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江云青没从他的眼睛中得到任何回答。
    迭放在小腹上的手指颤抖着,全身赤裸站在原地被蟑螂没有感情的目光审视着,让她从心底升起了绝望感。
    “说话!”
    难道,她会成为许多小小蟑螂的母体,生出更多不容于世的孩子吗?不,绝对不能!该死的,她后悔了,她不应该那样疯狂的,愿意在床上冲昏头脑的时候说愿意和他尝试挑战生殖隔离是一回事,可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她从不觉得人类会输。她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答应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有风险!这个世界疯了吗!
    她没那么无私,或许也没有爱他爱到允许改变自己的身体。但现在她想不到那么多,她要从他口中确认自己的猜想!快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蟑螂翻过身趴在石床上,平伸出手想触摸她的小腹,却被她后退着躲开。“如果我说,是。江江要怎么做呢?”
    “是?”指甲抠进肉里,江云青脸色惨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她的心脏向冰窟深处拉下去,她被蔓延全身的冰冷冻僵。“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蟑螂抖开毯子不容挣扎地把她揽进怀里,力道让江云青想挣脱都挣脱不掉。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讨厌他吗?这个局面是他隐瞒了什么吗?是她太自信,而且是她不够爱他。可是她又不是不爱他,但现在自己的自私变得不容忽视,让她对这个怀抱心有愧疚。
    “江江,江江,听我说,听我说。”蟑螂不断亲吻她的发顶,柔声和她说话,终于让她从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中稳定了下来。
    “你没那么爱我,是不是?”蟑螂的声音很轻,但在静谧的石室里一字不差地落进她耳中,像是冰川缝隙中点滴落下的水滴,冷得彻骨,落地又结成了冰。
    在那个梦里,蟑螂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个“他”在明白永远也无法得到江云青的爱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她从人类世界偷走,把她关在这个只有她和他的地方。想要得到一个人的爱和想要把一个人从身到心彻底囚禁起来的逻辑是不一样的。“他”只要击溃江云青所有的心理防线,只要她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理由要离开。
    最卑劣的办法就是最好用的办法。江云青讨厌他是异类吗,那试试看,用这具丑陋的身体去玷污她,让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被迫习惯他,让她的身体上永远留下他的印记,她还能离开吗?
    梦中的他是如此罪恶,让他恨不得自杀谢罪的同时,也让他不可避免地被恶魔的低语影响。
    梦是错的,他也不会那样对待江江。但是用“怀孕”去把自己的一部分深深嵌在她的人格里,让她永远都无法把她和他再当成两个个体去冷漠看待,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他发誓,他只是动了一瞬间的心思,也就是那点犹豫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江云青的问话。他想让江云青相信她和她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彻底的融为一体,就像所有雄性本能地想要去占有雌性一样,他放任了她的胡思乱想。
    但他不是“他”,他有选择,他也有梦中的自己奢求不来的江云青的爱。可就在他想要和江云青去解释“怀孕”的真相的时候,却在江云青的歇斯底里中读懂了另一件事。
    他愿意付出生命去爱的江江,并没有那么爱他。
    糖衣裹得再厚,也不会把早晚会引爆的矛盾炸弹变成糖果。
    “你根本不想用你的身体孕育异类。”一个陈述句,在蟑螂慢慢放松搂着江云青的手臂和辅足的时候,这样的的一句话却缠绕住她的身体,动弹不得也喘不上气。
    “你只是爱我的陪伴,爱我的顺从,爱我的……无法逃离和永不背叛,是不是?”他越退越远,像一片羽毛一样离开她身边。明明是质问的声音,却被他说得像叹息。他不是应该生气吗?不是应该对她大吼吗?为什么,连问句都没有起伏?
    她忽然觉得应该抓住他,但是掌心碰触到的小腹隆起让她停顿了。她和梦中一样骄傲,永远不知道什么是低头。
    “江江不会怀孕。”他退到石床另一边的阴影中,背靠在纹饰华丽的砖石墙上平静地说。“我永远都不可能让江江怀孕。我们以为的精液,根本没有让任何生物受孕的能力。
    你的小腹会恢复的,因为能够让我自愈的体液,对江江来说也是好东西。
    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这几个月,江江的头发生长了多少?
    听说你们人类都期盼长生不老。江江,就当那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你不喜欢吵架,我们就不吵了。”
    江云青如遭雷击,那点自私在“怀孕”不成立的情况下膨胀成了快把她压垮的羞愧。她心慌意乱地想跑到蟑螂身边,但蟑螂抬手让她停住了脚步。
    “江江,就算你觉得我是配不上你的蟑螂,我也是会伤心的。”
    他面对着她倒退进了黑暗的甬道里,触须断了一样垂在他耳边,他的眼睛告诉她:“不要来。”
    他好像听见脑海中“他”的嘲弄:“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江云青靠着石床滑落在地上,她明明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的,哪怕是撒谎,也不应该让他把话说到死胡同。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把她忘记的、忽视的、掩盖的一切心思都剖开露在外面,他让她再也无法狡辩自己的不堪。
    他的恶不怕被凝视,她却是躲在角落的小人。
    可在一切都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却比任何时刻都明白,她和他永远都无法分开。
    她就是这样坏,明明给不了他干干净净的爱,却不允许他不要。
    他把自己所有的糖果都给了她,哪怕会有算计,却不会改变她得到了所有的事实。但她的糖果只能给他一颗,甚至还包着沙子。可是她再也不会给别人了,难道还不够让他明白自己的特殊吗?
    她无赖,她贪心,可她不能没有他。就算在梦里,她想的也是要和他同归于尽,把活着的时候算不清的爱恨用死亡一笔勾销,只要死在一起就好。
    “要去找他。”她裹着毯子扶着石床站了起来,和内心的黑暗达成和解。
    “我是没有那么爱你,不过我保证只会爱你一个。”
    她抓起一个小烛台照明,摇曳的光芒只是汲取了一点点灯油,就已经足够把黑暗照得温暖。
    在以后的悠长岁月里,这盏长明灯也会一直燃着这如豆光芒,不多,却恒久。
    “小蟑螂?”她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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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不会怀孕就是不会怀孕,都是平行世界坏蟑螂的鬼话。
    我就是这么一碗水端平哈哈,谁都别给我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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