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然后又对着面包车车门开了几枪,让车上的人猫腰闪躲,不敢再追。
    他翻身爬起,心说妈了个逼老子后背的伤刚合上,这回又他妈给撕裂了。
    他灵活地往巷子钻,再打翻巷子里的水果摊。他把竹筐拉下来,果子蹦蹦跳跳到处都是。然后再跑,再开枪,直到子弹打空,后头的人被混乱堵住了追击的线路。
    他又继续跑了好一阵子,戴上帽子,脱掉外袍。空掉的手枪插在腰间,跑了几步又把它塞回兜里。枪口还在发热,烫得他大腿一阵一阵难受。今天裤子穿薄了,还没穿内裤。
    本来想着下来吃个晚餐,打包点宵夜晚点还得熬夜看球赛。这次他下了赌注,今晚绝逼亏不了本。谁知人还没到快餐店门口,唰啦一两面包车就横在他侧旁。
    今晚大概是看不了球赛了,行踪暴露,当即就得转移。
    他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那房东,那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单身女人,嫌他长得寒碜,这些日子总给他熬汤。
    汤说不上好喝,但好歹没叫他拉肚子。
    现在道谢是来不及了,告别也得看缘。但当他重新满上枪膛,再迅速地把床底的小蛋糕们打包,从楼上下来并一直出到外头街上,都没见着那阿姨的面。
    看来有缘无分了。
    傻七突然有点伤感。
    他低头看自己的公文包,左右裤口袋分别装着两只手机。
    裤子里一支枪还在发烫,另一支枪紧张得缩进了蛋里。
    傻七一边快步在街上走,一边思考着,到底是哪一个任务露出了马脚,到底是哪一条线的仇家找上了门。
    但他到底是傻,跨了好几条街,再找到一处短租房时,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是他第一次遭到仇家追杀,他忽然意识到八爪鱼的警告是有意义的。接的单子越多,目标就越明显。他已经上道了,不能在道路还没走几步时就被一枪崩了回去。
    在新的短租房安顿下来后的一个小时里,他抽了三个烟,然后打响了八爪鱼的电话。
    他说,我被人跟,咋回事,你知道不?
    八爪鱼一愣,说我哪知道,哪跟了,你现在安全了没?
    “不安全我就没气给你电话了。”傻七道,一边手把裤子脱了,看看自己被枪口烫伤的一块。
    八爪鱼又问,“受伤了没?”
    “三刀,不过没事,皮外伤。”傻七呜咽了一声,烫伤的地方比刀子划的疼。
    八爪鱼沉思了一会,道――“下次换地方,我通知你。”
    挂断电话,傻七一下子躺床上。可后背刚接触到床板,又一瞬间弹起来。他抽吸一声重新坐起,左右拧着脑袋却见不着背后的伤。
    这是他和八爪鱼合作的第九个月零七天,算到上一次为止总共与八爪鱼联系了十一次。
    十一个任务中,有七次让他杀人,共杀了八个。另外四个任务则让他放了两次火,劫了一次货,再运了一箱子不知道什么玩意。
    上一次运货时被椅子后背夹了一下,出了一条血痕,还是八爪鱼给他伤了药。一边上药一边笑他,估摸着这次还得笑他。
    十一个任务大概有十一个来路,所以傻七想不清到底是哪个仇家派的杀手也正常。
    他把公文包拉开,再把装剩余钱的麻包袋也挪到床边,拉开链子,让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真正地趴在床上。
    他需要金钱给他定定神。
    这时候,扑面而来的味道就是最好的药了。
    (5)
    晚上傻七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那高墙之内。
    傻七做过三年牢,原因是参与一场械斗时弄死了三个人。但群架嘛,谁他妈看得清打了谁。横竖不过别人冲上去自己也冲,别人放枪自己就蹲,别人呐喊自己也跟着嚎,然后大家散去,留着三个爬不起来的躯壳。
    他们总共十几个人,全被抓了。但真正坐监的不多,毕竟有的人口袋沉,掏出来便能免受皮肉之苦。
    可不坐牢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傻七不这么想。
    高墙边上有一株巨大的血桐,春天冒芽,秋天落叶。枝干茁长,半黑半褐。
    听闻那监狱原本是一片乱葬岗,血铜早早伫立在那。监狱建起的那一年,一个夏夜电闪雷鸣,闪电直直劈下,劈裂粗壮的枝干,烧出半面焦黑。
    但血桐不仅没死,反而长得比原来更旺。
    监狱的围墙建得高,一开始还能圈住它。
    岂料圈不了几年,它又把脑袋探出高墙之外,像极了他们这群困兽。
    傻七就在这监狱里看了三年的血桐,反思着那一场群架到底自己捅没捅中人。
    可惜他真脑子不好,想了一年没想明白,反而传来了噩耗,家中老母病逝。
    狱警说,你能申请回去办办后事,完了再回来继续服刑。
    狱警和他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他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说的啥。
    狱警问,怎么的,要不要申请,我可以帮你打报告。
    傻七把目光垂下,看着桌面那一张空白的纸,最终摇摇头。
    死都死了,再出去也没意义。他口袋里摸不出钱,当初打那场群架也是为了找点金币。就算放他回去了他也是抱着坛子嚎,想想干脆作罢。
    他说,把骨灰搁家里桌上成不?
    狱警说,成。
    他又说,把窗关好,我怕冬天天气不好,坛子给吹锈了。
    狱警说,陶瓷坛子,不锈。
    他琢磨了一会,想着也没啥叮嘱的,便起身离开。
    走了两步才顿住脚,回头问狱警――你们咋不通知我就烧了呢?
    狱警没回答,傻七也没强求。
    那晚他躺在大通铺,从窗外看过去。高墙上的血桐随风摇摇晃晃,晃得他脑子空空荡荡。
    傻七在牢里又看了两年血桐,把捅没捅人这问题琢磨得没了意义。从牢房出来的那天他一路往前走,一路踩着血桐的叶子。
    回到家时以为那坛子就摆木屋正中央,岂料走回来连木屋都不见。
    他到派出所报案,说我房子没了,房子啊,那么大一个――他比划――怎么就没了呢?
    派出所的人一脸懵逼地听了半天,最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文件,说你是傻七吧,你这签个字,你在牢里,家里又没亲戚,这房子一年前拆了,你签个字就领补款。
    傻七不签,那坛子呢?
    对方问,什么坛子?
    傻七说,骨灰坛子,那么大一个,摆屋子正中央,那坛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去殡仪馆问问,可能在里头搁着。”那人点点桌面的文件,催促傻七动笔。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傻七没了房子,没了家人,兜里大概有一点补款,但没过一周,他全耗在了赌桌上。
    他没去殡仪馆,说不上什么理由。
    那几天他就睡在赌铺里,一点一点把钞票往外送。
    他觉着自己好像已经死了,睁眼看见的还总是高墙里的血印子。
    到了最后一把时,他算着口袋的碎钞,再数了几枚钢g。
    上家笑嘻嘻地把钱收完,又点了根烟,把他搂一旁。
    傻七说怎么的,还嫌没赢够啊?我兜里就三块五,等会吃碗凉粉。
    上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不是不是,我请你吃,来,我请你吃,你想吃啥。
    傻七问,你要干啥,你不好平白无故请我吃东西。
    上家见着傻七直接,自己也懒得拐弯抹角,问――“缺钱不?”
    “缺。”
    “缺多少?”
    “给多少都填不满。”
    上家一听,笑得更欢了,脸上横肉都挤出油来。
    他说你进去过吧,看你这肉,有两下子吧,给你介绍个好工作,金币哗哗的。
    傻七说我就打一次群架就进去了,人还不是我捅的,你觉着我这叫两下子?
    上家啧了一声,道,那不就是了,你这不是坐了冤枉牢。
    傻七说是啊,我也觉着冤枉。
    “那你知道怎么能不冤枉吗?”上家问。
    傻七摇头。
    上家说――“那就真把人给捅了。”
    傻七皱眉,拒绝还没说出口,上家搂紧他的肩膀,和他亲密得像兄弟一样,嘴里的口臭都喷到傻七脸上,“牢也坐了,罪也受了,钱也没了,老母也去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远大理想,难不成还想当个医生或律师走上人生巅峰?”
    傻七又摇头。
    “那你不干这个,还能干啥?有个熟人有点事情想办,你帮个忙罢了,又不少你钱,你闲着也闲着,天天瘫这像什么样。”
    上家说得有道理,至少傻七找不着拒绝的理由。
    那一天血桐摆动得更厉害了,天空还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
    上家请他吃了一顿血狼肉,又请他喝了两箱火马酒,完事了一拍他后背,塞了张纸条在他兜里。
    “明天睡醒了去,”上家说,“睡醒了,记得去一趟。”
    血桐被雨水一打,好似洋洋洒洒的鲜血铺了一地。
    (6)
    第二天醒来时傻七没接到电话,俩电话都没响,意味着八爪鱼游远了,暂时顾不上自己。
    傻七坐在床边体会着后背的疼痛,再一左一右握着两只手机纠结了一会。
    这就是工作时间不稳定的坏处,他算不准东家啥时候会把他招去。而偏偏他又喜欢喝酒,所以每次喝酒前都要天人交战一番,就怕喝高了喝爽了喝得正登峰造极了,电话在裤兜里一震,震出一身的痉挛。
    有一回任务就是这样,他正喝得云里雾里,和好酒友屁叔勾肩搭背指点江山,这他妈两点多来了个电话,他连路都走不直,还得去那废弃楼报到。
    八爪鱼的胡须在他眼前晃出十六条,说话声像闷雷一样在耳边嗡嗡直响。好不容易领了任务醒了半魂,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以至于他刚把人干掉,没走两条街就吐得一塌糊涂。
    那一天他吐得胃都要翻出来了,还没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两腿一软就倒在吐得乱七八糟的楼道口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还以为做了个梦。
    要不是八爪鱼这老板还算体恤员工,提醒他去把尾款领了,他还真想不起昨晚干了啥。
    八爪鱼说,我宁可你赌。你说你手机要丢了怎么办,你要被人干了怎么办。
    那会傻七酒还没全醒,一听就笑了,说我这逼`样还能让人干我。
    八爪鱼说,你他妈去洗个脸再回拨给我。
    那天他在电话里被八爪鱼教训了几句,然后确实老实了几个月。但几个月后又心痒痒了,狼国天黑早,天亮晚,晚上那么长时间,不做点什么消遣消遣岂不虚度人生。
    何况傻七树立了买房的梦想,赌是得节制了,那喝酒总不能一并戒了。火马酒那么便宜,一枚金币一斤,喝下去从喉咙口一路烧到屁`眼,欲血贲张,热穴沸腾,这快感是撸个管管不能比的。
    每次想到这个,傻七就按耐不住了。把手机往内袋一塞,抽两张纸币再带一袋金币便出了门。
    出门时天还没全黑,冷风就已经刮了起来。狼国长年寒冷,这也让傻七多了一分喝酒的理由。不预先喝点酒暖身子,就算干活也舒展不开筋骨。
    傻七喜欢到临街一家小破地去喝,不为别的,就因为便宜,外头一枚金币得一斤,这里能换一斤半。
    不过他来得确实早,酒馆里除了酒吧老板在擦杯子外,就一老醉汉瘫在角落。
    这老醉汉傻七认识,刚从牢里出来不久,一次喝多了找厕所,就和这老家伙撞上了。他俩的膀胱都憋得慌,厕所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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