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林庸回想起方才的举动,觉得有些好笑。他见张三花的心思全在怎么处理传言的这件事上,也不好再继续探讨那些儿女私情。
    “谁从中做的手脚,就让谁来解决好了。”
    张三花很快反应了过来,说:“你的意思是,福信。”
    “正是。”
    佛教有十大经典,长短不一,福信小师傅这段时间一直在讲《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即《金刚经》。林庸和张三花前去围观的时候,福信小师傅正讲到第十六品,能净业障分。
    “复次,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这辈子受的苦是上辈子造的孽,但若是你常诵此经,则前世罪业可消。
    当然,人家福信小师傅并不是这么干巴巴一句说完就了,他还举了很多例子,比如今生受的哪些苦是前辈子造了哪些孽。他讲的十分生动,若不追究真假,当个故事听倒也很是有趣。
    少许,经文讲解完毕,人群逐渐散去,福信整理了一下衣物,径直向两人走去。
    “见过国夫人,见过林公子。”
    双方见礼,林庸夸赞道:“曾听属下讲过,福信师傅讲经深入浅出,将其中的道理解剖的十分透彻,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林公子过赞了。福信不过是把自己对经文的理解讲了出来而已,远远比不上广济师祖。”
    福信把目光投向张三花,作为听过广济法会的人,按常理张三花这个时候应该应和附会一下。
    然而张三花是那种按常理出牌的人么?
    不是。
    “有事找你,换个地方谈。”
    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然而在场的所有人中就她明面的身份最高,林庸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没有驳她的面子。
    福信施了一礼,顺从地跟在两人身边,落后半步。
    三人走出一截,屏退左右,张三花上下打量了福信一下,发出一声轻哼。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方才在人群中见到两位,小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二位施主特意来找小僧,总不会是来听小僧讲经的。”
    福信开口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惊讶,但张三花一点不信。
    林庸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哦,为何不能是呢?”
    福信低头浅笑,道:“林施主师从麓山书院,若是对经文感兴趣,向胡施主讨教便是。小僧这点道行,怕是还入不了施主的眼。至于张施主······”
    福信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都意会了。
    沙场上混的,能有几个对佛教感兴趣?
    林庸笑了笑,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转过话头,却是比张三花还直接。
    “福信小师傅费这么多心血,无非是想让我们早些出兵。在小师傅的安排下,人和我们不缺,若是现在放出风去招兵,说不得灾民中一半的青壮都会相应。”
    “只是小师傅啊,人,是要吃饭的。兵未动粮草先行,小师傅你给我们安排的粮草,现在何处啊?”
    福信低垂着眼,半晌没有说话,开口后所讲的却答非所问。
    “古人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林庸脸色不变,张三花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还请小师傅指点迷津。”
    林庸讲的客气,张三花却开始有些不耐烦,福信看了看张三花,视线落在她空无一物的手腕上。
    “怒则失智。张施主,我师祖送你的那串佛珠,或许你可以试着戴戴。”讲完这句,福信把目光重新转向林庸。
    “不知林施主,对我佛家了解多少?”
    “传闻佛家由佛子所创,以普渡众生为目的,主张行善事,修来生。”
    林庸答的都是很基本的认识,福信点了点头,没有做出评语,反而继续问。
    “那林施主对我佛教又有什么认识呢?”
    林庸忽地顿住。
    佛家,佛教,一字之差,区别可就大了。
    佛家,可以算是一种学问流派。佛教,那可就是一门宗教。
    宗教,是要收供奉的。
    小牛村附近有一个小庙,香火只算是一般,但一年下来所收供奉也并不少,那些不事生产的和尚个个养的比百姓还要白嫩。若是换作上京附近,有广济大师作镇的法门寺······
    若有所思,但林庸并不十分确定。
    “世人都传,法门寺庄严辉煌,林某之前去上京却没去看上一眼,实在是有些可惜啊。”
    “那是世人过誉了,不过是山间野寺,不知挂齿。不过我们用自己祭田出产的黄豆做成的豆腐倒是十分不错,施主有机会可以尝尝。”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不少机锋。有时候可以连上两句,有时候则上下完全不相干。
    在一边旁听的张三花从不解到迷惑,从迷惑到迷茫,最后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两个人有问题,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林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头一看,就对上张三花纠结的目光。
    哑然失笑,林庸却没和张三花多做解释。
    “今日叨扰小师傅了。时候也不早了,改日我再去和小师傅闲谈。”
    两人相对行礼,福信又朝张三花行礼,张三花不怎么想动,应付着回了半礼。
    福信一走,张三花就眼巴巴地看向林庸,希望他给自己解释解释。谁知林庸起了坏心,想逗弄她一下。
    “咳,这里不方便,我回去和你说。”
    于是,张三花按下心中的迷惑,但到底是好奇,一路上就有些心不在焉。
    回了城主府,林庸一路上也看戏看够了,这才和张三花解释起来他和福信的谈话。
    “简单地说,福信有粮,很多粮。”
    张三花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林庸见她如此,有些手痒。
    “他的意思,如若我们发兵,他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粮食。”觉得这个一些不够准确,林庸斟酌了一下措辞,“他没有明说,但是估摸着,应该够一万人吃两个月。”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没有问福信拿来的这么多粮食,张三花提出了另一个重点。
    “他为什么要给我们粮食。”
    林庸神色有些复杂。
    “法门寺,乃是东华护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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