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早已落下,半牙弦月也消失在云间,议政殿的影子被拉长,又被地上的尸体再一次扭曲。整个皇宫像一座坟墓,堆满了尸骨,弥漫着血腥。
    仅存的十名右林军站在石阶上,守着通往议政殿最后的九步。
    三百存十,何等惨烈,却依旧不肯后退一步。越则昭心生敬佩,可看到从殿内散出的烛光,他还是缓缓抬手,所有人收起手中兵刃让开道路。
    一步步跨上台阶,身上盔甲咚咚作响,越则昭走到他们的面前,伸手搭一人肩上,向后一推。
    身穿银甲的十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睁着对着漆黑的夜空,甲胄与大理石的碰撞砖发出刺耳的轰鸣——
    最后十人,组成一道人肉屏障,每人胸前身后皆被数把利刃贯穿,他们早已没了气息,可是两条腿,不肯下跪,两只手,不肯松开,只因他们身后守着的是大燕的王。
    右军如林,肃穆井然,林如右军,强风不折。
    抬腿从他们身上跨过,越则昭走的毫不犹豫,即便他们在忠勇壮烈,终究是死了,死人不值得他浪费精力,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就盯在那一扇紧闭的殿门。
    父皇就在里面,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拿到储君诏书。
    越则昭把手按在门上,只要他推开,在没有人能忽视他,当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就算四哥,也不行!
    好像要将全部力气都击中在手掌之上,越则昭抿住嘴,向前用力——
    铛,一只箭从耳边穿过,从两根指间准准没入木门之中。
    怎么回事!越则昭猛然回头,看到外面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骑在马上,拉满弓对着自己的胸口。
    松手,箭出——
    射箭之人挑起眉毛,无不惋惜,“无召不得入宫,这个规矩,五弟你忘了。”
    要杀自己的还能有谁!
    躲过那一箭的越则昭愤恨的瞪着来人,他的三哥,越则炳终于露面了。
    站起身来,越则昭笑着看向来人,“三哥,宫里不得携带利刃,这个规矩你也忘了。”
    “是吗?”越则炳扫了眼地上的尸首,勾起嘴角道:“右林军竟被五弟你灭了个干净,五弟长进不小呀。”
    对上炳王越则昭沉声道:“你起兵作乱,勾结右林军,我奉父皇密令前来护驾,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也绝不会让你再近一步。”
    “密令吗,本王这里也有一封,五弟不妨听听。”越则炳举起半块虎符,号令众人,“奉父皇秘旨,溱郡王越则昭谋逆造反,着炳王带兵勤王,若有人执迷不悟,同以谋反论处。”
    “胡说,要反的是你!”
    与越则昭的暴怒相比越则炳倒是非常平静,像玩笑一般解释道:“私自调兵的是你,杀入皇宫的也是你,包围议政殿的还是你,谁是逆贼,五弟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到了这个关头,越则昭还有什么不明白,先造成谋反假象诱骗自己进京,然后把谋逆的罪名推给自己,逼父皇发密诏向他求救,最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入宫,铲除自己的同时,获得父皇信任。
    自己背上了谋罪名,四哥定然不能幸免,除掉他们就再也没有人和三哥争皇位,一箭双雕,好计策。
    越则昭站在殿前迟迟不动,跟越则昭一起来的校尉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炳王不是反贼吗,他不是来勤王的吗,怎么现在自己又成了逆贼?
    校尉走上台阶,冲着越则昭小声道:“郡王,你手中的密令能让卑职在看一眼吗?”
    这一声让越则昭缓缓抬头,眼睛聚焦在校尉身上,见郡王回过了神,校尉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开口。
    突然一道剑光,所有人不自主的眯了眯眼,再看去时那校尉已经倒在地上,郡王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剑。
    聪明!越则炳心中暗赞一声,这么快就能想到退路,不愧是大燕皇子。
    指着地上的尸首,越则昭张口痛斥,“竟然是你!是你假传父皇密令,捏造四哥谋反罪证!是你骗本王父皇被困在宫中,我这才着急入京!到现在你还要挑拨我们兄弟相残。”
    兄弟相残?越则炳眉头一挑,对越则昭再次高看一眼,这四字一出,他想杀他都不能了。
    “父皇,儿臣愚蠢,中了小人奸计,请父皇严惩。”越则昭跪在地上面对紧闭的殿门,声嘶力竭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他的忏悔,“儿臣自知已犯下大错,父皇如何处置绝无怨言,只求父皇查明真相,莫让大燕江山落入有心人手中。”
    寂静的皇宫只能听见越则昭的哭诉,而埋伏在屋顶的暗卫盯着炳王已举起的手,慢慢张弓,只要炳王的手握住缰绳,那便是放箭的指令。
    箭支对准越则昭,炳王的手几乎要握住绳子——
    嘎吱——
    议政殿的大门打开了,越则昭慢慢抬头,只见燕皇正站在他眼前。
    越则昭想要解释,“父皇,都是儿臣的错,轻信于人……”
    “逆子!”越崇不等自己儿子说完,抬起一脚踹在越则昭肩头,冷声道:“输就是输,哪有那么多借口,连失败的后果都没有想过就敢造反,蠢材,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押下去。”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造反。”
    越崇指着议政殿前的尸体,沉声道:“你看着他们,告诉朕,本该守家卫国的大燕男儿,为何会丧命在大燕的皇宫里,为何会死在朕的面前!”
    怒火攻心,越崇大吐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越则昭大惊上前抱住倒下的燕皇。
    “来人,将逆王越则昭押入大牢,听候父皇发落。”越则炳命人拉开二人,冲身旁的高全道:“宣太医,送父皇回御书房。”
    高全得令带着人匆忙离开,越则昭看着昏迷的燕皇,调头瞪着越则炳,一言不发只有愤怒。
    越则炳转动扳指,缓步走进蹲下来,在越则昭耳边轻声道:“你若没有那个心,我怎么算计都是没用的。五弟,多谢配合。”
    在越则昭看来三哥四哥都在千里之外,只要他能先一步到达议政殿,什么真相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才会赌一把强行闯宫,怪不得三哥现在才肯露面。听着这样的讽刺让越则昭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
    看着被拖下去的越则昭,越则炳转过身子看着下方众人,犹如天神威严万分,“逆王已擒,尔等还不投降?”
    一声接一声,除了炳王人马,其他人都扔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求炳王饶命。
    越则炳的眼睛看向远方,耳边听着所有人齐呼炳王,原来万人跪拜是这种感觉,母亲,儿子终于带着您重归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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