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吃了,沈贺找我。”
    沈贺平时也经常找他,韩启威和周洲两个人见怪不怪,挥了下手就勾肩搭背地走了,梁平安也加紧脚步朝校外走去。
    沈贺说的地方是校外的一间酒店,梁平安有点疑惑,沈贺并不是多么好吃的人,偶尔出去也是突然心血来潮,去某个精挑细选的餐厅,大中午的他从来没特意去过哪里吃饭。
    承天海鲜大酒楼,是这一片数得出的高档饭店,这个时间正是饭点,酒店前边停着崭亮的一排私家车,让梁平安有点望而祛步。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在酒店门口,见了他似乎有点犹豫,掏出手机低着头点了几下,梁平安的手机应声而响。对方立刻有了目标,大步过来,这个男人一脸精明像,梁平安是不认识这个人的,对方显然也不认识他,却有他的手机号……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一伸手,和梁平安握了两下,自我介绍道:“你好,小同学,我是王平达。这个,你好像还不知道吧?”
    梁平安有点紧张,摇了摇头,王平达呵呵笑了两声,打量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你可真是碰到贵人了,你们刘教授在楼上等你呢,快去吧。”
    梁平安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结巴了:“刘,刘教授?”
    王平达拍拍他的肩膀:“我跟刘教授老朋友了,这顿饭啊就算是认师宴,你现在就是我亲戚,知道吗?”
    梁平安一张脸涨得通红,虽然还没捋清前应后果,但也知道这是走后门,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小声对王平达说:“谢,谢谢。”
    王平达一脸啼笑皆非:“谢?你还谢我?我还要谢你呢,我这才是攀了高枝呢。”
    高枝?梁平安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认识的人里能称得上这个词的,恐怕也就只有沈贺了吧。他的脑袋一下子发热了,沈贺?是沈贺么?他这么想着,心里好像被糖水粉刷过一遍似的。可惜惊喜过后,梁平安心中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对他而言沈贺的恩惠已经太多太隆重。韩启威对他也很好,很照顾,可同沈贺这样又截然不同,韩启威的好平易近人,沈贺的好却高高在上,碰不到摸不着的悬着。
    刘教授和王平达真的是相熟,听言谈,竟然还是从小就认识的,王平达一说梁平安是他的远亲,刘教授本来就欣赏的眼神立刻变得亲切慈爱,不像是带学生了,倒像是看着家里哪个有前途的小辈。
    “其实你这个学生啊,我一早就很看重,就算你跟平达没什么关系,我也是要招你的,你这个孩子稳当,认真啊!”刘教授一高兴,多喝了两杯酒,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以后啊,你也别懈怠,保持这股劲儿,你就跟着我,你有出息,肯定有出息!”
    这话跟保证差不多了,有了刘教授的青眼相待,前途是必然光明无比的。此时此刻,换个学生恐怕都要激动得哭了,梁平安却不知道怎么表示出来,他只是涨红了脸,一遍一遍地点着头,好像把刘教授说的话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底。
    一顿饭吃下来,梁平安只觉得踩在了云端,生怕哪一脚踩空就回到了现实。他送刘教授回了办公室,王平达也没什么废话,留了电话和名片,看起来比梁平安还要高兴,他拍拍梁平安的肩膀:“小同学,以后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梁平安只知道点头,别的客套话什么也不会说了。站在寝室楼下,他环顾四周,平日平平无奇的一切现在好像都是微笑的,他似乎站在了世界的中心,兴奋极了。他摸出手机,快速地找出沈贺的电话,回拨过去。
    “嘟嘟――”
    “学长?”话筒把沈贺的声音修饰得磁性而低沉。
    梁平安紧紧握着电话,心中最想说的话却也不过一句:“沈贺,谢谢,谢谢你。”
    电话微微静了一下,对面才传来声音:“学长是说刘教授的事情么?”
    梁平安赶紧嗯了一声,沈贺似乎正在走动,有些杂音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不过……是件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梁平安想这样大声说,可说出来的却全然不同:“那,那你先忙吧。”
    “嗯。”沈贺没再说什么,干脆地挂断电话。
    梁平安满身的激动悄悄消退了大半,他上了楼,寝室的几个人都在,气氛却沉默得让人心慌,梁平安注意到了不对劲儿,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点什么,郑宇明已经用讥讽的不怀好意地眼神盯住了他。
    梁平安心里一凉,惴惴不安,很怕郑宇明说出沈贺什么来……
    郑宇明冷冷地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多么干净,原来也不过是靠了关系。”
    梁平安愣住了,张口结舌地:“我,我,我……”
    郑宇明终于得到机会一解心头之恨,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我什么?你要说我没有?别否认了,刚才你和刘教授从承天出来我都看见了!”
    韩启威刚才没说话,这会儿一下子站起来,“郑宇明,你别嚣张!他就是走了关系又怎么着?能走上关系那是人家能耐,你的手段才是真肮脏!再说,老三,”他说着回头看梁平安,有点疑惑:“你说,你是真的走关系么?还是刘教授请你吃饭,只是刘教授看好你而已……”
    梁平安脸色发白,嗫嚅几声,说不出来解释的话,他摇了摇头。
    郑宇明冷笑道:“是不是走后门瞎子也看得出来,不是请客谁去那么好的酒店?”郑宇明越说越不客气:“对了,你的钱哪里来的?是不是都是管我们借的那些?梁平安,你真是扮猪吃老虎啊,你先管我们借钱走后门,然后你再装可怜,好人都让你演了!”
    韩启威打断他的话:“你别瞎说,欠你的钱他早都还了。”
    郑宇明立刻狡辩道:“那可是后来才还的,现在人家是攀上高枝了……诶对了,梁平安,你是怎么攀上高枝的啊?也是这么装善良博同情么?”
    梁平安想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该怎么反驳,这种吵架的阵仗已经让他昏头转向,抓住对方的弱点回击根本是天方夜谭,他只知道着急地说:“不是,不是,我没有……”
    韩启威的火气又噌噌地上来了,向前迈了一步,有点要动手的意思。郑宇明立刻瞪大眼睛,嗓门大了起来:“怎么?你还要打我?上次我认了,这次呢?啊?他妈的这小子从头到尾涮我啊,你还要替他出头,等哪天人家把你也涮了,我看你这保护神还当不当!”
    韩启威怒瞪着眼睛,大吼:“放你娘的屁!老三……”
    “老二,你冷静点。”周洲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突然制止了韩启威的激动,他似乎是在场最冷静的人:“寝室长,你这话说得过了点吧?说实话,走走后门,通通关系,现在不就兴这一套么?你这么闹,不还是因为嫉妒老三么?你不就是心里不平衡么?怎么,看他平时不起眼的,什么事都依着你,你就真觉得他不如你了?”
    周洲说话一针见血,比韩启威的意气用事更刺人,郑宇明脸红红白白,一时找不到话说。
    周洲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老三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几年咱寝室的卫生从来都是他收拾,冬天谁犯懒了不想出去买东西,也统统都是他带的,逃课点名,作业分配,哪次不是老三吃亏?他是借你两个钱,那也是没办法,老三都用本子记的,你没见过吧?我见过,他欠你的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日久见人心,老大,我再叫你一声老大,咱们住了三年,终于是看透你了,真到关键时候,你,靠不住。”
    这句话说完,寝室一下子就静了,半天没人说话,几个大男生面对面站着,互相僵持。
    郑宇明吸了口气,眼神发狠:“你们向着他,我明白,但你们谁也别不认账!这事他就是在耍我,背地里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眼看着我在他眼前演小丑!”
    周洲偏头看梁平安:“老三,我不相信你会故意耍别人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之前要装作没报刘教授的研究生?”
    梁平安一下子张开嘴,想说他没装,他真的不知道是沈贺在在背后帮忙,可话到嘴边,他一下子惊醒,又咽了回去。该怎么说?沈贺要他的论文,然后帮他交给了王平达,王平达是刘教授的朋友……可是,这一切他却都不知道?谁会相信呢。谁会相信有这么一个大好人默默地做田螺姑娘呢?还是这个在他们眼中精明的“高富帅”?
    难道告诉他们沈贺在跟他谈恋爱?
    郑宇明见他半天不说话,冷笑一声:“说不出来了吧。”
    梁平安愣愣地看着郑宇明绝不善罢甘休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敦厚和善的寝室长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个眼神冰冷的人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了,这件事会永远让他耿耿于怀,并在往后的时间伺机以此攻击他。梁平安突然觉得后背发冷,骨头都似乎泛起了冰寒。
    三年的朝夕相处,就这么不堪一击,曾经的好室友,就真的变成了仇敌。
    16十六
    多事的一周终于过去,曾经常常打闹的寝室如今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搞不好就要动手,而主角永远都是梁平安。
    没有谁喜欢这种感觉,梁平安夜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脑海里回放着之前的争执,以及互相出口的指责,语言是最锋利的刀,杀人不见血。若说寝室曾经是晴空万里,现在就是乌烟瘴气,影响的是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
    沈贺在校门口等他,面带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对比梁平安的憔悴脸色反差十分鲜明。
    两个人一边往校外走,沈贺关心地问:“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梁平安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上次,上次你帮我找刘教授的事,我们寝室长知道了,他,他很生气……”
    沈贺哦了一声,微微低下了头:“我不想看学长这样烦恼。”
    梁平安总是被沈贺恰好流露出的关切体贴感动,两个人的交往,同亲人和朋友或者世界中任何的其他关系都不一样,这是最特别的关系,只有两方的小天地,没有任何分散的感情,独一无二,我接受你所有的忧愁烦恼,你体会我的喜怒哀乐,眼神相碰的时候就有了外边的世界。这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沈贺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将梁平安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停下脚步,轻声说:“搬出来住吧。”这一次,他有必胜的把握。
    梁平安一下子抬起了脑袋,愣愣地看了沈贺一会儿,缓缓地点了下头。
    同居是什么概念?
    寝室是最好的例子,八个人,四个人……两个人。只是人数越少,意义似乎就变得不同了。
    恋爱,男朋友,同居。这三个词摆在一起,正好可以构成一个心形,就像小女孩粉红的梦境。
    对于梁平安来说,也是亦真亦幻的梦境。
    是沈贺啊……梁平安想到对方的脸,想到火辣辣的激吻,还有赤条条的交叠的躯干,他有点紧张,左右环顾,好像觉得自己脑海里羞耻的画面一不小心让别人也看到了。他又想到在那些写着不知哪国文字的餐厅里,沈贺优雅的举止,还有在校运动会上领奖的英姿勃发,在演讲比赛中挥斥方遒的潇洒,在大大小小的活动里作为组织者的核心力……
    梁平安有点发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突然撞进了梁平安懦弱的心,他浑身微微发着抖,优秀!这个词突然萌发让人无法抗拒的向往,不知何时埋下了种子,如今被什么无法定义的来源于生命的养分浇灌着疯狂地生长起来,在他心房里四处冲撞着,亟欲见到阳光。
    z大校庆将至,校园里悄悄地涌起了一股节日的氛围,每个角落都摆着宣传的画板,每个学院的教学楼都张贴着五颜六色的海报,演讲比赛,歌舞比赛,才艺比赛,英语比赛,大型晚会……一切充满竞赛性质的活动都将期待着的人群推向兴奋的□。
    往日,即便医学院每一间教室都挂满了条幅和气球,梁平安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但这一次,他却悄悄地留意起来。
    沈贺进入学生会一学期多,已经混得风生水起,许多传言都说他是下一届校学生会主席,即便不是,也说明了他的实力。校庆将至,各学院的统筹工作就叫沈贺忙得□乏术,本来已握在手心里的同居计划被稍稍打乱延后,沈贺压着心里的不满,笑着接过秘书处叫过来的文件,这是英语比赛的名单统计,各学院的人员和班级都列有详细信息,沈贺扫了一眼,他只需检查一下有无遗漏项就可以签字了……这时,他的目光却突然顿住了,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梁平安。
    沈贺入校时就因为外形优势小范围引起了骚动,真正成名却是在开学不久后的一次辩论赛,英语辩论赛。有人把这段比赛视频录了下来,传到校园网上,几天的功夫点击量和浏览量就过了万。
    英俊潇洒的男生和出色的辩论让这段视屏一下子上升到了宣传片或者微电影的水平,流畅的辩词配合纯正的发音,让人还来不及思考内在的含义就先沉迷在语感的韵律之中。在古代这就叫做一战成名,放在如今的大学校园里,则是塑造了一个校园偶像。
    网上有一张真相图,有才的帅哥多数没钱,有钱的帅哥搞不好就是骗子,有才有钱的成功男人多数又都年龄大了,如果一个男人长得帅还有钱,然后比高帅富还多那么一点才华,那么……就是gay。对于沈贺而言,正中红心。可惜放在现实生活中,当局者迷的还充满着幻想的女大学生们,就统统做起了一个梦。同一个梦想,同一个z大。
    梁平安戴着耳机,捧着一本书,一句一句地跟读,他低着头,神情专注,笨拙的镜框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他就推回去锲而不舍地继续念。可是……一个从小山村出来的接受了十几年应试教育的人,要如何才能说出流利的英文?他甚至没有最基础的发音知识,清辅音浊辅音,连读技巧,元音前冠词变化……连这些都弄不清的话,靠模仿只能学到一点皮毛。幼儿在两岁前都不会说话,他们聆听着外界的声音,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掌握到语言的窍门。这就是梁平安现在的阶段,然而,离校庆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韩启威找到梁平安窝着的角落,听了一会儿,从后边一拍梁平安的肩膀,他苦着脸看他:“老三,你这发音太怪了啊。”
    梁平安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我知道,那怎么办?”
    韩启威一屁股坐到他边上:“不就是一篇稿吗?你找个英语好的人读一遍,给录下来,然后照着背呗。”
    梁平安顿悟,收拾东西就要走。
    韩启威拉了他一把,皱着眉头:“老三啊,你说实话,你最近咋了?”
    梁平安被人戳中心事,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韩启威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追问道:“咱们医学生,看得懂英文就成呗,你练口语干啥?还要参加什么比赛,你以前可从来不感兴趣。”
    梁平安只好说:“就是,练练,刘教授也说,要多挑战自己。”
    韩启威一下子释然了:“你真死心眼,刘教授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要跟自己较劲儿啊。”
    梁平安只好嗯嗯地点头,韩启威又说:“那你练吧啊,到时候比赛我去给你捧场。”
    在梁平安口中磕磕绊绊的英文短篇,到了沈贺嘴里就成了上佳的蜜糖,浓稠而丰满,让人忍不住也想随着他的韵律念出一个单词。
    梁平安愣愣地看着,听着,却说不出来别的话。这里只是偌大的校园一角,太阳快落山了,沈贺才终于空出一段时间,给他录这一段音。
    沈贺念完了,问出了同韩启威一样的疑问:“学长,怎么突然想起来练习英语口语了?”
    梁平安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次说的很熟练:“我们也有很多专业书籍是英文原版的,我想锻炼一下自己。”
    沈贺不比韩启威,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思考什么,“那参加英语比赛呢?”
    梁平安讷讷地啊了一声,小声说:“锻炼,锻炼自己……”
    沈贺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什么,他看了看梁平安的神色,这个一向没有秘密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里藏进了心事。沈贺感到一丝不悦,不过,他又很快抛开了这点念头,梁平安顾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大事?如果他想知道,一定会得到答案,可是,他向来对追问这种手段不屑一顾。
    沈贺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那学长先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平安啊了一声,连忙也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想说沈贺今天你几点回去我们一起走吧,可话还没组织好,沈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他愣了一会儿,又坐回去,戴上耳机,听着录音中流畅优美的英文演讲,嘴唇一动一动地跟读起来。
    太阳悄悄地落了下去,这个角落里的石桌石椅失去了余热,小花园黑qq的,读着英语的人闭着眼睛,专注地聆听着录音,把声音和节奏一点一点刻到脑子里。
    沈贺实在是太忙了,等他好不容易把一切事宜安排好,外边的天早就黑透了,他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又想洗个热水澡,看了看时间却有点晚了,澡堂这个点已经不让进人了。沈贺顺着校园主道往寝室楼走,看到一对对情侣从水房那边过来,男生大多手里提着两个暖水壶,女孩甜蜜地靠在对方肩膀上,男生脸上就一副做苦力也甘心的表情。沈贺顿住脚步,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接的慢了点,好像还有点惊讶:“沈贺?”
    沈贺走了两步离开人来人往的大道,站在绿化带边缘:“学长,在哪呢?”
    梁平安接到沈贺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学校里几乎从没有过。他有点紧张:“还在学校。”
    沈贺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回去”
    对面安静了一下,声音有点小,还有点磕巴:“我,我在读英语,我怕回去,打扰你。”
    沈贺喜静,梁平安都记在心里了。屋里的表针都是无声的,声音大一点,他就睡不好,特别容易醒,外边要是谁结婚放个鞭炮,他就会皱起眉头心烦意乱的模样。
    沈贺站在这儿一会儿已经惹来了不少目光,有些三三两两结伴的女生打量着他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着什么,说着说着就会有一个女孩红了脸,几个人笑着打闹起来。
    这里人太多了……沈贺不再说话,挂断电话,发了一条短信:“学长,我去找你。”
    17十七
    南方的春天雨水充足,树木与灌丛大口呼吸奋力生长,遮蔽月光四处蔓延。树尖挂着远处楼群的一窗灯光,梁平安戴着耳机听不到人的脚步拨开草丛,oo地向他走来,挺拔的影子倏忽一下晃到眼前,他吓了一跳,耳机也滑到了地上。
    沈贺弯腰替他捡起来,笑了一下:“吓着你了?”这里很黑,外边的灯火稍稍照进这片小花园,无法将他的形容描绘出来,只能留下一个挺秀的剪影,颜色寡淡,就像若隐若现的水墨画。
    梁平安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摇了摇头:“没,没有。”
    沈贺又笑了一下,他笑的有点太多了,梁平安觉得今天的沈贺和平时不太一样,不过,具体哪里,他又说不出。沈贺把他的耳机收起来:“学长,自己练怎么知道有没有进步,我们回去吧,我来教你。”
    梁平安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脸颊涨红:“好,谢谢,谢谢你。”
    天黑了,从小道翻出去要比走大道快很多,十几分钟后,梁平安已经在站在水池前洗苹果了。沈贺不做家务,不会也懒得弄,反正,他哪怕拿一个盘子出来,梁平安都会抢着去做,有这样勤快的同居人,他自然是顺水推舟享清福。
    不过,有一件事梁平安是从来不会跟沈贺抢的。就是削苹果,这项手艺沈贺从小练到大,堪称绝活,他削出的苹果皮又薄又漂亮,十次里有九次半是整个削出来的,一条长长的红色的苹果皮可以从头拉到尾,而且,很快。
    梁平安每次接过沈贺削好的苹果心里都暖洋洋的,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沈贺,你削苹果真好。”
    这句平平无奇毫无新意的赞美沈贺不知听过多少次,这点小事他也懒得得意一下,通常一笑而过,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心里有点怪怪的,想了一会儿说:“学长的手更巧,平时做的饭都很好吃。”
    梁平安连连摇头,脸上有点发热:“一般而已……”
    沈贺吃完了苹果,拿出梁平安的英语演讲稿,扫了一遍,纸张已经有点被握皱了,可以想像得出主人的认真,可惜,没有技巧。他想了想,找出两根笔,一根红色一根蓝色,在纸上圈圈画画。梁平安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沈贺检查了一遍,才拿给梁平安,说:“你看,红色的点是重音,每个单词的这个音节要重读,蓝色的是停顿,一句话的断点,你可以在这儿喘口气。”
    梁平安眼前一亮,好像重重迷障豁然开朗似的,他衷心地说:“沈贺,你真厉害。”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当对方真心诚意的这样说。沈贺把纸递给他,继续说:“你念一遍吧,我听听。”
    “啊?”梁平安一下子紧张起来,手都不知放在哪里了。
    沈贺看他这幅样子,说:“如果你对着我都说不出来,台下那么多人,你怎么才能流利地背出来?”
    梁平安一想到那个场面,更加紧张了,可这是他自己决定的,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实现的目标。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低着头照着沈贺标记的开始念。
    本来下午练得半熟的稿子现在被沈贺重新打乱,梁平安一边改变自己的发音习惯,一边努力记住新的句子断点。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磕磕巴巴地读了一遍下来,梁平安头都抬不起来了。
    沈贺一边听一边拿着个本子记着什么,等他好不容易念完了,才把本子递到梁平安眼前,一条一条地纠正:“学长,你跟着我念,的和啧,要读后边的发音。”梁平安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眼神专注地看着沈贺。沈贺继续说:“第二条……”
    真人的指导比听着录音自己摸索着跟读要便捷不少,一晚上下来,一篇英语稿子梁平安总算念出点模样了。
    墙上的时钟也悄悄滑到了第二天。
    沈贺捏了捏眉心,他这几天确实有点累着了。梁平安一下子惊醒过来,心中有点歉意更多的是感激,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伸出手指在沈贺的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指尖温热,力度适中,沈贺闭着眼睛,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梁平安按了一会儿,小声说:“沈贺,你头疼的话告诉我,我,我在我们学院选修课选了中医穴位研究,有很多穴位可以缓解疼痛,疏通血脉你就不难受了。”
    沈贺正舒服着,梁平安的指尖已经离开他的太阳穴,沿着脊椎移到了肩部,缓慢地推揉着,他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宝贝。”
    梁平安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他一直觉得沈贺很出色,很优秀,很完美,却没想过对方是怎么想他的,对于沈贺而言这或许只是半睡半醒间的一句玩笑话,梁平安却连指尖都发抖了。他红着脸按着记忆一个一个穴位地向下按摩,卖力地变换着手法,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手腕微酸,沈贺的身子也不知何时失去了力度,软绵绵地靠在了他身上。
    梁平安探头去看,沈贺的脸颊放松下来,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关了客厅的灯,又去卧室拿了一条被子出来,轻轻盖在沈贺身上。沙发足够宽大,沈贺微微动了动,惬意地进入了梦乡。
    梁平安习惯熬夜,这个时间于他而言还清醒的很,他蹲在沙发边上,一片漆黑静谧,只有天上的月光静悄悄地渗进来一点,温柔地抚摸着睡着的人,好像这样俊美的容颜让月光也羞怯了似的。梁平安是个凡人,他有点着迷了,这样的寂静,这样的深夜,这么优秀的恋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躺在他眼前,就像是藏在深山里的秘密宝藏,就像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梦境,让梁平安产生了一种错觉,沈贺是属于他的。
    他忍不住露出混杂着不好意思和期待的笑容。
    刘教授是真的很看好梁平安,这一届他只招了八个学生,只有一个在期末大榜上出了系里前二十。八个学生里有两个是稳占全系前五的天之骄子,还有一个学生的父亲是医学界的泰斗,爷爷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中医。这个阵容可谓是精英团,个顶个儿的全是人才。梁平安站在这里边总有点抬不起头的感觉,本来的激动褪去,现在,他只剩下紧张和胆怯了。
    刘教授找了个功夫把他们八个人叫到了一块儿,开小会。刘教授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保养不错,慈眉善目地往中间一坐,颇有点传道解惑授业的意思,他环视一周,旁边几个学生都是年纪轻轻的大学生,现在都坐直了身子一脸自豪地看着他,这些都是潜力股,并将在他的教导下成为未来的一颗颗新星。刘教授终于笑眯眯地开口了:“你们能坐到这儿,都是不容易的,我也是千挑万选才从咱们专业里选出你们这八个人。”
    坐在一起的学生们虽然还不熟,但是以后却会变成比同班同学还要亲近的关系,相当于“师兄弟姐妹”,互相照应是没错的。坐得近的两个女生已经迅速地发展出了友谊,现在正手拉手露出激动的笑容。
    刘教授挺满意这届学生的素质,他继续说:“你们现在还不熟,但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一起学习,我给你们上了一年的课了,你们肯定都知道我这个人特别重视学术,所以每个月都会给你们留小组作业,你们得培养出自己的思维和对于研究课题的敏感。你们现在大三,我也不要求你们提出什么新观点,但也不能照着书抄,必须得有内容,必须让我看到你思考了。”刘教授说的含蓄,其实是在给他们打预防针。
    坐在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知道,刘教授对于论文有多么挑剔,他的眼光有多么高。但是,能从刘教授手下顺利毕业的学哥学姐们,现在都出人头地,意气风发,这将成为多么强大的关系网。
    刘教授每年都会看到这种混杂了忧虑和期待的神色,他笑呵呵地结束了严肃的话题,又开始说:“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的目标不光是做个好医生,还要为医学界做出贡献。等明年我就会安排你们实习,要是光纸上谈兵,也是不行的,对不对?”
    一堆人里有的点头,有的会说话的就开始说刘教授多么英明,怎么怎么受教了。梁平安当然是点头的那一小撮人,刘教授却一眼盯住他,笑眯眯地说:“你们这些学生啊,都很好,很出色,我要选个小组长你们千万别多想,你们都是我的亲学生,我也不按照成绩排,省的你们犯嘀咕。”
    几个人的眼睛唰地亮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刘教授,其中一个男生还说:“教授您就说吧,我们都是同学,谁当组长还不都一样。”说是这么说,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刘教授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梁平安吧,他虽然成绩不是一顶一的,但他办事我放心,心细,啊,行了,我没什么事了,你们互相认识认识吧。”刘教授说着就拿着自己的包走了,留下八个人大眼瞪小眼。
    其余的人或许心里略有不服,不过也没说什么,刘教授选人自然有他的道理,就都等着梁平安说点什么。梁平安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场面,现在脑子里已经空了,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对着十四只直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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