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廷侍卫见状纷纷拔出刀,而厅外的总兵府侍卫也都拔刀冲了进来,顿时不宽敞的正厅,站满了拔刀相向的两拨人。

    “让他们走吧!”厅的正中,皇甫瑾瑜撑着桌面站起身,无力的声音幽幽响起。

    “瑾瑜哥哥,她那样逼你,我们何必对她仁慈!”李思晗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说让他们走!”

    “瑾瑜哥哥……”李思晗拗不过皇甫瑾瑜眼中难得的威逼,将手中的刀愤然摔在地上,对着王贺一群人喝道,“滚,给我滚!”

    王贺见状,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而北廷的侍卫也都一边倒退提防戒备着,一边快步往外跑。

    看着属于欧阳毓灵的人从眼前消失,皇甫瑾瑜惨然一笑,突然,“噗……”胸中的悲愤伴着热血涌了上来,喷在了明黄的碎片上。

    “瑾瑜哥哥……”李思晗惊叫了起来,扶住施施然就要倒下的皇甫瑾瑜。

    “别哭,我还不会死!”皇甫瑾瑜抹去李思晗的泪,无力地说道,可不管皇甫瑾瑜怎么强颜欢笑,李思晗就是哭得很凶,她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化作烟飘散了一样。

    皇甫瑾瑜抗旨不尊、李思晗撕毁圣旨的事很快传到了京中,对欧阳毓灵来说,这无异于是对她女皇威严赤裸裸的蔑视,随即又传来王贺一行人在回京复命途中被南阳人刺杀的消息,这彻底摧毁了欧阳毓灵的容忍底线。当日即下令命驻守皇陵的曹海光率兵十万逼近淮城,将皇甫瑾瑜、李思晗缉拿回京。皇陵地距淮城较近,曹海光的兵马进军淮城远比从京城调兵要快很多,群臣们这才反应过来,当日皇家围场一案,曹海光被贬去戍守皇陵,原来是女皇陛下的预谋。

    淅沥的春雨下得更密更急了。空濛的落霞山头,孤零零的破旧亭子里,周癫终于盼来了他等了许多年的人——欧阳廷崐。

    “怎么?宏叔看到我出现很不安啊,你之前不是一直盼着我出现吗?”说话的人正是欧阳廷崐,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几十年过去了,他的身形依旧如少年时健硕挺拔,黑色绣金长袍附身,玉冠束发,气质高贵,若非见到他双鬓的斑白,若非看到那道足以占据整个脸颊的刀疤,若非看到他那没有温度的双眸,周癫真会以为眼前这个安静沏茶、闲听雨声的男子是一个沉稳优雅的贵公子。然而,他不是。昔日骄傲高贵的弘信皇太孙,在经历了废黜、流放、追杀、十年苦役后,卧薪尝胆苦心经营二十年,终成了如今的黑暗组织烈焰门阴暗暴戾的门主。

    “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会变。”周癫无力的说道,他原以为二十年的时间能冲淡欧阳廷崐心中的仇恨,可在复又见到欧阳廷崐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他错了。那不共戴天之仇,刻骨蚀心之痛,非但没被岁月冲刷走,反是经过岁月的重重激荡发酵,在欧阳廷崐心中埋得更深,燃得更烈。

    “变?你希望我怎么变?我又能怎么变?”欧阳廷崐说道,依旧是没有温度的语气,“宏叔,我跟你不一样,你失去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荣华富贵的前途,一个和乐圆满的家庭,可我失去的是整一个天下,这能比吗?所以你放得下仇恨,而我是永远都放不下的。”

    周癫叹了口气,他一心想要劝说欧阳廷崐放弃仇恨,可听得此番话,却无法反驳,他把目光移向亭外,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尤在一块无名的石碑前跪着,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他整个人身上湿漉漉的都是雨水。

    那名黑衣男子便是卫东,周癫是认识的。那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周癫在落霞山头等不到欧阳廷崐的到来,却等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周癫认得出,眼前这小男孩便是他不久前用假死药从死牢中救出来的魏王欧阳廷嶂的儿子,然而小男孩却没有认出他。男孩腼腆了看了周癫一眼,羞涩地颔首行礼后,低着头绕过周癫径自走到石碑前跪了起来,一跪就是一个时辰。自此,周癫就再也没见过欧阳廷崐了,然后,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他都能看到一个少年独自一人在石碑前跪着,风雨无阻。慢慢的,周癫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在四处流浪后,回到落霞山头的无名石碑前洒下一壶酒,祭奠故人,也习惯了在那里等少年的出现,向他了解欧阳廷崐的现状,虽然大多时候少年时不会开口的,除非欧阳廷崐有意让周癫知道。十多年来,周癫看着昔日清瘦的少年,慢慢变成了健壮男子,看着他由原来的腼腆羞涩,渐渐变成如今的肃杀冷漠。他知道,昔日那个小男孩如今已彻底沦为欧阳廷崐复仇的工具了。

    “我觉得你做得有些过份,他把你当做父亲、师父来敬重,而你却把他当做泄恨的对象、复仇的棋子。”周癫指着亭外雨中长跪的男子,对欧阳廷崐说道。

    欧阳廷崐轻蔑地朝着亭外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这是他应还的,盛佑老儿害我父亲,只好由他的孙子在我父亲坟前跪地忏悔。他去年没来,只好今年补上,一年一个时辰也不算长。至于复仇嘛,他倒是颗很好的棋子。”欧阳廷崐的语气神情中搜寻不到对身为自己义子的卫东半分的情谊。

    “他也是无辜的,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残忍吗?我当初帮你救他,可不是要让你把他当做复仇棋子的。”

    “宏叔心疼他了?那谁心疼我?又有谁心疼你的孩子?是盛佑老儿害了你我,他的孙子就该偿还罪孽,我救了他、养他、教他,就是要把他当做复仇的棋子,我要让他帮我杀盛佑老儿的子孙。不只是他,所有盛佑老儿的子孙,我都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我要让盛佑老儿九泉下不得安宁,我要让这天下分崩离析,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都是骨肉血亲,你怎么忍心?”

    “骨肉血亲?”欧阳廷崐惊讶疑惑地看着周癫,终于发出了几声爆笑,“哈哈哈!骨肉血亲,可笑!我英明神武的皇祖父,听信谗言,废黜我父子二人,将我们一家流放到崂山做苦役,他有想过我们是他的骨肉血亲吗?我敦厚纯良的大伯父,陷害我父亲,还几次三番派人追杀,使我父亲殒命于此落霞山下,他又有想过我们是他的骨肉血亲吗?没有!他们曾不顾骨肉血亲之情置我等于死地,如今又凭什么要我宽厚地对待那些‘骨肉血亲’?”

    “廷崐,你父亲是那么宽厚仁善的一个人,他在天之灵,他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周癫苦心劝道,企图用在天之灵的太子老兄平息欧阳廷崐的仇恨之气。

    “宽厚仁善,有用吗?我父亲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做了四十多年的太子,无丝毫非分之想,可最后呢?他得到了什么?废黜!流放!死于非命!”欧阳廷崐咬咬牙望着雨中那块孤零零的无字石碑,堂堂太子却落此下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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