴唇,手指沾了润滑剂给他开拓,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前列线附近按压,却总不在正点上,令十一不安地挺动腰部,但他进一步燕昶年就退一步,气得要踹人,燕昶年捉住他脚腕,缓慢地进入。
    空虚似乎被填满,十一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燕昶年看着他眼睛,缓进缓出,两手撑起身体,有些迷茫:“怎么了?没吃饭一样软绵绵的……”
    他低头,正好看到自己那物上套了个银色圆环,脑子清醒了一些:“这是什么?”
    燕昶年搂住他肩猛力顶撞起来,十一声音很快变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喊不出来,只是大声喘息,被燕昶年一番连续的狂猛插顶得几近高,但被银环勒得太紧,燕昶年又伸出一手捏住顶端,想射射不出,十一嘴被燕昶年口舌堵住,抗议声通通变成不成调的音节。
    “我爱你。”燕昶年在他耳边一遍遍说着,带着他换了好些姿势,总在十一即将高的时候抽出来,令他不断在攀越高峰和跌落深谷之间来回摆荡,十一被折腾得气都发不出来,眼角有些湿润。
    他带着哭腔说:“你想怎么样?给我个痛快吧。”
    燕昶年看着他,始终舍不得,长叹一声,低头亲吻他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一手摸索着将银环解开,将他摆成和自己面对面的姿势,两手掐住他腰,这个姿势两人都能看到燕昶年的硬挺是如何进入那个温暖的所在,带给彼此灭顶的快意。
    “看,它很喜欢这里呢。”燕昶年在十一耳边低喃,狂风骤雨般狠顶,次次捅到底,十一头皮发麻,两腿不自觉伸直轻微颤抖,脚趾间夹着被扯断的草叶。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顶峰,高余韵中燕昶年被十一夹得舒服极了,两人都汗水淋漓,燕昶年身上点点滴滴都是十一的精液,他伸手涂抹均匀,又将湿漉漉的手掌贴上十一胸膛,令彼此身上都溢出一样的味道。
    “脏。”十一说,只是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半眯着眼看他,被汗水沾湿的睫毛缓缓眨动,露出一个疲惫却满足的微笑。
    “别老窝在这里了,出去走走吧。”燕昶年将他抱着说,“要长蘑菇了。”
    “去哪里?”十一两手在他身上或轻或重的乱摸,片刻感觉身下被什么东西硌着,他坏笑道,“你又硬了。”
    “随便走走。”燕昶年将他手捉住不让乱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行也是这样吧,修磊提到今年冬天前所未有的冷,我们准备准备。”
    他说的准备就是烧尽可能多的木炭,现在当然不用和以前一样将木头埋在土里烧,几个法术就能弄一大堆木炭出来,只是收集木头比较麻烦。趁十一情事刚完,还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燕昶年连忙替他清洗,穿上衣服,顺手将连帽衫的帽子给他戴上,二话不说拉着出了东篱空间。
    一出东篱空间,两人都有些傻眼,十一呐呐说:“这是……下雪了?”
    漫天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还没有落到地面就化了,到处湿漉漉的。
    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寒意,从半敞开的领口钻入,十一打了个喷嚏。
    燕昶年拉着他手飞下云隐山,十一途中就将手从燕昶年手中抽了出来,插在裤袋中,两人脚不沾地片刻就回到大房子。
    爷爷奶奶等人正在屋檐下站着,在看云隐村百年难见的奇景。
    说起来,爷爷奶奶活到这个岁数,平时也只是在电视中看看下雪,但亲临其境却还是头一回,都有些兴奋,大家说笑着,球球在雪里跑来跑去,毛团和二毛也跟前跑后。
    两只一模一样的黑猫,当初十一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和毛团认识了那么久,彼此是什么样都熟悉了,也没有亲眼看见过毛团的真身,这道坎很容易就迈过去了。
    自从宁安要将小不点接到地下城后,不但球球哭着不放,其他人像奶奶小妹几乎是抱着看着小不点长到这么大,一下子要离开也是不舍得,只是地表毕竟已经不适合普通人生活,十天半个月还行,至多在地下室呆着,不过多暴露在太阳光线中,辐射的伤害还没有那么大,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宁安说让小不点留下来陪球球,最后众人还是狠心让他将小不点抱走,十一曾产生让小不点修行的想法,只是闻哥看后很遗憾地说小不点没有灵根。或许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变异基因,小不点日后肯定是很杰出的人才。
    两小孩一起这样长时间,分别的时候难舍难分,直到大人答应隔段时间就让他们见面,并一起玩几天,才抽抽搭搭地举起小手拜拜。
    球球跑了一阵,跟他妈商量:“弟弟也没见过下雪什么样,将他带回来看看好不好?”
    小孩还不定性,强求他每天修行十一有些于心不忍,征求了屠哥的意见,当下替六妹答应他,带着球球往天坑飞去,一路路飞飞停停,燕昶年同时收集木头,到达天坑已经是一天后,雪不见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也越来越冷,球球早在觉得冷的时候自动自发运起御寒法术,十一觉得还能忍受,球球却怕他冷着一般,竭力将法术维持的范围扩大一些,十一很受用,笑得眼睛微微弯起:“球球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两人如今修为今非昔比,仅仅小半天时间就到达地下城,进入地底森林的时候使用了隐匿法术,悄无声息地摸到燕昶年父母的住地。小不点现在和燕徐两人一起生活,刚开始建的房子多是井字型,四周是住屋,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燕徐后来搬家,新家两室一厅,其中一间是给儿子和儿子爱人留着的,两人基本用不上,后来改成儿童房,小不点住了进去。
    小孩子见面分外高兴,跑一边玩去了,燕昶年和父母说了外面的情形,将装好的木炭塞在储物间,塞得满满的,院内也堆了好些,其余的给十一大伯家和德叔家,每家大概拿了千来斤,另外给地底森林一角的陶远航等几人留了两千斤,宁安大强和班长一家同样是一千斤,其余的亲戚各分了一些。
    燕昶年这些日子化情j为力量,烧了不少的木炭,剩下的堆在地下城公共仓库内,让德叔和宁安自行分配。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昨天没有更,今天这一章内容就多了些,的确是乱弹琴,o(n_n)o哈哈~
    122、冰封天下(下)
    十一记得他那个曾经的室友很喜欢玩的一类游戏就是《帝国时代》,后来改玩《模拟人生》,痴迷的时候茶饭不思,连热恋中的女友在一旁搔首弄姿也非常淡定。十一看见最火辣的一幕是那个女孩(女人?)将裙子撩起,露出腿,架到男友腿上,又用芊芊玉指挑起丝袜,将丝袜一点点往下拉,大腿浑圆雪白。丝袜被抛落在地,室友毫无反应,她干脆用形状很好看的脚趾在室友大腿上,和那什么地方磨蹭。
    十一看得脸红耳赤,倒是室友玩性正高,还非得拉着十一看,视正在火辣表演的女友如无物,柳下惠也不过如此。
    十一之所以会突然想起那个室友,不仅仅因为他的电脑正放在东篱空间内,还因为初建地下城的时候,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决定迁居地底森林,余下的百分之十也陆续离开云隐村。在地底森林建房子不容易,有泥水匠,但地基不好打,也没有水泥砖块,闻哥说可以将村民的房子连地基抬起,用乾坤袋进行挪移,只是他们的乾坤袋容积都不算大,一次堪堪装一栋两三层的小楼就差不多了。
    这个不算难题。实际还要请燕昶年出手,他修为足够,要将一栋房子从地里生生抬起而没有任何损坏,只有他才能做到。
    要做试验,十一自告奋勇捐献自个的二层小楼,燕昶年在一边结手印,小楼小幅度摇晃着被从泥土中“拔起”,悬空而立,下面是一个大坑,露出地窖口。
    燕昶年一挥手将小楼收入东篱空间,接着是德叔的房子,大伯的房子,另外一些比较结实的房子都被他如法炮制,全部搬迁到地下城,至于一些平房或者泥砖房,则被抛弃了。
    地下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建筑,居民清早起来都惊得目瞪口呆,奔走相告,聚集在一旁指指点点。一些云隐村村民在那些建筑中看到自家的房子,更是奇怪,绝大多数房子燕昶年都已经固定在地上,只有少数想征求意见,比如德叔和大伯的房子,放在什么地方好。
    十一觉得很好玩,他突然就想起那个室友玩的游戏《模拟人生》,这个比模拟人生似乎要更好玩一些,地下城许多人都只是居住在临时的棚子里,他鼓动燕昶年去没人居住的大小城市,心痒痒地看这个大楼觉得好,要收,那栋住宅楼造型不错,也要收。
    后来说起世界名建筑,摩拳擦掌地要将埃菲尔铁塔、克里姆林宫、帝国大厦、五角大楼等等等等全部收到东篱空间,成为两人的私人收藏。飘摇舟地方不够?没事!咱来个精卫填海!移山倒海!这个好像太强燕昶年所难,退一步,到海外搬几座岛屿到东篱空间,再让那些建筑统统驻扎在岛屿上!
    燕昶年见他越说越离谱,也没有阻止,带着宠溺一般的目光看他。后来,他拉着毛团和闻哥,还有修为突飞猛进乘火箭一般速度的胡蛮,几人到海外去了一段时间,回来时东篱空间内果然多了好些岛屿,岛屿散布着,从空中看下去,排列成一个心形,十一是很久以后才突然发现,当时惊奇激动得抱着燕昶年亲吻,鲜少的投怀送抱,燕昶年怎么会错过机会,两人之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冒着粉红泡泡,旁人都不好意思看。
    燕徐搬家的时候燕昶年和十一帮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并不多,统统被燕封羿塞乾坤戒中了,燕昶年将十一的小楼固定在一个小山包上,不远处是地下河的一条支流,附近景色不错,零落散布着一些建筑,住着的大多是有些能力的人。其余的建筑规划严格,分布密集,方便管理和维护治安,安全方面也比其他区域要好。
    宁安和大强也有独立的房子,住的联排别墅,隔壁就是班长的住宅楼,他们附近大多是云隐村的村民,大家彼此之间比较熟悉,住得还算舒心。
    新历年很快就到了,十一匆忙将东篱空间内大批量种植的水稻和土豆、红薯、绿豆、花生等作物收了,还需要晾晒,但烘干要快得多,也省事,燕昶年几个法术就搞定了。
    虽然地下城村民目前基本能够自食其力,但粮食里大米基本绝迹,伙食只求饱,什么滋味已经不能强求,曾有人自嘲说以前喂猪的都比现在吃的要好,但末世中,还活着,还有吃的就非常不错了。
    十一种的那些农作物主要是过年过节的时候给亲友的,另外还有一部分给德叔作为论功行赏的奖品。奖品中还有从各个城镇中搜集来的生活用品,地面上除了几个避难所,其余地方秩序已经完全乱了,一些地方依然有人类生活的迹象,他们在城镇出没,依靠捕猎变异动物为生,一部分是穷凶极恶的暴民,一部分是能力高强不受管束的自由猎人,一部分是贫民,因为缴纳不起避难所苛刻的驻留税而被迫流浪,也有一些是被避难所驱赶出来犯了事的刺头。
    大家都说自己国家的东西还是留给自己人,于是飞到某些昔日发达国家大肆搜刮,衣服被子是重中之重,冬天到了,气候越来越低,刚新历年,云隐村气温就在零下五度左右,越往北去气温越低,而s市,白天气温就在零下二十度。
    燕昶年住的那栋公寓早就人去楼空,十一怀旧,让燕昶年将那栋公寓拔起,安放在飘摇舟上,两人依然在公寓里居住。
    在自己的地盘不用防盗,十一将阳台的防盗网拆了,秦来留下的那些绿色盆栽都长势非常好,一株仙人掌已经比一层楼还要高,偶尔开花,非常漂亮,他闲暇时除了看小说,还养花,阳台上摆得满满的,公寓下建了许多花坛,将秦来的花草全部移栽进去。
    有一天德叔在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或许是听云隐村村民夸耀曾经的“信使”大金小黄,有些从比较远的地方过来的人老念着曾经的亲友,询问有没有快递之类的业务,燕昶年想了想说:“假若有人想捎信到其他地方,嗯,就其他几个避难所。您发布告说腊月初十会有信使过来,让要写信的人将信交上来,我们到时候给送去。别说是我们送的。”
    德叔点头:“这个明白。”
    燕昶年跟他商量了一些细节,十一就在一旁和球球玩,球球和小不点闹矛盾了,大概是小不点在地下城多了好些小伙伴,对球球这个昔日的伙伴的关注就少了,球球吃醋,脾气就来了,偏偏小不点不吃他那一套,晾着他,球球委屈,回来求安慰。
    虽然同样是从这个年龄成长为男人,十一却从来搞不懂孩子在想什么,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大人迥异,他安慰了几句,球球情绪还是不高,撇撇嘴要哭,十一只得说:“如果你真不想和宁自在玩了,我们带你回村吧。”
    球球一听,不乐意,怏怏地跑开,看方向,似乎是宁安家。宁安下午放假,将宁自在接回去,一堆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在他家,孩子多了肯定闹腾,也不知道宁安和大强怎么搞得住他们。
    腊月初十,燕昶年和十一回到地下城,德叔从办公室一角拖出好几个袋子,鼓鼓囊囊地全部是居民写的信,他还让人将信件分地域装起来,列了详细的名单。
    出发送信前,小妹也要去,说好久没有出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结果胡蛮、毛团、老疯子等都要跟着。
    一行人衣带当风,外加五只金雕护航,距离避难所一段距离外才撤去法术露出行迹,看到他们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天寒地冻,外出的人基本都将自己裹成球一样,甚至有将棉被改一下直接裹在身上的,相对的,燕昶年等人要么就穿了单衣,要么就在单衣外套件薄外套,最离谱的是老疯子,依然是赤脚行走,偏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觉得很舒服”的情绪,丝毫没有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怪人!一帮怪人!
    信件是老疯子拿着的,一手将袋子背在肩上,一手拿着长长的名单。
    每到一个人类聚居地,那些人都如临大敌,燕昶年等人在一定距离外就停下了,由陶修磊上前交涉,本来老疯子要求的,但老疯子有时候疯疯癫癫,第一次差点要挽袖子和人打架,燕昶年就撤了他职。
    十一远远看着弟弟和避难所内出来的人说话,那人对陶修磊说的话半信半疑,其实陶修磊口才很好,但是,天气太冷,他们这群人打扮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但最后那人终于相信了,回去报告,一个小头头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喊话,摆着腔调,老疯子最烦这种人,运起传音术,瞬时将声音传遍整个避难所:“送信来了!下面,念到名字的到避难所正门来拿信!谢长廷……”
    老疯子一手传音术了得,似乎是经常运用的缘故,声音不大不小,足够附近每个人都能够听清,却不会产生烦躁的感觉。
    避难所内一阵骚动,老疯子照名单念到第七个名字,终于有人往正门跌跌撞撞跑来:“我是贺建章!信呢?”
    袋子就放在老疯子脚边,袋口打开着,里面的信件千奇百怪,绝大多数只是一张纸条,有些是用笔写在布条上的。纸张供应很紧张,现在还能用纸写字,这种日子再过一两年,恐怕连白纸都找不到了。
    老疯子手指微微一动,巴掌大的不规则纸张以轻飘飘的姿势往那人面门飞去,那人眼神呆滞地看着,纸张飘到面前,他僵硬着手拿住,凑到面前看,看了两句眼眶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将劣质蓝墨水写的字晕染开两朵花。他连忙一手捂住口鼻,又是哭又是笑,旁人有认识的人问他是谁写的,那人惊喜过度,根本答不出话来。
    聚集在避难所栅栏后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来的,有谁收到了信,马上就会有许多混合着羡慕嫉妒的目光盯着他。
    陶修磊距离栅栏最近,一个小个子女人挤到栅栏后问他:“你们是邮递员?收信吗?多少邮费?”
    “收信,目前只限定避难所。或者有确切地址、当事人确实在那个地方,我们可以帮忙送信。邮费……”他回头看看自家大哥,说,“随便给点东西就行。”
    继全国干旱之后,大片地区进入低温时期,有人将那段时间称为“新冰河时代”,因为极度低温,那个冬天,其他避难所死亡人数超过百分之五十,几乎每天都上演活人饿得吃死人的惨剧,活着的人中,老人女人和孩子,成了饥民的主要目标。
    十一他们依然隔段时间出去搜寻还生存着的人,只是大多时候毫无收获,并不是说没有遇到,而是人的戒心越来越强,鉴于因为饥饿而人吃人的事越来越多,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被认为是包藏祸心,是骗子,也的确有人冒充他们,将人骗走后随意处置的。
    新冰河时代结束后,地球磁场也越发趋于稳定,某一天,当指南针上的指针终于指定一个方向,阳光也柔和起来,人类终于能够回到地面,只是大量的变异生物成为人类回归平静生活的最大阻碍,看来和平时代暂时还只是梦想,人类还需努力。
    老人死去,新生儿诞生,生命交替,德叔大伯等人已经进入轮回,燕封羿和徐臻成为地下城的长寿之星,年纪双双超过二百岁,传说,两人有儿子,他们的儿子是神仙,因为有神仙的灵丹妙药,他们才能够活那么长的年岁。
    传说归传说,还活着的人几乎没有亲眼看见过他们的儿子是什么模样,神仙是什么模样,地底森林内也有修真门派,但他们只负责地下城某些安保事务,从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修真者和普通人之间一直横亘着天堑,且有越来越阔的趋势。
    地下城仍然是最繁华的城市,但通往地面的通道多达九条,最近的道路乘坐缆索只需要小半天就能到达地面。
    燕徐虽然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去世前几天燕昶年和十一来到地下城,陪伴他们走过最后一段日子,那段日子燕封羿甚至谈笑风生,和儿子谈论死后种种可能的情形。
    他们是笑着离开的。
    当天燕昶年起床,做好早餐,却迟迟不见父母出门,才发现两人躺在床上拉着手,走了。
    葬礼简单却不草率,数日后那栋伫立在据说是地下城风景最好地段的二层小楼不见了,原地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小楼曾经存在的证据。虽然没有证据,但人人都说那是长寿之星的神仙儿子搬走的。
    后来的后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传说。
    书本里,电视里,电影里,总有一些奇思异想,有些人一直坚信神仙是存在的,但是他们从来找不到切实支持他们论点的证据,于是总是被嘲笑。
    陶西烈就是其中一个。但他除了被嘲笑,还有人骂他脑子曾经被门夹过,因为陶西烈是他曾祖的曾祖的曾祖……的亲戚就是神仙,他曾祖的曾祖的曾祖……曾经受过神仙的恩惠,否则早就在新冰河时代前就死在辐射手里了,而他,也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
    人类的喜怒哀乐昌盛兴衰于地球本身漫长的历史来说,只是其中一段曲子,无论是人类本身彼此进行核攻击也好,还是外星人入侵也好,它都一直无动于衷,自始至终沉默着。无论是哪一种灾难,令人惊奇的是,云隐村附近,包括地下城从来没有遭受过袭击,据说某联盟在核战中曾经往地下城发射过核弹,但核弹在太平洋上空莫名其妙爆炸了,陶西烈坚信那是他们陶家的神仙在保护着他们。
    一日十一正有些烦躁,他处于某个瓶颈好些年了,眼看燕昶年毛团和胡蛮将自己抛下老远,越发着急,甚至头发都掉了几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神仙掉头发!这可是大事!于是燕昶年跟他说:“要不出去逛逛,过过普通人日子,或许什么时候突然就悟了呢?”
    十一要入世,燕昶年、毛团和胡蛮一定要跟着,老疯子也要凑热闹,让燕昶年轰走了,四人(三人一猫?)拿着旅行袋背着背包离开云隐村,扮成普通游客的样子。
    相对于辐射灾难前的日子,如今空气的质量还要差一些,笑话,经历了核战和外星人入侵几次战争,环境只会更差,却不会变好。
    一辆外形炫目的悬浮车从航道中飞驰而过,带出漫天灰尘,扑了众人一头一脸,燕昶年给十一拍掉头发和衣服上的尘土,那悬浮车违反交通规则掉头,悬在众人面前,一侧车窗打开,一颗毛茸茸的红发脑袋探了出来:“喂!帅哥上哪去?我载你们一程!”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很后现代化的少女,描着很浓的眼线,眼皮画着羽毛彩妆,看去就像准备参加某种演出一般。她笑得很和善,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冒着绿光的眼神。
    另外的车窗微不可查的光芒一闪,变成透明的样式,车窗后趴着几颗脑袋,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最远的角落缩着一个少年,有人招呼他:“陶西烈你又不合群了!赶紧过来看帅哥!”
    十一本来不想跟这些孩子打交道的,听到那孩子也姓陶,或许很久很久以前是一家人也说不定,再说入世么,他还没有想好入世要做什么,便顺水推舟上了车。
    陶西烈吊车尾考上华夏联邦首都一所普通大学,现在是第二学年,同车的孩子都是在首都上学的,除了开车的女孩。她在某个娱乐场所做领舞,年纪轻轻的就靠自己攒钱买了悬浮车,前段日子回地下城住,返程的时候顺便将一帮要开学的朋友带着。
    听起来这也是个蛮不错的孩子,十一对她的妆容就保留意见。天知道他最不喜欢混混样的流氓和女流氓。
    燕昶年一手搭在十一肩膀上和陶西烈搭讪,最后在陶西烈被侃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趁机让陶西烈帮他们找住所,他们身上都没有这个年代消费需要的信用点,挣钱现在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但开头嘛,总是不太方便的,陶西烈答应了,到地方后积极地找住所,还垫付了半年的租金,信用卡滴的一声响,一笔对他来说是巨款的信用点被划到中介公司账上。
    陶西烈沉默着关闭了租房页面,又沉默着走到窄小的厨房,也不做什么,动动这个,摸摸那个,又拿起清洁布乱擦一通。
    十一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似乎我们在欺负小孩子?”
    “他是个很热心助人的孩子。”燕昶年亲亲他额头,“我们回头补偿补偿他。”
    他们租的房(陶西烈租的?)和陶西烈的住所差不多是门对门,里面家具厨具一应俱全,连网络水电什么的在达成租房协议的时候就全部自动开通,十一有电脑,只是那电脑属于老古董中的老古董,和陶西烈现代科技制造的新式电脑根本没法比,网络接口也不配套。
    生活,不外乎吃穿住行,吃方面已经大大简化,营养餐营养剂和营养药丸大行其道,生态环境恶化,菜肴食材和水果等已经属于奢侈品,陶西烈家今天来了好些同学,一群正直青春年华的孩子闹哄哄的,幸好房子隔音好,否则早有邻居投诉了。陶西烈在厨房冲营养餐吃。最廉价的那种。
    “西烈,你的同姓朋友呢?叫过来看看,是怎么样的人居然让我们的好孩子西烈节衣缩食帮租房子……”大家嘻嘻哈哈地打趣。
    陶西烈闷头不做声。
    有人按门铃,门后监视屏出现一个男人,他低头一会,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占据了监视屏大部分画面。
    “西烈,我给你拿点水果来了,开门。”
    一群孩子犹如矫健的小豹子,挨挨挤挤地往门口跑,门刚打开,孩子们健康活力的面孔就出现在十一面前,他们纷纷喊着“陶哥”,手上的果盘瞬间就空了一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编编将俺的文扔欣赏那里了,要继续更文= =
    123、胡言乱语(上)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这是仓央嘉措的诗,《那一天》。”
    十一双膝上搁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已然泛黄,他翻书的手势小心翼翼,仿佛怕一个不经意就会令脆弱的纸页破碎。
    陶西烈斜斜地倚靠着电脑桌,男人低沉的声音许久没有再响起,他眨动眼睛,浓密的眼睫对剪,突然如美梦被惊醒,低低急急地问:“他人呢?”
    “你说仓央嘉措?”十一合上书,看着天花板,片刻很严肃地说,“他成了佛。”
    “成了佛?就是神仙吗?”陶西烈看着他。
    “或许是的。”十一停止胡说八道,再继续哄骗小孩他觉得罪孽深重,到底为止。
    日月飞梭,历经数次全球战火,古文化还能够流传至今的少之又少,但佛教,还是存在的。只是教义流传数千年,差不多已经面目全非。
    十一并不是佛教徒,那本书是燕昶年的藏品,宝贝得不得了。据燕昶年说,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曾在全校迎新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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