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就无端变得惨烈血腥与暴力,顾东林乍一眼看过去很有视觉冲击。段榕换了身家居服,宽松的裤腿包着笔直的腿,头发也清爽地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看到他醒,段榕不客气地切了一片,塞进自己嘴里。
    “醒了?”
    顾东林盯着他手里的苹果:“好饿……”
    段榕面无表情地出去,捞了一碗粥回来。
    顾东林捧着米粥:“好凉……”
    段榕面露不虞地出去,过了会儿,底下传来锅碗瓢盆丁零当啷的声音,然后微波炉闷闷噗了一声,整个世界就此安静了。
    段榕再回来的时候,粥少了一大半,碗也换了个新的,但是吃起来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塑料烧灼味……那粥原本的滋味还不错,但是段榕那双弹钢琴的手一旦进入视线,顾东林就要胆战心惊。段榕看他那个表情,就坐在一边轻飘飘道,你还真是娇贵,说你几句就晕了。
    顾东林笑眯眯。
    段榕隔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累到这种地步?韩誉比你忙多了,也从来没有打过葡萄糖。”
    顾东林只说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现在又命苦。
    段榕又轻飘飘的叉着手说上一句:娇贵哦。
    然后过了半晌道,还做什么呢?这种工作。赚得不多,还要豁命。
    顾东林失笑。
    “吃完了么?吃完谈正事。”
    说完,把椅子一拉,坐到他跟前。
    42、好戏上演
    顾东林叹了口气,给自己找了几个枕头垫舒服了,才叉着手懒洋洋的:“什么正事?”
    段榕被他搞得烦躁起来,说你闯下这么大祸,就这么算了,嗯?
    “那我也没办法啊。”顾东林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韩誉这几天怎么样了?”
    段榕冷哼一声,修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韩誉?这时候还敢跟我讲韩誉?”
    “你找我对你弟弟负责,总得告诉我他现在怎样了。那什么……”顾东林看他那个样子也硬气不起来,低声辩解道,“总归也是姘头一场嘛。”
    “姘头?还姘头!“段榕大怒,就着翘二郎腿的姿势,抬腿就一脚踹向床板。席梦思像个果冻似的摇晃起来,吓得顾东林赶紧抓床单,说你干嘛,你干嘛,暴露了,暴露了!段榕咬牙,起身按住他的肩头,看着他一副要生吞活剥的表情,“这话该我问你吧?你跟韩誉……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东林直觉现在比较危险,段榕的手很烫,隔着睡衣都要把他灼伤的温度。自打认识段榕,他对于某处括约肌的危机意识直线增强,基本上为了保卫它可以不择手段。这种时候不由得病急乱投医,当场把脸一拉,怒极反笑道:“呵,你说呢!”
    段榕正在气头上,但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更大的气头一压,有点错愕,细细揣摩着他的神色:“什么?”
    顾东林狠狠推开他的手:“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段榕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儿,还真明白了,整个人松懈下来,背着他在床边坐下,“是韩誉对你说了什么吗?”
    “我用得着他说?”顾东林嫌弃地别过头。
    段榕这气来得黑云压城城欲摧,去却去得快,这时候已经无影无踪,还低低笑了起来。
    “所以这样罚我哦?”他拖长了声调,“韩誉说的就一定是真话?你愿意信他,却不愿意信我?”
    顾东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着,不会吧,真给谢源那老狐狸说对了……punishnt!正宗的调情!
    “罚你?我罚你什么?”意识到不对头的顾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努力逼自己坦坦荡荡迎着他的视线,真诚一点,“……小孩儿确实挺可爱的,我也喜欢。”
    说完一愣,在段先生促狭的眼神下脸皮火热,脊背生寒,心想完了完了,居然把小孩儿说出口了……就这么说出口了!
    “哦,小孩啊……”段先生回复常态,往躺椅上一倒,笑得如沐春风,“嗯,我明白了,行。”
    顾哲也不知道他这个“行”到底是
    什么意思,心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心知肚明就算了,说出口那就是呈堂证供,洗不干净了!段先生看他迷惑又懊恼的样子,非常贴心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小孩儿嘛,不是跟韩誉在一个剧组么:“有时间一起去探探班。”
    可见段先生达到目的心情之愉悦,段数之高明。
    段先生本来就是很想hug顾哲的,现在既然顾哲hug了回来,他当然要更努力地hug回去,两人一番话谈完,立马从同床异梦的中美关系演变为傲娇与忠犬的中朝关系。段先生自然觉得很有趣,果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那是相当不同凡响:还没开始宠,就鼻孔朝天高高在上,冷一冷,立马跑得不知哪儿去了。待他稍稍玩一下出轨游戏,好家伙,玩出轨比他还得心应手,直接在他后院点火,还搞得世人皆知,害他走在外面,那头顶都是绿油油的一大片,别人权当他哥俩是武则天与太平公主,搞得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数落后院里的哪一个。不过峰回路转,吵几句这家伙就原形毕露……原来心里是嫉恨着呢。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还有戏,大戏还没开幕,可喜可乐,可喜可乐。
    而高级知识分子心里十分郁卒。他本来真没想跟段先生玩这个,小孩不小孩的,给他十个心也懒得搭理,是不是,他还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忙得很。可是看段先生刚才那模样,不倒打一耙佯怒一下,恐怕要牵连甚广,甚至要牵连到某处括约肌上,那可是晚节不保……何况倒打一耙佯怒一下还很符合他隐秘的激情,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承认的。
    可谁想到段先生如此之坦率,如此之给面子,简直是谢师兄那老蛔虫的标准寄主,一板一眼就直接给演上了!演上了!聪明的怨妇与狡猾的相公什么的……演上了!
    这下可好!这时候回头还来得及么?!试着回了次头,嘿,这家伙入戏还挺深,给个台阶下都不肯拔出来……
    段先生要是知道高级知识分子是这么想的,大概要原地吐血而亡,绝对不会这么优哉游哉勾起手指,大无畏地刮一下他的鼻子尖。刮完顺便拿手背贴一下额头,醉翁之意不在酒,把人给吓得面无人色,非常有成就感。不过高级知识分子倒是看清了他那价格不菲的定制名表,直指五点。
    顾哲拔了输液管,“要走了要走了……”
    段榕明显很不满,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这么晚了,还回去干什么?”
    顾哲回道六点有课。然后看了眼底下,委婉地问他,为什么自己会没穿睡裤?段先生羞涩道,穿着睡裤睡觉,多不舒服……我还喜欢裸睡。
    顾哲毛骨悚然。
    两个人打仗一样地洗澡换衣上车。段榕从中深刻地感悟道,这样下去不行,这不行,这工作太坑爹了,辞掉,赶紧辞掉。顾哲眼皮都不带抬的,学他的样子狠狠踹了一脚驾驶座,祭出究极武器: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突然忘了,我认识你么?段榕心情俱佳,还有了抗体,忙道别乱动别乱动,这开车呢,跟家里不一样,等会机毁人亡……
    顾哲坐在副驾驶上,盯着他眼睛出血:你开么要开布拉迪,死也不上四十码,还坠机?!我这要赶课!
    段先生胆战心惊挂到六十码,再逼,死也逼不动了,开到城里刚好一头撞上堵车,时间掐得再好没有。顾哲一怒,整一个雄霸天下,说得他人也不用做了。段先生在外一呼百应万人宾服,到了顾哲这,那是屁也不敢放一个的,何况放也放不过,握着方向盘只有看着前头装正直的份,偶尔说句你也够了吧,那也说得有气无力软绵绵的,跟棉花拳有得一拼。
    下车的时候段先生说,晚上一起吃夜宵。
    顾哲不置可否。
    上完课,段榕又打电话说去吃饭。顾东林看看底下一群小孩,道要不你出来吧,我们也正好要去。于是段榕就一头落进一群小顾哲里头,很可怜的,基本上大家在那儿叽叽喳喳,他都听不懂,一句也听不懂。顾哲的话,他已经习惯了,但被一群小孩在深刻性上这么比下去,实在说不过。
    问题是上次他也算露过面,小孩儿私底下对他还有点印象,对着这么一张严肃深刻、十分想维持家主地位的帅脸,就非常有调戏的欲望。他公司里的小孩看到他,不是屏息静气就是眼角含媚摸大腿,哪有敢调戏到他头上的,还都长着大众脸……段先生瞬间被吵得头疼。要不是浸淫社交场合多年,恐怕对着这么帮无法无天的小孩还吃不落,于是除了盯着顾哲不让他吃太多,其他时候都微微一笑很倾城。
    以至于有个小孩儿不客气地问顾哲:吾王,师母唱歌这么好,怎么哑巴了?
    段先生突然被扶正,一时间因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激动而感激涕霖,受宠若惊。吾王用眼神安抚了他一下,援引了一大段道德情操论告诉小孩:你是愚蠢的,他是付钱的。
    小孩儿一阵激动:弟子愚钝!原来不是师母,是师公!
    这话段榕喜欢听,还由此爱上了这成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只觉得今晚上的惊喜一浪高过一浪,心中真是无比地欢喜啊。他咳嗽一声说你们顾老师今天身体不好,害得你们一起陪他喝清粥,下次我请客,去金钱豹。
    他说的温暖如絮
    春风化雨,还轻飘飘的,但是小孩儿立马听出来,这是变相承认,是变天,是改朝换代!于是一致倒戈,把他们哲王欢欢喜喜嫁了出去,还非常体贴地集体撤退,好让他们有时间金风玉露胜了人间无数。
    顾东林看着潮水也似退走的小孩,高妙地看了段榕一眼,后者眼角眉梢不动声色的暗爽。出了门,还蹦q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段榕素来对情人都体贴得很,彬彬有礼,不过到了顾哲这里,动作就不知怎么有点变了味。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外头,顾哲夹着资料袋说还开什么车呀,还不如走回去快。
    段榕随口就接:“不回家了啊?”说得无比自然。
    顾哲对此的回答是:哎呦喂!显然受了很大的惊吓。
    段榕也受了很大的惊吓,过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把车门锁了,说那我送你回去。
    顾哲对此的回答是跳起来:哎呦喂!
    段榕亦是若有所思。
    43、必须投入驯化
    两个人走到半路,段榕才估摸着回复正常:“你穷得连夜宵都请不起?”
    顾东林说那也不是,开张发票可以报销的。话没说完段榕就啧了一声,顾东林也跟着叹气。
    “那这样吧,你填点歌词卖给我,价钱好商量。”
    顾东林心想,还有救,没直接给银行卡。有时候戳破不戳破就隔着一层纸,虽然他不需要段榕以呵护玻璃心的姿态迁就,但依旧应该予以高度的表扬。
    他是不觉得段榕给他钱花这有什么难堪的。反倒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用钱收买爱情,又有这么多人被钱收买了爱情。不戳破,那他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经地义的啊;戳破了,他花起来愈发不会心疼用起来更加不会手软――那连段榕都是他的人何况是他的钱直接就是共有财产跟着他冠夫姓姓顾的啊哈哈哈哈就算分了手还有自己一半到时候一定要把那辆布拉迪开走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于顾哲来说,金主与饲物这种中间状态是全然不存在的,只存在人与提款机这种中间态。
    段榕看着想得比较远的顾哲,不禁头疼,奇了怪了为什么走着走着突然仰天长笑,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人帅多金,亲自陪着,在风景优美的学区吹着小风兜开千张情网,接下来理应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儿,但是这厮突然仰天长笑一派雄霸天下谁与争锋……习惯性无视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问题是顾哲无视他是如此顺手如此地天经地义,搞得他也不小心顺手不小心天经地义了,从旁安安静静地处于被无视的状态,被顾哲搭了话还要无比地欢喜。
    “没笑什么,”顾哲收放自如,“只是家族习惯。”
    段榕忍不住大笑。顾东林就是有这本事,一句话让他笑出来,一句话让他哭出来。一个眼神就让他上天入地,比飞机还快,有时候连眼神都不用――一张照片上的后脑勺就够了。
    笑完段榕战战兢兢说声不好,传染了,顾哲嫌他愚笨,继续不搭理他,却不期然逛了逛学校,一逛两个钟头,走到公寓楼下,有话没话还拖着不上去。站了二十分钟,保安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可疑分子,差点把两人抓走吃茶。后来还是老张搬着一摞书,突然从他们背后窜出来:“黑灯瞎火的,干什么勾当?”
    顾哲赶忙去帮他抬书。
    老张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是段榕,等看出来,那杀气已经波及到五脏六腑了,躲也来不及,只好招呼顾哲
    回家里头。段榕跟了几步,扯住顾东林的手肘:“……喂,以后别再这样罚我了。”
    顾东林大窘。
    “不论怎么样,别拉着别人罚我……明明是我们俩的事。”段榕俯下身,轻轻在他耳边道。
    顾东林眯了眯眼睛。
    “那……罚也罚了,我也认了,没什么奖励么?”
    顾东林笑骂:“你还想要什么奖励?”
    段榕明显很不乐意,闷闷不乐地道了晚安才走。老张捧着书回过头来:“电梯坏了,要爬楼梯――进展飞速啊,啊?!我看着都替你们捉急啊,杵那儿怎么就不再来个三分钟呢?”
    顾东林懒懒地嗯了一声:“嗯……不清楚,没明白。”然后把前几天的事情与老张讲了一遍,连带师兄的话。
    “哎呀,”老张感叹,“人渣啊!”
    顾东林严肃道:“怎么能这么说?他不算坏。”
    老张嚷嚷你开玩笑么,玩弄人心到这地步都不算坏,什么才叫坏。
    “are you kiddg?五胡乱华才叫坏!”顾哲正经,“两脚羊听说过没?一进中原先抢二十万少女,行军途中一边强奸一边吃!抢二十万少女,那她们的家人肯定都被杀掉了啊!你都不知道大一统崩溃后人心可以沦丧到什么地步,就算同是华族人,揭竿而起后要轮奸妇女,那都是‘父兄以舌净其阴’,然后再……”
    “够了够了……”老张喊停,“你赢了,段榕绝逼是圣人。他毕竟不吃人,也不会要你老头陪他一道变态。”
    顾哲满意:“这世上没有纯粹的恶,只有无知――不过他虽然不坏,但也不那么好。你看,游牧民族虽然坏,但至少也是有正义观的:骑马、射箭、讲真话。段榕他连真话都不讲:吃饭、做爱、弹钢琴,是不是。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拿他怎么办。我师兄要我花点时间驯化一下,但是我觉得,如果没有什么意愿要在一起的话,这个时间精力似乎不必花下去。”
    “are you fuck kiddg?”老张鄙薄地斜视他一眼,“一个正常的顾哲不会在星期四晚上陪一个男人在校园里轧两个钟头的路,他会去网球馆打网球!这分明是一个落入情网的顾哲。”
    顾哲辩解:“这不重要。一个医生在做饭,不意味着他是个厨子;一个水手在岸上,不意味着他就变成一个司机。事物的
    本质不随存在的状态而变化,虽然形式因有所改变,但我的质料因、动力因和目的因仍旧一以贯之。这就导致一个落入情网的顾哲依旧是顾哲,依旧被理性统治着,不会因为激情而变得落入俗套。”
    “你是在搞笑么?”老张冷笑,“当你承认你落入情网的时候,理性就已经溃不成军了。你想,你明明知道他是个不那么好的人,你清楚得很,心里明镜似的――可你还是会喜欢他,明白?理智管个屁用!爱情就是这么该死的玩意儿!你师兄说得很对!”
    “这也不重要。”顾哲淡定,“爱情毕竟只有三个月,而我要挑选的是终生伴侣。即使我的激情暂时打败了理性,让我对他产生好感,那又怎么样呢?我的激情不可能强大到放逐理性、让我跟这么个不那么好的人在一起。哲学王不可能感情用事。”
    老张冷笑:“我拭目以待。反正我们的话你也听不进,不过你去翻翻你的理想国,就知道你的悲剧已经是注定了的――哲学王既然跳出洞穴、超越俗世,但是他为什么要回来,统治城邦?”
    顾东林很拿手:“名利和惩罚虽然被提出,但毕竟依旧是城邦的维度,对哲学王是不起作用的。真正让哲学王回归俗世的,最后是感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比如说,自己的悲剧已经在两千年前被写进《理想国》里……
    老张哈哈大笑。“你看,即使是哲学王最后也会被感情所捕获。现在你已经被捕获了,一旦下降到俗世的维度,某人可有的是法子整你啊。”
    顾哲偏头,望着老张若有所思:“appallg!你不是个搞法律的么?”
    老张恩哼一声,说搞法律的也得念《法篇》啊,而且逻辑能力很出类拔萃哦。
    “这简直就是个……punishnt。”顾哲捧着书神游天外,“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在下降到俗世的维度前把他驯化?这不仅仅是出于激情,而是理性的选择。因为一个俗世必定存在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而如果我自由放任,由他统治,那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不幸,因为我必须得忍受一个不如我好的人来管我!果然很严重!”
    “不论怎么着,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已经不可能了,你必须为将来可能到来的不幸做准备,魅惑他。看开一点,他在俗世的角度还是挺不错的,高富帅,很有才,看起来还挺温柔……你要求不能这么高嘛。虽然自恋了一点,但是他毕竟从无败绩,从简单逻辑演绎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像二战之后,人们一般倾向于用归谬法把整个法西斯主义封印掉一样。”老张下结论。“而且你也有这个资本,毕竟你的手长那么好看,女人一样的,不止指甲,连整个指尖都是粉红色的……这么双手用来撸管一定很爽。嗯。想想就销魂。”
    顾哲受了惊吓,偏头看着一本正经的老张。老张一本正经:“反正你都要搞基去,让兄弟乐一乐?”
    顾哲扭头直视前方:“……no。”
    顾哲又变成了一个苦闷的个体,喝了点红酒,然后心事重重地睡下。第二天一睁眼,他就跑段榕公司去了。
    他到的时候,段榕还没来,就看见matthew在外面团团转。matthew本来就不太待见他,现在就更不待见了,说你怎么来了。顾东林脱口而出:“驯化君主。”
    matthew痛苦地皱眉,眉间的褶皱比他的亮皮硝裤还深,然后自顾自走开。
    在matthew心里,这姓顾的小年轻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来历不明,诡计多端,而且糟糕的是,boss的心思非常难猜。他在的时候,对他发木得好,一点都不像那个万花丛中过掰一片扔一片、从头至尾拈花轻笑的boss,倒像是脑壳进了水,简直要化作哈喇子喷涌而出,非常毁形象。matthew觉得这不该是寻到真爱了吧,以后后宫总算有可以效忠的固定对象了。
    正当他想改变策略,对有潜力威压六宫的小顾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两人居然没头没脑没了下文,小顾没入人海消失不见,boss又寻了新欢,口味一如既往,神色依旧是拈花的神佛,慈悲为怀。所以这天突然在门前的长凳上看到委顿的小顾,能屈能伸的matthew心里可谓是翻过山车,最后只好当做没看见,继续忙着处理韩誉事件的余波。也不知道韩誉那家伙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给公司不啻于下放了一颗原子弹。
    结果主上一来,就欢天喜地地把人迎了进去,请神一般:儿寒乎,欲食乎……异常殷勤体贴。matthew再次估计错误,连要不要给人倒杯咖啡都很踌躇。幸亏小顾今天的态度居然很是温顺,既没有公然走神,又对主上多笑了几下,主上在办公桌后的姿态只能用“瘙痒”两个字来形容,哪里有平常一杆铁笔定春秋的狂霸威武。matthew只能默默带上门:主上,你堕落了。
    44、啃老与啃老公二选其一
    东林是正儿八经来赚钱的,段榕是正儿八经要给钱的,两人一合计,觉得凡是这里的工作,行政事务顾东林没有空暇来管,做经纪人他又懒得认识这么多圈内人,做艺人那要被很多圈里圈外人认识,想都别想,选来选去还是填词最好。正好林宏他们乐队不是在写歌么,两人也比较熟,段榕就安排顾东林先跟一会儿。
    说到这里,段榕把matthew叫进来,让他拿一份合约。于是,顾东林就在一个字都没写过的状态下,要将所有版权卖给段榕公司,数了数零,居然是五万一首,当即有点脑筋转不过来。
    “……借个传真机?”
    段榕弯腰比了个花哨的请,颇有英伦管家风。
    顾东林自然是找老张看合同。老张赚钱比较生猛,前几天捞人没捞着,倒落了一身感冒,这些日子还拼命带课,努力为祖国培养更多刁滑的律师,与顾哲这种娇贵的形而上学者形成鲜明对比,这时候没空理睬他。段榕等不到结果,接了个内线就去自己的录音棚督工,顾东林很有耐性地在外面做冷板凳。
    结果这一坐坐出问题来了。娱乐公司的信息传播速度非常可观,估计传播过程中的信息流散也比较严重,他这儿还没答应呢,路过的艺人、模特、经纪人、服装、秘书、助理都已经纷纷在向他行注目礼了,连之前几个面熟的表情都很古怪,比如说matthew,一早上活生生跟他打了三次招呼。各色人等走到楼梯口的茶水间还记得窃窃私语一下:就是他!段先生的新欢!啧啧,好马开始吃回头草了,真不知道是什么能耐!
    你说八卦就罢了,还一点都没有在八卦的自觉,顾东林故意去上了好几次厕所,那些人都还悉悉索索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被撞破,还要笑。顾东林尴尬地想,这时候按照常理不该尴尬得作鸟兽散么?怎么反倒是自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来?一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看着合约心想这不对啊,他清清白白两袖清风,一分钱都没讹过,就吃了他几顿饭,名节就被毁了,真是失策。而且,好像他被段榕签了,他就是草段榕就是马,胡说八道嘛,好马要吃回头草,段榕也没办法啊,因为段榕是草。
    顾哲的脸皮前所未有地烫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不审慎、不合宜,简直要动摇三观了。
    这时候老张甩了个电话,说没问题。顾东林回说:“这一签……他们都当我是被包养……”
    “……不要说二奶,三奶我都给
    他做!”
    顾东林听闻就用手按了按眉心:“德行……有点出息行不行?身为一个学者,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玷污智识!太不体面了!要偷奸就偷大!能给这合同的,做我二奶三奶勉强够格!”
    老张伏地跪拜,大呼吾王威武。
    “不过,我看违约金好像有点高?”
    “……你填的词除了他还有谁想买啊混蛋?!他问你要违约金,你就罚他三个月睡沙发!”
    “ok,ok……好像有哪里不对?!”
    顾哲放下电话,总觉得柏拉图不愧是神王,他甚至在两千多年前就论证了契约之中无正义――他的整个世界都因为一份契约变了味儿。
    后来夏春耀小朋友是这么安慰他的:“顾老师,不是整个世界因为一份契约变了味儿,而是整个世界都觉得,你们哦,应该在一起!如果几次三番跟一个人纠缠到一起,快拥抱他,你注定遇到命运了!”
    只是这番很有煽动力的话来得有点晚,至少当时顾哲还没有从茶水室的八卦中引申出自我命运的无常与多舛,他只是捏着合同,在额外的红利与戳脊梁骨中小心权衡。他不久就判定,眼前的世人是不义的,毕竟他们都以法国巴黎的风尚为真理,而法国人在欧洲北部烧死了贞德,又在欧洲南部烧死了布鲁诺,傻乎乎的,前科很不好。所以他即使被人戳脊梁骨,最后还是能进先贤祠的。
    这样想来,签约是如此天经地义,正好已经是中午,他就摸去录音棚找段榕。那厮带着耳机神情凝重宝相庄严,专心致志在听里头的人唱歌,等一曲唱完正要刻毒一把,突然发觉他站在身边,登时春暖花开说先散了先散了:“已经饿了么?今天不能出去吃了,订了南乡的烤鸭,一会儿让matthew去取一下。”
    顾东林在以权谋私这方面是非常坏的:“你这里的人……很喜欢八卦?能不能考虑暴力镇压一下?”
    段榕翻看着合约,哦了一声:“他们说什么了?”
    顾东林摸摸鼻子:“那是可以想见的……很不体面的话。”
    “哦――”段榕拖着长长的尾音把合约一拍,“那我很荣幸啊。”
    说话的时候,还一副“带笑看”的神色。
    “我不太荣幸。”顾东林审慎道,“简直是被兵不血刃的……”
    段榕循循善诱:“你写出东西
    来,他们就不敢再风言风语了。上手不是很难,你先学一学,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专门为我填词。”
    “你作曲,我填词?”
    段榕意欲不明地微笑,眼中深深沉沉的一点精光。
    顾东林感叹悲剧的诞生。
    “什么?”
    “就是说我得努力配得起这个价钱么……”顾东林作为一个以权谋私的家伙,有点不大情愿,“不过即使是悲剧,也必然是伟大的悲剧。”
    “为什么是悲剧?”段榕看到顾东林莞尔挑眉的表情后,习惯性一语带过,“不过你这个价钱有点高,为了防止公司其他填词人嫉妒,最好能在有空的时候能来这里……”
    “洒扫庭除?”
    段榕叉手:“行政工作。”
    顾哲突然觉得风言风语也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他毕竟不是立牌坊来的,他是立家规来的,所以很是温顺地笑了笑,然后在林宏他们的小训练室坐了一天。显然,信息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传到林宏这个荒凉地来了,他问题相当多。
    “金牌填词人都不一定每一首都能卖这个价,”高大的汉子坐在他身边,很不安地拧着瓶盖,“你是不是跟段先生……”
    背后几个在顾自练习的都纷纷竖起耳朵。
    林宏觉得说到这里就够了,不禁低下声,“不过他好像外面有人……”
    顾哲屈起食指抵在唇上,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叫黄显的小孩儿?”
    “你知道?!”林宏不可置信,“知道你还……”
    顾哲淡定,“我们不是。我上次在他家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马上能跟女朋友结婚当爹来着。”
    林宏的唇角抿得很直,良久才道:“那你还……段先生明显是、是那个意思。”言下之意是你根本不会写词,还喜欢女孩,却接受这个价钱……这个硬实的汉子开始觉得,温和的顾先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顾先生微微侧转身,“你是觉得我唯利是图、道德沦丧么?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单纯为钱而钱,也不用填什么词,直接给我张卡就行,现在就应该立马在他的办公室里搞office py!你拥有财产,是需要别人的认同,说到底是人与人的关系,而不是人与钱的关系更重要。也许在金钱这个问题上,他在很高的维度,我在很低的
    维度――与三亿无产阶级血脉相连――但在人与人的关系上看,你的预设是他在追我,显然我在更高的地位。所以我接受他的好意并不意味着我堕落,而是我作为天朝上国接受他的进贡,接受他的臣服。否则他会惶恐不安,害怕我让他痛苦。至于做不做表态,那是另一件需要审慎的事情了。”
    林宏锁着眉头点点头,将顾哲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你钓着他?”
    顾哲倒吸一口凉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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