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顿,“欢迎加入孤家寡人的行列。”
    梁平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下个月一起过光棍节?”
    顾凛之哈哈笑出声,指着他说:“行,能开玩笑了,你这回缓过来的可挺快。”
    梁平安微微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突然有些茫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半晌才苦笑一声:“到底不是年轻人了。”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吃完了顾凛之提议出去散散步。电梯叮地一响,梁平安正扭着头和顾凛之说话,脸上有一丝放松的笑意。然后他转过脸,一下子停下了脚步。顾凛之反应很快,紧随其后发现了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男人。
    嗯……顾凛打量着那人,这么看倒真是人模狗样的。
    沈贺在梁平安面前站定,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真巧。”
    顾凛之一手插兜,要笑不笑地说:“为了说出这两个字,你得下多少功夫?”
    沈贺把视线从梁平安身上挪开,看着顾凛之冷静地回答:“不必那么麻烦,只需要一个小软件。”
    顾凛之反唇相讥:“哦,它是不是也能帮你拆散别人的家庭?”
    沈贺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顾凛之一下子笑了,是那种针锋相对的冷笑:“你和他的事情?你和他还有能算得上事情的关系?”
    “你无法阻止我。”沈贺毫不动怒,仔细地打量着顾凛之,接着露出一抹极淡的类似于轻蔑的神色,“你只是他的朋友,我们有你从未参与的过去。”
    顾凛之没来得及细想,脱口而出:“如果你是指你前男友的身份,那你不必以此为资本了。”
    沈贺愣了一下,继而迅速反应过来,怀疑和判断一瞬间输出结果,让他向来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一丝显而易见的动容,此时此刻在那张俊美得堪称精致的面孔下是需要全力控制才不至于扭曲的肌肉。他似乎在自己的耳朵里听到了爆炸般的砰然巨响,一时让他的瞳孔无法聚焦。
    顾凛之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他瞥了一眼梁平安,打从沈贺出现他就沉默着一直没做声。
    “沈贺,”近来脸型愈发削瘦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睛看向沈贺,“我离婚了,也不打算再找。你的电话我不会再接了,更不想和你再见面。”
    梁平安看着沈贺沉沉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这世界上我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59五十九
    若说之前阻挠他达成心愿的是一截截挡路的木桩,让沈贺连跌了几个跟头,现在这句话就像一把磨亮的刀子在他胸口狠狠开了一个洞,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不让脏器血崩似的流出去。
    梁平安并不是头脑一热说的气话,他一直后悔没有早些表明自己的态度,现在他做了却又觉得不那么舒服。沈贺曾以实际行动让他领悟爱情的微末,现在又逼迫他学会了残忍,以重锤碾碎别人的希望,这感觉并不美好,即便对方是罪有应得。他不再多做停留,三个男人站在大堂里剑拔弩张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惹来了几道关注的视线,他挪动步伐,率先向酒店门口走去。尚未走出两步,后边飘来一句话,“平安,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
    掷地有声,梁平安感到脚趾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似的忍不住顿了一下,在这短暂的左脚换到右脚的一秒里,他的脑海里突然挤进了众多他以为早就不记得了的事情,如同快速翻动的幻灯片,最后停留在蓝天高空之上。戴着护目镜的年轻人回头对他比了个手势,他紧张地攀住机门不敢动弹,瞪着眼睛看那道人影倏忽间化作一个点,短暂的几十秒后半空里骤然膨胀出一朵柔软的云朵。那是沈贺二十岁的生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选择以从天空拥抱大地来完成他的生命洗礼,那也是沈贺第一次跳伞,随同教练要求必须由自己带领完成,沈贺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之后四千米高空安全着陆,全程独立完成。他到底没敢跳,光是看着就觉得腿发软,现在他想起来了,想起来沈贺那时笑着对教练说了什么……他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一刹那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他没回头,感到后背如芒在刺也没停下脚步,很快离开了酒店。
    顾凛之晚上又鼓动他离开s城,沈贺父系的根基都在这里,梁平安留在s城就永远别想逃离的沈贺的手掌心。
    梁平安听了,摇摇头,“我妈,我的大姐二姐,我的儿子,他们都在这里,我不能走。”
    顾凛之笑了,“你真死心眼,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先躲一阵子。”
    梁平安一听是这么个理,当下就要收拾东西,投奔谁呢?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韩启威。他跟顾凛之一说,顾凛之就皱了皱眉头,“多一个人搀和进来就多一份麻烦,你应该和我去北京。”
    梁平安看着他摇头:“沈贺在北京长大,比s城还熟。”
    顾凛之不以为然:“怕什么?反正我跟他梁子也结下了。”
    梁平安说不过顾凛之,想了一晚,第二天就去订车票,打算尽快离开s市。
    临走前夕,天还没亮,梁平安的手机突然急躁地响了起来,他被惊醒腾地坐起来,光着脚在酒店的地板找了半天,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喂?小雨?”
    “你在哪?”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很着急,直奔主题。
    半个多小时后,梁平安刚刚把自己收拾利索换了衣服,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听起来又急又快,像一对鼓槌急促地在门上擂着。
    梁平安一开门,赵小雨推着他就闯了进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式皮包就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身上,女人红着眼睛叫喊着什么,反反复复地骂着他混蛋,没良心。梁平安没还手,直着身子硬挨,听了几句总算明白过来,刚要解释,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看到是赵小雨又猛地刹住脚步,犹豫地看着他们。
    梁平安连忙对顾凛之使眼色让他出去,顾凛之明白了,从善如流地退开几步,顺手带上了门。
    法院把梁君文判给父亲了。准确来说是剥夺了赵小雨的监护权。梁平安和赵小雨是协议离婚,财产和子女抚养权梁平安一样也没争,所以过程结束的非常快,如果走诉讼路线整个离婚过程可能要用上一年还要多。
    然而本已尘埃落定的事情突然出了变数,赵小雨收到法院传单要把她的抚养权重新判给梁平安,照常理说夫妻双方达成子女归属权的协议后法院是不会再随意更改判决的。梁平安知道是谁从中作梗,他却不想再做解释,他只好跟赵小雨再三保证:“小雨,我不会和你抢文文的。”
    临走时,赵小雨总算稍稍平静下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她一大早起来看到法院传单心脏差点停跳,她以为梁平安临时变卦,头也没梳就冲出来,在那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多恨梁平安一点了。
    赵小雨站在镜子前,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布满了血色,嘴唇干裂的女人,镜子里映出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她的不幸福,她少女时对于爱情充满期待,摩拳擦掌地准备迎接一场地老天荒的守护,她连想都没想过她将会经历一次彻底失败的婚姻。这比最荒诞怪异的的噩梦还令人恐惧。
    赵小雨把散出来的一缕发丝卡好,走出浴室,打开房门,用背影冷漠地留给梁平安一句话:“后天上午九点。”
    梁平安的回答被“咔哒”的门锁声留在墙壁之内,他心力交瘁地坐在床沿,一动也不想动。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隔壁告诉顾凛之把火车票退了,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去法院的前天晚上,梁平安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他想起梁君文出生时的模样,婴孩的两只小手握得紧紧地好像攥了两个核桃,圆圆的肚脐像鼓出来的纽扣,男孩嘹亮的哭声像把号角,吹响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他似乎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藤蔓和鲜花层层蔓延开来,晃得人眼花的光芒从白色的墙壁投射而出,他的儿子柔软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睛,他浸泡在深夜里的耳朵似乎还听得见那美好而动人的啼哭声。
    在这回忆作曲的寂静音乐里,梁平安逐渐感到一丝困意,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变作了无根的浮萍,在婴孩依依呀呀的呓语里随波逐浪。
    第二天梁平安是被顾凛之叫起来的,两人打了车,匆匆忙忙到了法庭。赵小雨已经提前一步抵达,她蹲着身子,拉着梁君文的手,面对面地正说着什么。
    两岁以内处于哺乳期的孩子多数会判给母亲抚养,赵小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用怀疑和隐约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梁平安,似乎难以理解法庭这次毫无前兆和不合常理的改判。
    近一个小时后,所有的程序和陈述已经进行了大半,赵小雨终于露出一点忐忑和紧张的笑容,几乎可以确定法庭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改判。然而直到最后一刻,面目严肃得麻木的法官却看着她说出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判决。
    赵小雨猛地站了起来,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拽过梁君文,急切地说:“文文,文文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看法官,又飞快的瞥了一眼梁平安,又对上他妈妈瞪大的眼睛,他瑟缩了一下,小声快速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除了梁平安以外,可能没人听清小男孩在说什么。梁平安觉得眼前一黑,胃里突突地一跳一跳的。
    赵小雨拍了梁君文的脑袋一下,亟不可待地催促道:“大声点说!”
    二岁多点的孩子根本还不懂事,被妈妈一催,梁君文仰起脑袋:“我喜欢妈妈,爸爸是同性恋。”
    小男孩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刚会说话还没多久,还处于鹦鹉学舌的阶段。他不懂同性恋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其他成年人却没有人是不明白的。然而明白也当不明白,通常年龄在十岁以上的孩子法院才会考虑听取意见,法官以梁君文年龄实在太小为由,最后的判决没被更改。
    一出法院赵小雨就崩溃了,她拉住梁平安,白皙的手上竟然蹦出了青筋,她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几乎软倒在地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文文了,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梁平安搂紧赵小雨,他心中的无奈和绝望不比赵小雨少分毫,但却没办法像女人一样大声哭诉出来,他重复着说对不起,嘴巴和大脑却分离开来,思绪如同粘连的茧丝,甩也甩不掉。生在这个时代,庸庸碌碌地为大多数人的价值观而努力,坚信幸福的生活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实现,然而直到某一刻你触摸到头顶上无形的穹顶,它罩住每一寸空间遏制风的流动,你才会惊觉你生活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工作不是你的,房子的产权只有七十年,其实什么都不是你的,因为你永远不是完全绝对的主宰。人情之上有金钱,金钱之上有权利,权利之上有死亡,死亡之上有理想,理想之上还有时间,时间之外是你想不出的至高无上。
    这悲观而沉重的情绪一瞬间笼罩了梁平安,他感到自己就像被扣进玻璃杯的飞虫,有一双眼睛正无声无息地盯着他,还有一双手肆意摆弄着小小的杯子,让他往东走他便往东走让他向西行他便只能向西行。明明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是天壤之别?
    60六十
    梁平安把赵小雨和梁君文一起送回家,他站在玄关处内心充满了歉疚,女人最近憔悴了很多,抱着一只手臂低着头不去看他。
    “我走了,小雨,你好好照顾自己。”梁平安犹豫了一下,没再为自己辩解,只低声道:“我不会和你抢文文,你放心。”
    赵小雨低不可闻地嗯了声,躲避着他的视线。
    梁平安不再说话,沉默地退到门外,防盗门在他眼前合上,就这样无情地锁住了他长达四年的婚姻。
    在等公交车的五分钟里,梁平安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心里猛地一沉,顾凛之的声音传了出来:“平安我得回趟家,有急事。你照顾好自己身体,我尽快回来找你。”
    梁平安连忙回答:“你别着急,我这么大人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酒店,隔壁房间已经没有人了。他站在走廊,深红色的织花地毯如同怪兽长长的舌头,蠕动着向他爬过来,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好半天,桌面是赵小雨抱着梁君文的合影,女人和孩子咧着嘴正笑的开心。他把一个名字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按下了通话。
    沈贺拿起筷子,抬眸轻笑一声,“自我回国一直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菠萝咕鲁肉,今天终于得偿夙愿。”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下一秒,他的眉毛飞快地皱了皱,又极快地收敛起来恢复如常。半晌,沈贺放下筷子,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咸了。”
    梁平安没接话,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沈贺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沈贺闭着眼睛,许久没说话,一片逼仄的寂静里,梁平安感到后背一点点紧绷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却突然睁开眼睛,眼角缀着沉沉的厉色,他牢牢地盯着梁平安,一字一顿地说:“再咸,我也吃得下。”
    不等梁平安回过神来,沈贺继续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没错,”他的目光如有形质,让人一动不敢动,“但捂一捂,时间长了没有熟不了的果实。再不济,哪怕切片剁碎曝晒晾干,我总有办法让它甜起来。”
    在这素色的厨房里,梁平安仿佛看到了一条巨蟒瞪着铜铃大的蛇眼探出寒潭,又好似是一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利牙,让人见之便肝胆俱裂。梁平安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皮下泛出不健康的青色,外边的天气分明还很燥热,他却觉得自己的肺里满是冰凉的空气,让他不敢呼吸,一旦呼吸就会如针砭刺骨。
    “你……”他吐出一个字,后边的话就像开了闸,憋了太久,一下子全涌出来了,“我在医院这几年,见过许多比你更沉稳的医生,但他们不是因为有信念,而是因为麻木。你不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坚定,因为你一直是常胜将军,你长得好又那么聪明,所有人都会为你的成功而折服,你就更坚定自己,所以你不论做什么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贺听着,竟然在唇边挂上一抹笑意,打断他道:“你是在批评我?”
    梁平安还在组织自己接下来的话,他被沈贺的反应而迷惑了,一时张嘴无声。
    “你以前说过我是好人,还记得么?我从不觉得自己多么善良,也只有当年的你才会那么觉得。”沈贺的表情变得很奇妙,“换做五年前,我对什么第一次的说法总是嗤之以鼻,什么初恋初吻,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意义?如果一部电影开头就是□,那后边还演些什么?我向来以为凡事的精华都不在开头和结局,而在于过程。”他说到这里,一下子刹住话头,凝视着梁平安,“但时光证明了事实显然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想说的是……我们有个好开头,还有一个好过程,只差一个最好的结局。”
    梁平安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不说话时他的表情就总是像在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屋子里的灯光很暗,外边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沈贺看着他的脸,心里突然微微跳了一下。
    “沈贺,你这么自私……你不怕报应么?你看看我,我曾犯下了错误,现在报应来了。”
    沈贺的语气还很平稳,但他没能将眼里针尖似的情绪也一并隐藏去,“什么报应?什么错误?”
    说了很多话的男人微微侧头:“开头是错,过程也是错,别再继续错下去,结局已经不会更坏了。”
    “你凭什么说那些是错的?平安,你敢说你不曾喜欢过我?你爱我,你怎么敢说那些都是错误?”沈贺站起来,牙齿咯咯地咬在一起,他握紧了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心中冒出来的火气发泄在面前这个低垂着眉目却丝毫不顺眼的男人身上。
    梁平安没有直视沈贺的眼睛,他沉默着。这份沉默让沈贺迅速冷静下来,他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沈贺缓缓地坐下来,腰身靠后,眉宇间酝酿着一股沉沉的压迫:“你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好。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工作,更好的房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只求你别再打扰我妻子和儿子的生活。”
    沈贺看到脱口而出这句话的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盯着他笑了笑,知道这就是今天梁平安来的目的。他的眸子盛满了冰冷,“前妻。”他以轻松的语气纠正道,好整以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继续说:“我不觉得打扰到了她。我在她的名下存了一笔钱,她识趣些就不该和你抢儿子。”
    梁平安猛地瞪大双眼,一时间整个脑子都乱了,他张口结舌,“你……”
    沈贺了然地笑了:“没错,你们离婚前我就把钱给她了。”
    梁平安如遭雷击,久久无言。
    沈贺的笑容越来越大,出现一丝愉悦的暖意,“你们的感情显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
    梁平安闭了闭眼睛,这让他眼圈周围的浓重的倦色异常明显,他想知道沈贺到底给了赵小雨多少钱,但又有些不敢问,好像被人卡住了声带。
    沈贺眼里的冰凉不知何时悄悄融化了,他伸出一只手,慢慢向前探去,似乎有些情不自禁:“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你从来不生气,不,准确来说是不对别人生气……这真让人着迷。你看,我这么自私,你这么无私,我们是天生一对。”他的手掌抚在梁平安的脸颊上,手感有些发凉,“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平安,我就什么都给你。”
    梁平安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好似被铺天盖地的的绳索给套牢了。事到如今,谁还会单纯到以为沈贺真的是在征询?答应是答应,不答应也是答应。他抬起头,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眼神平而直,这一刻他看起来如此陌生,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沈贺,你死心吧。”
    “好。”沈贺气急了的时候,会露出笑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喜欢这样,好。”他站起身来,极快地抓住对面的男人察觉到危险而绷起来的胳膊,轻巧地一扭,电光火石间撕破了之前暗流汹涌的局面,他牢牢压住正奋力欲摆脱他掌控的男人,用膝盖顶开对方的腿,这个男人的身材和从前比没怎么变,力气倒是大了不少……也或者是以前总是顺从他未曾尽全力,沈贺拽出自己的腰带,在梁平安的手腕缚在背后,缠了几圈用力勒紧,终于彻底占据了上风,他微微后退,视线停留在薄料的西装裤下挣动着的腰和腿,他似乎听到脑海里嘭地响了一声,接着他的身体里自发自觉地涌出无穷无尽般几欲烧尽他理智的欲念。
    然而不是快乐的激动,而是一种掐住自己骨头后自虐般痛楚的快感,他空出手来一把扯下梁平安的裤子,一边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儿,他知道自己有些地方不正常了,但是……管他呢!他想看到梁平安哭出来,想看到这个曾经全身心臣服于他身下的男人陶醉而满足的微笑,想看到那双摘了眼镜显得有些发呆而迷蒙的眼神,想听到呢喃着轻唤着他的名字的喘息,还有黏糊糊的亲密无间的汗水,还有……余韵后男人小心翼翼拉上被子偷偷落在他脸上的亲吻。
    怎么就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回不来?!
    沈贺把身子恶狠狠地沉下去的时候,摸到了梁平安骤然绷紧的小腹,接着是一阵微微的颤抖,源于生理上不能控制的疼痛。
    “死心?”沈贺的呼吸有些浊重,他的额角沁出一滴汗水,然后露出一丝介于得意和残暴间的笑意,“你的反应这么好,我怎么死心?”他在手心里揉捏着一块渐渐苏醒过来的软肉,俯下腰身继续往前推进,“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别说死心,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变。”
    梁平安死死咬着牙,眼睛被汗水模糊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激痛而分泌出的泪水,他使劲眨了眨,让眼前的地砖清晰起来,白色的。他的两条胳膊被折在背后,上身被人死死压住,随着后边人的动作向前耸动,痛而屈辱。
    他保不住自己的工作,也对不起他的妻儿,连体力上都不如别人,一个男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61六十一
    厨房里一片狼藉,白色而光洁的瓷砖上沾满了人的汗水和□,还有凝固的丝丝血迹。木制桌面上的碗筷东倒西歪,杯盘在激烈而仓促的过程里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整个场景混乱中透着淫靡。
    沈贺提上裤子,低头解开了他用来遏制梁平安行动的皮带,用手指轻轻触摸着男人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现在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还有什么反抗了。
    梁平安趴在地板上,面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久满目的黑色才终于渐渐退出视野,他半睁着眼睛,正对着门口,看到他的鞋子工工整整地摆在那儿。他想不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从心底发出倦怠和困惑,他一动不动的,即便沈贺已经松开了桎梏。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钟还在动,十分钟前还激烈碰撞产生的热度正飞速地消散在此刻生硬的气氛,沈贺站起来系上衬衣的扣子,低头俯视着男人后背上星星点点的红紫色吻痕,感到一些简单的愉悦,男人发泄完之后的精神总是放松的。沈贺弯腰,一用力就把梁平安整个人托进了怀里,他后退两步,坐到沙发上,顺手把梁平安赤条条的一双腿塞进怀里以便他的手可以肆意把玩,梁平安的骨架不大,沈贺可以轻松地就把人圈在胸口和两臂之间,现在,四肢无力任他摆弄的人半闭着双眼力气还没恢复过来,他把嘴唇贴在梁平安的脖颈里,可以用牙齿轻轻啮咬对方脖子上细细的皮肤,总之这个姿势让他非常满意,也和方便让他说一些心平气和的话:
    “别跟我倔了好不好?你现在单身了,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么?”
    沈贺的呼吸柔软地喷洒在梁平安的颈窝,看起来十足十的温柔和痴情。从许多年前起,这个俊美的男人就懂得如何打动人心,尤其在欲望纾解后,他心情上佳更乐于缠绵悱恻,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心肝都化成一汪春水。梁平安感到沈贺灼热的掌心轻轻按摩着他冰凉刺痛的膝盖,温存了他的身体,却让他的心口仿佛堵上了一块巨石,压得他想大喊大叫,然后痛哭出来。
    沈贺的逻辑远远凌驾于他的一切之上,他所有的情感都被这个精神、心理乃至物质都异常强大的人踩在脚下,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早就没有二十岁时的懵懂和天真了,他今天来找沈贺是有求于人,可能会发生什么他并非没有心理准备。
    可不这样,还能怎么办?义正言辞还是以死相逼?梁平安闭上眼睛,难道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不也是一种能够彻底摧毁人自尊的方式么?反正如他这般的小人物,尊严也值不了几个钱……他过去大半的人生也从没真切感受到尊严这种东西。这么一想,梁平安愈发的沉默而悲观,连呼吸都有些惫怠了。
    他工作这几年,慢慢在患者依赖而恭敬的态度中建立起自我意志,在家庭赋予他的责任后逐渐生出独当一面的气概来,他偶尔也曾以为自己意气风发,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直到某天到达他还想不出来只能模模糊糊憧憬着的境界。然而事到如今才发现,其实他只不过换了件衣服,自以为焕然一新地站在桥头,忽然迎面刮来一阵大风掀翻了他的小船,让他不得不狼狈的俯首折腰,这才发觉他的渺小和无能。他只能滞留原地,目送牵挂的人们继续前行,愿以任何东西来换取他们的旅途平安。
    “平安,平安……”沈贺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两遍,说:“我们好好的,我们重新来过吧……”他的眸子里好像有星光,他看到梁平安似乎想说什么,抢白道:“你对我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我知道你只是失望了,但是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回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仔细想想,平安,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
    沈贺不急着听到梁平安的回答,他只是不放松手里的一丝力气,持续地在梁平安耳边说话,大部分是回忆过去,间或插上一两句情话,或追悔或喜悦,像一篇无限延长的甜言蜜语,字节和呼气柔软而诱惑地抚摸着人的心,一不留心就会被拽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外边的天色一直是黑的,沈贺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出声,他低头一看,梁平安闭着眼睛,早就睡着了。
    即使知道梁平安多半是连日劳累体力不支才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沈贺还是感到一种淡淡的温馨萦绕在心头,他把梁平安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拉上被子盖好,只露出来额头和一小块儿鼻子尖,沈贺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个场景让他仿佛回到了那段年少的时光,不满二十岁的他没能抵御住恋爱的诱惑,小小地放纵了自己,然而那样的异常提醒也没让他意识到一件最重要的事,直到几年还才恍然惊醒。
    沈贺脱下上衣,随手扔到一边,掀起被子躺到床的另一边,手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男人的脊梁骨分明而真实地贴在他的胸口,他终于感到一丝困意,还有无边无际的安全感。临睡着前,沈贺闭着眼睛,轻轻地说:
    “我爱你。”
    吵闹不休的电话铃声叫醒了梁平安,他撑着胳膊坐起来,没找到眼镜,闭着眼睛下地,走了两步发觉身上凉飕飕的,才猛地清醒过来自己什么都没穿,他连忙回头找衣服套上,一低头,正好对上了沈贺刚刚睁开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说话,气氛极度的诡异。
    梁平安脚步一顿,电话铃声执拗地响着,沈贺突然对他笑了一下,“接啊?”早晨的阳光正好,尽数铺洒在干净的被褥上,露着线条优雅的胸口和脖子的男人撑着头对你笑,谁能破口大骂回去?
    梁平安条件反射地也笑了笑,接着脸色一僵,电话接通,声筒处在最大音量,里边传出一个人的怒吼:
    “平安!我家里知道我的事儿了!现在我妈在家寻死觅活的,我爸逼我结婚给我锁家里了!这还没敢告诉我爷爷……平安你听我说,这事百分之一万是沈贺干的,我操他mlgb,这龟孙子损到家了!我得想办法把我妈安顿下来,你别在s市了,我在y城有朋友,我把地址给你,你先去那等我……平安?平安你找个笔记下来……”
    梁平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他背对着沈贺,感到沈贺的目光毫无阻碍地落在他的后背上,能把人穿透似的。他攥着电话,一时没办法发声,后来说了什么他也没了印象,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
    梁平安转过身,眼里再没有刚才露出的一丁点迷乱。他手里握着电话,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与沈贺对视。沈贺似乎跟他耗上了,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外边的风吹了一下窗帘,倚着床头的男人眼睛里却没有一丝起伏。
    “你放过他们吧。我,我……”梁平安以为自己早就改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可人的根性还是不能完全抹杀,他又感到一阵无力,还有不得不屈服的伤心和些微耻辱。
    沈贺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回答,现在他不再吝啬于给出笑脸,他心情极好,难以形容的好,昨晚梁平安的冒犯现在看来只能算是被逼到墙角的困兽最后的挣扎,不痛不痒的算不上什么。“嗯……”沈贺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含笑的拖长拖调的气音,“顾凛之对你倒是挺上心的。不过还好你懂事,他再跟我折腾,我一定让他后悔。”
    梁平安垂下眼睛,感到从脚底板涌上一股清晨的凉意,一下子钻进血管里流到心口去了。他当然要懂事,还在上学时,沈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和院里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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