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会了他未尽的话中的意思,本能地,他恶狠狠地道:“不,我要跟着去。”
    胡渣徐像是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似的,脸上神情未动,只期望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缓和一些,“洋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任性。如果可以带你去,有些事,你哥就不会瞒着你这么多年了。”
    高舜现在只是从死亡线上被暂时拉回来了一条命,如果想要全须全尾地保住他,就必须要带他回牢笼里接受治疗。
    而带一个不是牢笼的人进牢笼,在牢笼,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汪洋认真地盯着胡渣徐看了许久,最后慢悠悠地道:“我要去。”说完,根本不管胡渣徐什么反应,径自走到高舜现在的加护病房中,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将额头抵在上面,木然又专注地盯着里面躺着的男人。
    “哥,你别丢下我……”
    最后,汪洋还是跟着胡渣徐一行一起去了牢笼。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这个先例,虽然程序部那么容易走,虽然进入牢笼后,汪洋将过上半监视的禁锢生活,不能与外界有哪怕一丝的联系,虽然……
    有那么多的虽然,最终也没阻拦住汪洋和高舜一起回到牢笼的结果。
    一进入牢笼,高舜就被送进了医疗区,三区里来了不少人协助,因为他们对高舜的身体数据掌握得最透彻。
    第二次手术很快就进行了。
    高舜再一次被剖开又缝上,汪洋固执地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全程围观了下来。
    第二次手术后,高舜的命才算是真正地拉了回来,后期就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和休养了。
    等到高舜的身命体征全部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波段上以后,他就被从医疗区里转了出来。
    两次大手术过后,高舜的脑中依旧有淤血,因为这淤血血块卡得位置太敏感,轻易不能开颅取出来,只能靠自己吸收。
    所以,高舜还没有醒。
    他要被转进休养区,汪洋继续像个隐形人一样地跟着。
    其实,从走进牢笼开始,汪洋就十分规矩地将自己尽可能地伪装成一个隐形人,他不想给任何人任何能把他轰走的把柄。
    索性,高舜在牢笼里人缘一直不错,不管是三区还是医疗区的,在看到他一个人总是默默跟在高舜身后守着他时,眼一眨,也就像没看到他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还特地将高舜的身体恢复情况说得更浅显直白一点,减少一些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使用。
    而就在汪洋觉得高舜正在一点点地好转时,他们来到了休养区。
    休养区里的人不多,起码没有医疗区的人多。
    一部分转到休养区来的人都是一些伤筋动骨的外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已经是牢笼里这些外勤人员受得最轻的伤了,而多半,这些人也不耐在休养区呆着,一般两个月的休养,这些人能呆足半个月就不错了。
    另一部分转到休养区的人……
    则和高舜一样,身体各项体征值已经恢复,却――依旧睡着。
    高舜被分到了休养区的七楼,一间单人间病房,里面还特地加了一张折叠沙发,拉开了可以当做床用。
    这个七楼,还住着十一个和高舜一样的病人,时间最长的那个已经在这里躺了五年,最短的那个也躺了半年。
    就在高舜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天,那个躺了五年的男人被拔了管,他终于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在睡梦中静悄悄地走向了死亡。
    最开始陪着高舜刚进这里的半个月里,汪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一睡下,梦里就会出现那个被拔管的男人,刚开始是那个男人的脸,后来就会变成高舜的脸。
    汪洋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七楼总是特别安静,除了微弱的人的呼吸声和仪器的低鸣声,就什么也听不到。
    这种感觉让汪洋觉得窒息,他需要时时刻刻将医嘱翻出来念几遍,要一遍一遍地看着“……血块吸收后,病人基本会醒来。”才能感觉稍稍好一点。
    实际上,七楼一直很安静,躺在这一层楼里的人都安静地睡着,整个楼层一共也只有五个护理员,白天三个,晚上一个,轮流值班轮流休息。
    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给安静地睡着的这些人擦拭身体,以及监测各项数据,每日一次上报。
    护理员们很少在楼层里聊天,每天一开工,就轮流进入病房里给睡着的人擦身体,调节各种仪器,再观察一次最新的数据。
    等忙完这些的时候,一整个白天就差不多过去大半,他们再分批次巡查一下每个病房,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就会缩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汪洋是这里面的一个特殊存在,他跟进来的时候,这里面的五个护理员还很不习惯,但因为汪洋秉持着隐形人的原则,大半时间都陪在高舜的身边,顺带接过了高舜身边所有照料的工作。
    汪洋全部学着做了起来,虽然护理员够专业也够细心。但是汪洋依旧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他们将高舜像个木偶似的,就那么翻过来翻过去地将他脱光光了,然后擦拭身体。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汪洋从噩梦中惊醒后,实在受不了这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坐在高舜身边手贴着高舜的心口,确信那里还在有力地跳动着之后,悄悄滴爬到了高舜的病床上,蜷缩在他身边,听着高舜的心跳声入睡。
    这之后,汪洋终于在这个七楼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继续走下去的支点。
    汪洋开始习惯于蜷缩在高舜身边入睡的姿势。
    十七小队的成员们开始重新执行任务,康巴成了新的队长,不过他坚持自己是代队长。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会轮流过来看高舜,也顺便给汪洋带一些他需要的东西。
    而实际上,除了一些不能带的违禁物品外,十七小队带进来的东西几乎把高舜的病房整装成了一个家,除了一般吃喝的东西,还有好一些娱乐的东西。
    汪洋和外界的联系几乎全断了,他像被折掉了翅膀的飞鸟一样,自愿被禁锢在这里。
    在半年后的一天,十七小队的成员刚刚探视完高舜离开,热闹的病房里忽然变得安静了。汪洋踟蹰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重新坐下来。
    找了一本书,翻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对着高舜一字一句地讲完后,自己吃吃地笑了一会儿,笑着笑着,他捉住了高舜的手指。
    脸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半年多的卧床时间,让高舜的皮肤变得苍白而又无力,连一向有力的手掌,都变得憔悴而没有半分握合的力气。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汪洋,高舜已经在一天天好转,但是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勃发。
    汪洋强制振作了一下,如以往每一日一般,开始跟高舜说起话来,“哥,刚刚你朋友们过来看你了,他说等你醒了,他就要把位置还给你。其实我不同意,不过我没好意思直接当人家面说,你要醒了,我绑也得把你绑回家,才不让你继续呆在这里呢。这里从早到晚连根鸟毛都看不到……”
    “哥……你什么时候醒?”
    高舜一无所觉地躺在那里,周围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哥,我想跟你回家了。”
    “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哥,上个月医生就说你脑子里的血块已经吸收完了,你怎么还不醒?你不想回来了吗?”
    “哥,你快回来吧,我真的想你了。”
    ……
    从半年前第一次听到高舜出事,到目睹高舜两次手术,到陪伴高舜整整半年,从没有流露出一次脆弱的汪洋,终于忍不住将高舜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眼前,想挡一挡自己眼眶里的湿意。
    忽然,躺了整整半年的木偶人动了动指尖。
    汪洋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呆愣在那里,眼睛睁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看向高舜。
    高舜睁开沉沉的眼皮,眼神如雨水洗刷过一样,清澈幽深。
    高舜只觉得自己从了长长的长长的一段路,路上泥泞不堪,每一次落脚抬脚都异常艰难,而终于,当他耗尽一切走完这条路后,他的意识从黑水泥潭中被拔了出来。
    他看着汪洋眼瞳周围的红色,勉强笑道:“我也想你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后面是番外。
    番外里会交代主角后面的情况~
    第106章 番外一
    番外一利刃归鞘
    牢笼里总是有很多传奇。
    有些传奇是用来给新人洗脑用的,有些传奇是用来打发难熬的训练时间用的,有些传奇则……真的就只是传奇。
    而最新的一则传奇,则涵盖了牢笼中所有传奇的作用,牢头喜欢拿来做新人洗脑术用,熬训练的喜欢拿来做消遣用。
    而m19近来无事,负责汇总十七小队一年内的大小事情,接了几件任务,完成了几件,过程进展,包括十七小队里众人做任务时拉了几泡屎。
    说好听了,是为了及时掌握队员的各种动态,能从物质到心理上提供体贴入微的最人性化支持,实际上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第二个图昆。
    十七小队里这事儿平常都是高舜和康巴一起做这些书面文字汇总工作,但不巧,康巴最近刚升了队长,带着新人做入职训练区了。
    众人商议之后,将这种看着就十分需要脑子的事情,光荣地托付给了m19。
    m19则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接了过来,艾玛,哪个抠脚大汉心里没住过一个文艺小清新的少年呢,从来都是跟着这群莽汉上山下海拌猪演树的,从没有给过这么能体现他湿人内在的任务,m19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雄纠纠气昂昂地接过了这活,第一步,就是摊开了自己的电脑,负责……添油加醋努力将这一则万用的传奇改编成一个“神话故事”。
    “某年某月某日,云龙吐火,大海翻涌,一位奇子凌空出世。
    该子八月能言,一周会走,两岁背诗,三岁行武……十七岁被世外高人看中,入了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之地“牢笼”司职,号十七。
    自此,过五关斩六将,上劈牛鬼蛇神,下斩人间妖孽,出道七年,战一百零三场,无败绩。人间妖物闻其名已丧胆……
    于最后一场战役中,受敌胁迫,困于方室,万吨火药中,殁。”
    “我就是要一份人事变动报告,你他妈写神话故事呢?让你整理一份你们小队今年的大事记,你看看你写得啥玩意儿……文不文白不白的,你他妈有没有一点你是工科出身的概念啊?”显然,负责收报告的这位领导欣赏不了m19这小清新的湿人内在,毫不客气地将m19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m19一边委屈一边撇嘴,心说,没觉得哪里写得不好,凡人就是凡人。
    “嘿,你还在心里诋毁我起来了是不是?”可惜领导火眼金睛,一眼看透m19猥琐小眼睛里的鄙夷。
    “你自己看看,这个十七号你给定性的啥?殁?你知不知道殁是什么意思?殁是死,死!你知道吗?”一边说一边把那份材料都抖到了m19脸上了。
    m19弱弱辩解,“一般退役队员的档案,在咱们这儿不都是做死亡处理吗?”
    “老徐都没松口说他退役?你就给他做退役档?”领导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但……十七号确实走了啊,他已经不在牢笼里服役了……”m19有些懵,十七号醒来的时候,老徐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明明十七号恢复得也都挺好,但他见了老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退役。
    这事儿在牢笼里并不多见,却也不那么特殊,三五年里也有那么一两次先例,大部分是因为心理上受不了了。通常来说,他们也就跟正常退役是一回事,人事档案上做一份灰档,然后消了记录,就留一个代号和一些事迹履历,就桥归桥,路归路。
    但这事儿就算他没有目睹第一现场,基本也猜得到,那场面,绝对王见王,飞沙走石,乌云蔽日的,而不管怎么说,十七号最后跟着他那漂亮的弟弟走了。
    按理,做一份灰档肯定是没问题的。要真说问题……m19十分膈应地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文笔上的问题。
    “我说最后一遍,咱们这里的人事档案分三种,第一种,在役,绿色档;第二种,退役或牺牲,灰色档;第三种,特殊情况,红色档。十七号这种显然要做红色档。”
    m19惊奇,“我从来不知道还有红色档!”
    领导一窒,心说:“那是因为快十年没出过这种红色档了!但这事儿我能跟你说嘛?说了不就显得我做事不严谨了吗?”
    最后,领导狠狠一拍桌子,“现在你知道了,回去改!”
    m19抱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档案连退三步,最后,还是犹犹豫豫踟蹰再三地问道:“那我这行文方式也得改吗?”
    “该!”领导狠狠咬牙。
    m19迈着小碎步,默默泪流地跑回去该档案。
    而档案中的那位传奇,此刻正沦落到在大学里不停地补考。人家分四年考完的内容,他得在一个月里统统补考一遍。
    高舜躺了半年,复建又花了三个多月,虽然最后各项数据都表示他恢复得不错,但终究伤了元气,皮虽然依旧黑,但黑里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感。
    所以当他跟汪洋重新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身上那种沥血归来的气息基本感觉不到,非常符合他那“心脏病终于治得七七八八,可以回国了”的形象。
    回了s市之后,高舜便为以后打算起来。
    幸好牢笼在他的信息处理上做得还算靠谱,各种信息衔接做得比较到位。因病休学这种借口一般只能休两年,两年时间一过,牢笼那边又给他做了其他方面的信息处理。
    以牢笼里三区金先生的名义给他的学院发了一份函件,大意是说高舜一边在国外接受各种先进的心脏病治疗,一边也在他的指导下进行他们当初跟进的那个和类人机械战士的项目。
    也是到这里,高舜才明白金先生在国内这方面所享有的声誉之高。
    这其实也不算是胡诌,高舜这几年一般不执行任务时,总是会被三区拖去帮忙测试各种机械和武器,无形中在机械这方面的知识积累比他同期学了四年的同学们都高了去了。
    总而言之,几方面这么一运作,使得高舜回来只要能通过四年来缺席的所有考试,不但能顺利补到自己那张毕业证学位证,还能毫无阻碍地保个研。
    实际上,这不能叫毫无阻碍,而是叫热忱期待,当初带项目的吴教授对高舜的期许从来就没有低过,在一听高舜这几年虽然养着病,但却实实在在是在金先生的指导下从没有放弃过“学术钻研”的精神,一直精益求精的进步着。
    简直恨不得跳过层层考试,直接把他抓紧自己的实验室。
    而这些,暂时离高舜还有么一点距离,他现在依旧在应付考试,考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变色的。
    好不容易,最后一门补考结束,走出考场的时候和一个补考相遇,对方来去匆匆,低头赶路,忽而一抬头,看到高舜,愣了一下,半晌回过神来,伸出手,指着高舜喊道:“高舜!”
    高舜愣了一下,回视了对方一眼,立马想起来,是当年和他们机械班起冲突的那个体育班学生,就是那个在游戏中坐镇指挥,最后冲上来又气冲冲走了的那位。
    他自觉和对方没有太深的纠葛,但想想,四年多的时间,他都被人叫十七号,而不是高舜,冲着对方这句高舜,高舜还是颇为慈眉善目地向对方露了个笑。
    对方惊悚地颤了一下,随即看了看高舜走出来的地方,眼珠子一转,就笑开了,有一种他乡遇故知,同是沦落人的猥琐在其中。
    对方很自来熟地跑过来,“嘿,这才真叫有缘,补考啊,兄弟?”
    高舜挑挑眉,点头。
    对方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也补考啊!哎哟,大四挂了一门,毕业证学位证都给扣着呢,我其实不想来,但我老头发话了,好歹两张证要给他领回去。”
    说着说着,对方更高兴了,本来嘛,这种事情不光荣,他也高兴不起来,但是看到高舜这个当年号称机械班大脑的人也在毕业一年后还回学校补考,就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了。
    当年的高材生也有补考的一天,他来补个考也很正常嘛。
    就在高舜疑惑对方毕业一年还要回学校补考也能高兴成这样的当口,对方已经脑补了无数让他笑得见眉不见眼的事情,开口就要请高舜出去搓一顿的时候,汪洋一阵风一样刮了进来。
    “哥,你考完了?”
    高舜回头,看到比起五个月前睁眼看到的他时要稍稍恢复一点肉感,但依旧显得有些瘦的汪洋,冲他弯了一下嘴角。
    汪洋眼神熠熠,站到离高舜非常近的侧后方,看了看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疑问地看向高舜。
    高舜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含糊地道:“熟人……一起来补考。”
    “……”汪洋惊讶了一下,挑挑眉,那意思――这么渣?毕业后还要回来补考。
    智商确实不算高的那位同补考的难兄难弟,莫名就读懂了汪洋的这个眼神,忍不住就腹诽――看个屁啊,你叫哥的这位不也回来补考了嘛!
    高舜眼看氛围有些不对,及时拉着汪洋与这位仁兄告别。
    直到出了学校大门,汪洋才自顾自地捧着肚子乐开了怀,“哈哈,你看到那人刚刚那副表情了没?”
    高舜无奈地瞥他,伸手给他拉起来,顺顺气,别笑岔了气,“饭店定好了没?”
    汪洋一边止住笑一边点头,“定好了,屈震他们刚给我发短信,说已经到了,咱们快去吧。”
    说着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哥,给你编得那套剧本,你背熟了没?要不要我跟你对对词儿?”
    高舜嘴角抽了抽,伸手揉他脑袋,“我自己能圆回来,你那套剧本你还是留着下次你编舞的时候用吧。”
    消失四年,前后圆谎的话,人生就永无止境了。
    对于这些一直还挂念着他的朋友,高舜不准备编太多胡话,只继续按照心脏病那个本子走就行,只是前后时间线得拉一拉。
    两人相携走进定好的饭店包厢时,屈震一伙人都已经到了,众人本来正凑在一起毫无节操地聊着什么三俗话题,高舜推门进来的刹那,一群人全呆住了,傻不隆冬地保持着可笑的造型呆愣在那里。
    高舜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情很好的模样。
    屈震和一个高个率先反应过来,一个激动,直接踢翻了椅子,扑到高舜近前,被汪洋给拦住了,颇有几分做戏做全套的假模假样,“悠着点儿,悠着点儿,这才刚康复呢。”
    “高舜――”
    “操|蛋玩意儿,你他妈这几年去哪了?”
    “什么叫刚康复?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生病了还是怎么地?”
    “要不是汪洋还在,我们真他妈怀疑你已经去了外星球!”
    一群人反应过来后,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缠住了就问,结果十多分钟过去了,只听到这群人打听东打听西了,没听到高舜答一句,或者说,压根插不上嘴回答。
    好半天后,众人才稍稍从乍见面的激动中平复了一点心情,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发现高舜的眼眸更深幽了,里面黑黝黝地,挺摄人的,身形好像又高大了点,但是气色并不太好,透着点苍白感,人也瘦了不少。
    而他旁边的汪洋本来就是跳舞的,身材颀长,现在看着也瘦了很多,但一双眼睛却更有灵动感了,像是受过风雪的淬炼一样。
    这两人就这么往哪里一站,足足地吸引人眼球得不得了。
    等众人都坐下来后,高舜这才把准备好的说辞告知众人。
    大体还是上大学那会儿忽然检查出心脏上有点问题,刚开始没在意,谁知道后来发病发得那么迅猛,人忽然间就撑不住了,国内治疗水平跟不上趟,就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都在国外治病。说到这里的时候,为了取信众人,还稍稍撩起了上衣,胸膛上横七竖八留着好几道手术疤痕呢,众人顿时唏嘘不已,从将信将疑转为对高舜这些年的心疼。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吱一声?”屈震脸上神情有些黑,“还是不是兄弟了?”
    高舜好脾气地笑笑,不吱声。
    屈震:“得了,不管怎么样,九死一生,这会儿应该好了吧?换了颗心?”
    高舜和汪洋默契地点头,“是,差不多好了。”
    众人听到这里,一通欢庆,庆高舜死里逃生,庆兄弟情谊还能再续。
    吃喝欢庆结束后,高舜要去结账的时候,发现屈震早他一步把帐已经结了。
    “兄弟这么多年,我算是领先你一把了,我拿工资,你还在补考,替你结个账,不为过吧?”屈震叼着烟,斜眼看他。
    高舜失笑,示意屈震给他一根烟。
    屈震迟疑,“你能抽吗?”
    高舜摸摸鼻子,想起医嘱,默默缩回了手,和屈震两人一起倚在柜台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屈震一根烟抽完后,他冲高舜撇撇嘴,“你家小羔羊找出来了。”
    高舜失笑,扭头看了一眼朝他们走来的汪洋,又看了看屈震,“你这几年怎么样?”
    屈震咧嘴一笑,“肯定比你好啊,没病没灾,吃吃喝喝,大学上了,青春挥霍了,学历有了,工作也正干着,工资拿着,我爸那家族茶叶生意也蒸蒸日上着呢,怎么看都比你好。”
    话音刚落,汪洋已经走了过来,站定在两人身边,高舜和他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屈震看着这两人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又重新为自己点了跟烟,“晚了,小羊羔,赶紧把你哥领回家,这才换了颗心脏,肯定没有原装的好,还是好好养着吧,里面那几只醉鬼我抽完烟给送回去。”
    高舜失笑,自己在这群朋友中“弱不禁风”的形象今晚算是奠定了。
    两人也不矫情,冲屈震挥挥手,“行吧,有空去我们家坐坐。”
    嗯,我们家。屈震心里默默重复了他们的话,略有羡慕地笑了一下,打火,点着了烟。
    路灯通明,霓虹高耀,高舜和汪洋肩并着肩走入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里,等到人流慢慢多起来的时候,两人肩并肩的姿势就变成了手拉手,十指相扣,一晃一晃地,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流中。
    牢笼里,档案归档时,胡渣徐盯着红色档案栏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抹了抹,将一份标注十七号的文件改成了灰色,让下面人去存档了。
    他还记得八年前,高舜第一次在人流中接过他手里一个芯片时的样子,转眼八年了,八年时间,造出了一把利刃,而今天,利刃已经归鞘了。
    番外二 关于吃饭这件事
    汪洋并不是个吃货。
    实际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对吃讲究或者对吃执着的人,或者应该说,这世上除了高舜和舞蹈这两样东西外,就再没有汪洋会执着的东西了。
    所以每每舞剧开排,他和剧组里各路为了保持身材的舞者们凑在一起,听着众人一边天南海北侃各种美食,一边口水直流为了身材还得残酷忍耐时,他都没有太多感觉。
    看得旁人既羡慕嫉妒恨又暗自感概――果然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对吃没什么,保持起身材也就没那么痛苦。
    而实际上,在汪洋读大学的这几年,每每周栀的舞团要排一出新剧,汪洋被分到的那个角色,总是需要他去增肥的。
    说是增肥也不准确,只是汪洋身形偏瘦削。跳独舞或者双人舞时,他就占尽优势,身形瘦削轻灵,同时还具有一种阳刚的力感。
    但一跳舞剧,因为角色特定需求,汪洋瘦削的身形就会受限,很多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角色,汪洋只能跳出其中的韵,而差了几分外在的契合感。
    周栀本身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导演,所以一排舞剧,就压着汪洋增肥,而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成功几次,好不容易增了点肉,多训练一段时间,就又瘦回去了。
    只能庆幸,幸好汪洋内在功底够强,即使外在差了几分契合感,这么多富有挑战的角色,他也一个一个拿下了。
    随着汪洋这几年各方面的积累,再加上他是周栀首席弟子的身份,周栀舞团里的众人其实都已经默认,等汪洋一毕业,这个舞团应该就会慢慢转到汪洋手上。
    周栀基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汪洋忙着毕业季的时候,她特地带领自己的团队打造一出为汪洋量身定制的舞剧,将汪洋在舞团内的地位给稳稳地打下来。
    只是这才筹备出一个头来,汪洋就因为高舜「最后一次高危心脏手术」远走他乡,给高舜做了近一年的陪护,等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都瘦了好大一圈。
    原先排演好的定制舞剧暂时也用不上了,汪洋瘦了一大圈,和最初定制形象有出入不说,陪护的一年时间里,他基本就没练过功。
    舞蹈这项活儿,吃得既是天赋也是刻苦,有天赋的同时,这基本的功夫是一天都不能丢。丢了,即使天赋还在,你身体上的各个零件却不再是那么回事了。
    所以回来后,周栀看汪洋虽然瘦了一圈,精神状况却格外的好,手一挥,也懒得跟在后面询东问西斥责喝骂,只说给他三个月时间,既要「胖一大圈」也要把底子全部捡回来。
    这可让汪洋直接苦了一张精神熠熠的脸,底子捡回来,对他不过是分分钟的小事儿,但胖一大圈儿,且不说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照他这动一动就得瘦的体质,完全达成不了。
    于是,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高舜除了琢磨自己补考的事情外,就是变着法子给汪洋增肥。
    醒来第一眼,看到汪洋瘦得都能戳人的尖下巴和白惨惨的气色时,高舜就打心眼里觉得难受。
    在他的意识沉沉陷落黑色泥潭中的大半年,他没有一刻感松懈,就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和上一次他做龚越时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有人在等他。
    所以,即使路再难走,他也要一点一点走回来。
    但乍一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眼眶里还带着泪的汪洋,高舜心口还是一阵狠狠地绞痛。
    于是,他铁了心要退役,就算三区几个人把他身体恢复数据吹得跟花一样,就算胡渣徐一再用各种理由和姿态挽留他。
    回到s市后,花了一个月时间,把各种考试给补考完了,又走了一些特殊渠道,拿了个特殊人才引进的名额,进了吴教授的实验室。再利用半年多的时间,看看书,等到年底的时候,在从考研大军里过一趟,名正言顺,考个研究生。就能继续跟进他当初掉队的那个类人机械项目。
    比起过去在牢笼里的各种训练、帮测新仪器等等非人类的生活方式,现在的生活,除了偶尔呆呆实验室,补补他掉队的项目进展度,看看书,高舜最大的乐趣,就是给汪洋增肥。
    起先,高舜是带着汪洋逛s市吃货论坛上推荐的各种美食店,早中晚各一家,天天轮着吃,半个月吃下来,基本不重样。
    结果,高舜自己倒是都补回来了,汪洋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
    思来想去,高舜终于意识到,汪洋对吃的兴趣真心提不上来,各种在论坛上被吃货们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美食,到汪洋那儿,都是毫无差别的――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已。
    高舜无奈,只能自己接着想辙儿。等高舜拿出出任务时攻克任务目标的十二万分缜密心思来对待汪洋增肥这件事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突破口。
    汪洋原来不是看所有食物都是毫无差别的,如果是出自自己做的食物,就算只是大锅熬了一碗葱花疙瘩汤,他也能吃出点兴高采烈的劲儿来。
    而如果哪天,做了他喜欢吃的老火卤牛腩,他那顿就能多吃一碗饭。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高舜倒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和汪洋生活了这么多年,倒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厨艺上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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