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
手后，治疗师立刻进入了话题，“很抱歉让你专门跑一趟。但是我认为胡律的情况，应该先跟你说明一下。”
作为胡律的上司加领路人，顾董有义务也有权利知道胡律的身体状况。他接过胡律的身体检查报告书，心下为这从未有过的厚度皱了皱眉。而接下来治疗师的话，也确实验证了他的预感。
“胡律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治疗师语速很慢，皱着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述说方式，“可能顾副组长也注意到了，胡律在很多方面都有相当超前的研究成果，就我所知，他同时涉及心理学、材料学、编程、物理学，并且在这些学科上都到了一个罕有人能及的高度。”
顾董的眉头皱起。的确，虽然胡律的父亲说过胡律是个天才，而包括他在内所有认识胡律的人也确实承认胡律是个天才，但再天才，一个刚满十八岁，没有经过任何人指导的人也不应该达到那种高度，尤其是在那么多的领域同时达到旁人不能触及的高度。
“一般情况讲，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胡律这样的人的出现根本就是违反常理的。”治疗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道顾副组长有没有听过关于大脑开发的理论？”
治疗师随手在处方签上画了一个圆，“这个理论认为，一般人的大脑开发程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学生、教师等从事脑力劳动的人群大脑开发程度会比较高，科学家的大脑开发程度能达到百分之十，他们认为，有史以来大脑开发程度最高的人是爱因斯坦，不过他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那么，如果大脑开发程度能达到百分之百，会发生什么事呢？”治疗师将整个圆涂黑，“如果，超过百分之一百呢？”
顾董看着那个黑色的圆，冷声说，“任何超过负荷的东西，都会崩溃。”
治疗师一摊手，“没错，大脑也一样。虽然不知道胡律的大脑活跃度为什么会异于常人，但脑皮层过度活跃不是好事，这或许会带给他强大的精神力、超于常人的思维能力，但同时也会给他造成过大的负担。我推断现在的胡律已经处于思维无法停止的强制状态了，他的头痛病就是例证。”（注）
顾董沉默了片刻，“期限？”他没有问后果，因为他知道，崩溃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
治疗师停顿了一下，沉声叹道，“六年，没有治疗手段的情况下，这是预料的最好状况。”
第16章 开口
回去基地的一路上，顾董的脸色都是冰冷的。胡律的那本厚厚的身体检查报告被丢在副驾驶位上，报告里面罗列了许多状况分析，却没有一个治疗方案。
“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很难在短时间给出治疗方案。老实说，希望渺茫。不过抑制头痛的药物倒是有。”这是半个小时前治疗师的话。顾董侧过头，看了一眼同样丢在副驾位上的那个白色小药瓶。里面据说是无副作用的止痛片。
望向前方黄昏开始亮起路灯的马路，顾董微微[起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这个结果，要不要告诉胡律呢？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说你的生命只剩下六年，这样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基地负二层，胡律正在做仰卧起坐，一整天的训练让他汗水淋漓，疲惫不堪。医生并不在训练室，他却仍是按照训练单上的要求，数着时间进行训练。
顾董走下楼梯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胡律的注意，他站在楼梯最后一阶看了一会儿，才朝胡律走了过去。“胡律，暂时停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胡律停下动作，眨了眨眼，忽然翻身而起。“你有事要跟我说？对了，今天是16号，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吧？”
“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证件。”顾董将那本红色证件本放在体检报告上一起递给胡律。胡律接过的时候正好碰到装订的位置，手指摩挲了几下，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古怪。订书钉有点松，这本体检报告应该少了两三页。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胡律的头痛病从前世到现在，不说看了多少医生，就是他自己也为此钻研过医学，虽然没能像那个治疗师那么逆天直接看到身体内部掌控一切，但至少，他对自己的情况是有了解的。
重生以来，他的头痛症状已经超过了前世十八岁时的严重程度，胡律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二十五岁（前世）之后，他几乎每夜都痛得睡不着，没有食欲，身上到处都是磕伤――因为他发病时无法控制身体总是摔倒。即使当时他没有自杀成功，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再活多久。
思绪回转，胡律抬头看了顾董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事实上心这么软。最后那几页被他撕掉的，大概是他的死亡通知书吧。
“谢谢你，副长。”胡律没有翻开体检报告，而是将他放到一旁，顺势别开了视线。“不过你实在是多此一举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天花板上细微的空调声响。
“告诉我吧，我还能活几年？”胡律抬起头，脸上带着与平常毫无差别的嬉笑表情，“十年？八年？六年？”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顾董的表情，终于在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六年吗？”胡律叹了口气。顾董看着他，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悲伤或者惊讶。
“算了，六年也是我赚到了。”他可是一度躺到了棺材里，别说六年，就是六个月，六天，也是命运的馈赠。胡律拿起一旁的体检报告和红色证件本，朝顾董挥了挥，径自朝楼梯走去。“今天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下。”
顾董背对着他站着，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往后一步靠在训练器材上，摸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顾董眼神深沉，叫人难以看清。
会议室。顾董将烟头按在挤满了的烟灰缸里，伸手拿起了医生递来的任务完结报告。视线在最末尾那句“建议加强防范”上停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会议桌对面的美艳女人。
“抱歉，副长，我们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死亡了。”医生坐姿端正，背脊挺得笔直，“法医确认是猝死。胡律拿出来的药剂似乎不止是腐蚀了精神化物，同时也把他的大脑一同摧毁了。他似乎是孤身潜入，我们没有在他的随身物品中和住处发现任何可疑痕迹。”
意料之中。顾董将报告放在桌上，双手交叉靠向椅背。一个孤身潜入获取机密的特工，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局面，是不太可能因为粗心大意而留下破绽的。如果他还活着，也许能够从他脑子里撬出点儿什么，可如果只是一具尸体，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将面前这份报告书推回给医生，站起身来。“就这么交上去吧。”
医生随着他的走动扭过头，“是，副长。”回答她的是关门的声音。
执行组不限制成员任务时间以外的个人活动，但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都会聚在基地，二楼的厨房也是经常使用的。当顾董走下楼梯，厨房里一团灰色雾气正在用平底锅煎蛋，锅铲悬在半空，看起来有些诡异。
“胡律在哪里？”顾董站在厨房门口问。他刚才去敲胡律的房门，没有人。
“不知道呢，刚刚秦安来接他走了，大概去了京城吧。”幽灵一边对着锅里逐渐变成金黄色的煎蛋大呼小叫，一边问道，“副长，你要多少片培根？”
“两片。”顾董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顺手将空了的烟盒丢到垃圾桶里。
幽灵所猜测的没错，秦安与胡律此时正在京城一处餐厅里就餐，秦安身旁还坐着魏科长。这处餐厅并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半人高的隔板所隔出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特别是对于身高超过185的魏科长来说，着实有些束手束脚。
菜还没有上，啤酒与橙汁倒是先送上来了。胡律拿起那罐橙汁，插入吸管，右手撑着脸一边吸一边抬着眼皮看着魏科长。“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魏科长捏着啤酒罐的手指用力一握，脸上露出忍耐的表情。“你还问我找你有什么事？你这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一小白眼狼！”
秦安眼观鼻，口关心，坐得笔直，垂着眼装雕塑。砰地一声，魏科长手里的啤酒罐重重磕在桌上。“当初是谁第一个发现你的？谁第一个指引你进军部的？你不跟我走就算了，凭什么跟了顾董那小子？！”
魏科长越说声音越大，周围的食客朝这里投来目光。秦安轻咳一声，试图提醒魏科长。可在场三人除了他以外，魏科长与胡律都不是会为他人目光改变行事风格的人，他这番意图注定要落空了。
“啊……”胡律不耐烦地低叫了一声，索性将头靠在了墙上，有些吊儿郎当地斜睨着魏科长暴怒的脸。“为什么？因为我看你不爽啊。”
魏科长差点拍桌而起，“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啤酒流入气管，秦安这回是真的咳出来了。不要这么天然呆啊科长！
“原因那种东西怎样都好，你来找我，也不是真的为了那个无聊的原因吧？”胡律今天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神情也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要知道原因。”魏科长坚持。胡律含着已经被咬扁的吸管，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太无趣了，顾董比你好玩，就这样。”
掀桌！“这种理由谁会相信啊！”
“真遗憾，这就是我的理由。”胡律扯起一抹假笑，“还是说，你比较接受你太逊了，他比较厉害这种说法？”
“胡律……”魏科长已经在磨牙了，瞪着胡律的眼睛里怒火冲天。要说起来，他所负责的国家计划专项科室与顾董负责的特殊组其实是平级部门，但他是科长，顾董只是个副的，他的官还比顾董大一级呢。
胡律好整以暇地等着魏科长的拳头挥过来或者啤酒罐砸过来，却没先到魏科长深呼吸了几次，竟控制住了脾气重新坐了回去。“算了，跟你这种小兔崽子计较，简直太掉价了。”
随时准备出手拦住魏科长以免造成人员伤亡（特指胡律）的秦安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明天报纸头版头条看到“某餐厅军部人员大打出手”的消息。
恰好在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胡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盘盘色彩鲜艳的川菜上，气氛进一步缓和。一顿饭下来，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变成了友好相处。饭后，魏科长开车送胡律回去，三人上了车，魏科长打开车内灯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胡律知道，戏肉来了。
“胡律，你对大数据计划知道多少？”
第17章 大数据计划
酒足饭饱，胡律对魏科长的提问态度不知比之前好了多少倍。“大数据计划，三年前开始陆续在世界四十七个国家开始的全球性计划。一年多以前，意识到这项计划可能对国家机密的泄露，同盟决裂，四十七个国家开始各自发展，并且对其他国家的数据窥伺觊觎。”
秦安无意识地瞪大眼，指着胡律，只差问出那句“你怎么知道”了。而魏科长却从兜里摸出香烟叼在嘴里，嘶嘶暗哑地让胡律继续。
“所谓大数据计划，理论基础在于‘大数据’，即是摈弃传统的只关注因果的做法，转向事物的相关性。从京城飞往美国纽约的旅客人数，与菲律宾流感感染人数，两件看起来没有关联的事，在大数据的全面监控下，是有某种相关性的。大数据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不需要理清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只需要全面的、完整的数据积累，就可以为数据范围内的各项事务做出预测和判断。”（注）
顿了顿，胡律朝前面两人勾起一个假笑，“如果各方面数据足够，你就是想知道美国核弹分布或者俄罗斯歼击机研发状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年前大数据计划同盟国之所以同时从联盟撤出并且将大数据计划转明为暗，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吧？大数据这张网撒的太开，一旦各个节点建设完毕，整个国家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不会让这个国家陷入那样的境地。一开始的合作或许是出于学术目的，后来的决裂却完全出于政治考虑。华国也是如此。与另外四十六个国家一样，从一年多前开始，华国就开始独自改进并完善大数据计划，魏科长所领导的国家计划专项科室，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立的。
未雨绸缪。或者说，在新世纪，大数据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太空占领，即使无法立刻产生效益，甚至在现今还无法看到确切的利益，却是各国必争的重要资源。
“胡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魏科长没有点燃香烟，而是含在嘴里，用牙齿来回磨擦。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才对。”胡律右手肘部撑在车窗上，左手抬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是猜到了我会去查，才故意把这些数据放在计算机里给我看的吧。”
魏科长盯着胡律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确实。”五月末他从京城赶往南方，并不只是为了胡律，也是因为收到了和顾董一样的消息，受命前往莫海阻止采集器分站数据流出。
他的能力应用在网络上几乎是无敌的，在接入分站系统的同时，他也控制了整座海事博物馆的全部监控，从执行组的几名成员之间的谈话，他得知胡律已经知道了“大数据计划”这个名字。
这五个字已经是国家级机密，即使是论坛也不会有相关信息，唯一可能的信息泄露点是那天傍晚胡律使用他的手机时可能看到了什么。但他的手机只有对这个名字的只言词组，胡律从顾董那里确认了大数据计划的重要性之后，很可能再次侵入科室计算器以获得更多信息。
基于此，他将大数据计划的基本数据集中在一起，放在硬盘最显眼的位置，并设置了层层障碍。如果胡律突破不了那些障碍，自然看不到数据，他这么做也算不上泄密；如果胡律能够突破障碍，那么接下来的对策就要改一改了。
一本红色证件被甩到后座上，打开的内页印着胡律的照片和“国家计划专项科室科员”的字样。“有兴趣成为‘大数据计划’的一员吗，胡律？”
一旁的秦安早已目瞪口呆，胡律低头看着那本代表国家计划专项科室的证件本，他知道，只要拿起它，他就有了参与到一个国家级，不，世界级无硝烟战争当中去的资格。比起执行组，这个战场或许不那么血腥不那么刀光剑影，但一样危险重重，步步艰险。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是特殊组成员。”特殊组成员只对副长顾董负责，这个游戏规则胡律还没有忘记。
魏科长晒然一笑，“你放心，我已经跟顾副组长沟通过，他同意了。”
胡律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毫不迟疑地伸手拿起那本红色证件本。“那么，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科长。”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整栋楼都已经没有了灯光。胡律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按下开关，起居大厅立刻一片通明。眼睛似乎不适应从极暗到明亮的灯光，[了[眼，胡律才确认大红色沙发上那个半透明阴影并不是他的错觉。
“幽灵？”胡律关上门，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幽灵盖着一件球衣，抱着足球玩偶蜷缩着睡在沙发上。她的身体依然和平常一样呈半透明灰雾状，看不清五官，但那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拼命蜷成一团的姿态却足以让人察觉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胡律在走道上停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走向楼梯，并在上楼时关掉了起居室的灯。
次日清晨，胡律是在一片叮叮当当的炒菜声中被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听见楼下幽灵和医生一边做早饭一边欢快地交谈。胡律的房间下方正是厨房，所以声音才特别响。
推开通往阳台的后门，胡律被早晨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趴在阳台上往下望，大声喊道，“你们太吵了！给我安静一点行不行？！”
胡律昨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组装自己的笔记本计算机，直到凌晨三点才睡下。由于胡律身份特殊，不能长期在国家计划专项科室值班，魏科长特许胡律携带笔记本，以便随时与科室其他成员联系。在科室工作，市面上的计算器性能不能满足要求，胡律必须自己组装一台。好在魏科长提供了cpu，否则胡律就得自己客串一把电焊工了。
咕噜噜一阵滑轮滚动，下方的窗户被拉开，医生探出头来，还笑[[地挥手和胡律打了个招呼，“哟，早啊。”
胡律看了一眼刚刚从地平在线升起的太阳，磨着牙应道，“确实很早……”
“今天我和幽灵做了云吞，你要吃吗？”
“要，韭菜馅的就算了，我宁愿打的去城里吃――等等，谁跟你说早饭的事了？”胡律有些气急败坏地吼着，医生却已经缩了回去，“胡律啊，副长说你的训练计划要调整，新的计划你要好好看看啊。”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地板穿了上来，举着一张a4纸朝胡律挥了挥。
“啧。”胡律弯腰抢过那张纸，走回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随手将训练计划放在满是零件的桌上，胡律走入浴室，面对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咧了咧嘴。十几分钟后，胡律才从浴室出来，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拿起先前丢下的训练计划看了看，胡律不得不为顾董的毅力感到佩服。
他自己的格斗天赋如何，胡律是最清楚不过了。简单来说，他就是那种“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别人用一个小时能达到的训练成果，他可能要一整天，甚至一个星期。体力、耐力、协调性、抗打击能力……无论哪一项，他的数据都处于极其可怜的范围。
很早以前，格斗就已经被胡律划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没想到重生一次，这项已被划掉的内容却被别人捡了起来。这半个月以来头痛病发作次数比之前下降了三分之一，剧烈程度也有所减轻，胡律猜测与长时间体能训练有关。但同时，他的所有研究却都处于搁置状态，两者相比，胡律倒宁愿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头痛。
“算了，就当是放松。”毕竟是顾董的心意，胡律可不相信顾董会忽略掉这之间的联系，那可是个心软到连体检报告都帮他撕了几页的男人。何况新计划中进展最惨不忍睹的对抗训练已经全面取消，剩下的体能训练部分缩短了时间，新开设的枪击课程则是胡律所擅长的。
几滴水珠从胡律湿漉漉的头发上滴到了纸上，晕开了顾董棱角分明的字迹，胡律一愣，抬手想把它丢进垃圾桶，却又收回了手，随手拿起一个小零件将它压在桌上。
第18章 射击训练
热腾腾的云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胡律被指挥去端碗，一抬头，不经意看到了从院子后门走来的顾董。他穿着长裤背心，身上带着汗，看起来刚刚晨运完。
考虑到能让顾董出汗的运动量，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晨运的啊。胡律腹傍着，将第四碗云吞端到了餐桌上。
顾董洗澡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胡律才刚吞下第二只云吞，他就一身清爽地从楼上下来了。短短的黑发还带着湿气，他白衬衣最上边两颗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他伸手拿起筷子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让胡律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带着微妙的嫉妒翻了个白眼。
“副长。”幽灵扭过头来看向顾董，勺子悬在了半空。“白殊说他们要月底才回来。”
“嗯。”顾董碗里的云吞只剩下一半。
清脆的少女音继续说道，“白殊说副长的车底盘撞坏了，侧边刮了漆，前面车灯撞掉了一个……要不是因为要修车，肯定早就回来了。”
胡律忍不住抬头看了幽灵一眼，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白殊承诺给她的那套漫画书，不是已经到了么？
一旁的医生捂着嘴将偷笑声堵住，虽然快递慢不是白殊的错，可是那套书的确迟到了半天取
被告状的顾董眼皮抬也没抬，好像对幽灵的话毫不在意，但坐在他身旁的胡律却发现他在听到幽灵的话时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转告白殊，车没修好就不用回来了。”
“嗯！”幽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快，“我一定会好好转告（威胁）他的！”
啪！胡律捂着脑袋瞪着眼看着顾董。顾董收回手，将空碗朝前一推，站起身来。“吃完饭到训练场来，别磨蹭。”
“我答应了魏科长要去科室呢！”胡律抗议道。可惜这点抗议在顾董那里毫无用处，“下午再去。”
“下午要去研究室，秦老前天就跟我说了！”胡律试图据理力争。顾董已走到了楼梯处，回过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以不容推辞的口吻说，“每天上午你必须出现在训练场。没得商量。”
胡律一时被顾董的眼神震慑，没能第一时间反驳，等顾董走下楼梯，他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偷笑的两人，磨着牙“切”了一声，却已经无济于事。
“我说，胡律，魏科长没为难你吧？你上次拒绝他的事在京城可成了一笑话。”医生点着嘴唇笑着说。
“哼，他敢为难我？”胡律在顾董那里吃了瘪，这是要在无辜的魏科长身上讨回来了，“他还要我帮他做事呢，他敢为难我？”
“做事？”医生眨眨眼，“难道你加入专项科室了？”
胡律三下两下吃完早餐，放下碗呼了口气。“本来不想去的，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坏处，就答应他了。让他一直跟着我求我也影响市容。”
幽灵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魏科长那个暴脾气会求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求人？他骂人还差不多。
“说起来，有个东西你们一定感兴趣。”胡律怪笑着拿出手机，“昨天和魏科长一起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录音……”
相信你才有鬼！医生幽灵两人齐齐在心里说道。不过魏科长求人的音频……幽灵光是想想就笑得直拍桌。
上午的训练项目是枪械。在看到手枪时，胡律脸上不能遏止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种用于50米内近程射击的制式武器显然不能满足一般人对热武器的幻想。不过，这种容易携带，便于隐藏并且威力不太弱的武器从来就是特殊部队的必备品，比起冲锋枪，手枪的适应性显然好得多。
顾董对胡律那副兴致缺缺的表情视若无睹，他拿起一把枪，对准五十米外的圆靶，一枪、两枪……直到弹夹打空，靶子上只有正中一个弹孔。
“你的格斗水平我不想再说，在枪械的使用上，你必须达到我的要求。”顾董动作干净利索地给手枪换弹夹，卡地一推，整个过程不超过2秒。
“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射击支架，没有防护设备，特殊组所执行的一般都是非常规任务，隐蔽性放在第一位，所以不会有那些东西。你必须依靠自己的技术，在最原始的条件下使用它。”
异能者虽然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但并不是每种能力都适合各种场合的战斗，很多时候，异能者也必须依靠热武器、冷兵器、甚至肢体来战斗。在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异能者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没等胡律反驳，顾董补充了一句，“当然，标准射击场训练你也会涉及，每周两次，到时候我，或者我会派人带你去。”
“啧。”胡律弯腰拿起一把手枪，他对这种手枪的熟悉程度或许比顾董还要高，大约十年前，他真正十八岁的时候，他迷上了军事武器，枪支首当其冲。
其实只要知道原理，造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胡律现在手上这种基本制式也曾是他仿造的对象，对于它的结构、性能，胡律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但他所仿造的枪械也仅限于手枪、步枪，对于杀伤力更大的冲锋枪、狙击枪，他虽然喜欢，却因为材料和场地限制无法如愿。
手臂平直伸出，胡律的手指熟稔地扣动扳机。砰！圆靶上出现一个孔洞，八环！
“啊，偏了。”胡律自语了一句，再次发出一击。砰！九环半！砰！九环！砰！十环！
从第五枪开始，他再也没打出九环半以下的成绩，换弹夹的手势也极其熟练，直到矮桌上那两夹子弹打完，胡律才垂下手，嬉笑着侧头看向顾董。“副长，怎么样？”
顾董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明显，胡律的表现不像是第一次接触枪支的人，而他本人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刚刚顾董一句指点都没有，胡律无论是射击、更换弹夹的姿势、速度都很出色。
再一次回顾胡律的个人资料――顾董发现他最近做这件事的次数多了不少――可是在资料里，确实没有胡律接触枪支的记录。不过，既然胡律已经是他的组员，之前有没有接触过枪支就已经不重要了。
“看来你的格斗天赋全部加到射击上了。”顾董不轻不重地噎了胡律一下，转而干脆地宣布，“静止射击阶段可以跳过了，接下来是移动射击。”
一台网球发球机被推了出来，正对胡律的方向。
“最低速度30k/h，每10秒一球，二十球一轮。”顾董打开开关，“你试试。”
“用网球做射击训练？这主意不错！”胡律双手持枪，眼睛紧盯着出球口。砰――黄绿色网球从中推射而出，胡律扣动扳机，“副长，如果我把发球机打坏了，别让我赔啊！”
砰！被打爆的网球落在地上。一个、两个……三分多钟后，一轮二十球完毕，地上完整躺着二十个被打爆的网球。
胡律垂下手，右手已经僵直，长时间紧缩让肌肉酸软无力，额上也渗出了汗水，就这三分多钟，就耗尽了胡律的体力。
“射击技术不错，”顾董扫了一眼胡律发颤的右手，“但是体能远远不够。”
“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时间，按照我给你的计划表做体能训练。”顾董安排完，将两把枪收起，转身朝楼梯走去。
胡律回头盯着他的背影，不满地瞪着他。就这样？这就是所谓枪械训练？也太简单了吧？而且，又是体能――他讨厌重复的动作！
顾董冷不防回过头来，把正盯着他的胡律吓了一跳，看着他瞪圆双眼身体往后倾的样子，顾董的嘴角稍微往上勾了勾，“一个月后的任务，我希望你能够参加。”他转身走向楼梯，抬起一只手对胡律挥了挥，“加油吧。”
胡律低头看向自己仍有些发软的手，“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会甘心被留下，啧！
第19章第一次任务
顾董所放出的诱饵很有效，胡律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每天不仅按顾董所说的训练四个小时，还自己增加了体能训练时间。在枪械上，胡律的天赋着实比格斗要好得多，即使没达到天才的程度，也至少在平均水平往上。
六月末，白殊四人终于从南方返回。胡律特别观察了一下那辆属于顾董的车，却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有“底盘撞坏，侧边刮漆，前面车灯撞掉”的痕迹。不知道是修理厂技术太好，还是幽灵根本就是凭空捏造。
白枫一看到胡律就高兴地扑了过来，死死抱着他的腰像孩子般蹭来蹭去。胡律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没被白枫扑到地上去，感觉着白枫在自己肩膀上蹭，他嘴角抽动，在心里将训练强度再次提高二十个百分点――太丢人了！一个比自己还矮的家伙，他居然挣脱不开！
白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膝盖已经被射了一箭，他高高兴兴地从兜里掏出各种口味的泡泡糖，大方地与胡律分享。“龋你要哪种口味的？我都会给你哦！”
“小枫……”被抛下的哥哥大人无奈地叹息。
医生抱
作为胡律的上司加领路人，顾董有义务也有权利知道胡律的身体状况。他接过胡律的身体检查报告书，心下为这从未有过的厚度皱了皱眉。而接下来治疗师的话，也确实验证了他的预感。
“胡律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治疗师语速很慢，皱着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述说方式，“可能顾副组长也注意到了，胡律在很多方面都有相当超前的研究成果，就我所知，他同时涉及心理学、材料学、编程、物理学，并且在这些学科上都到了一个罕有人能及的高度。”
顾董的眉头皱起。的确，虽然胡律的父亲说过胡律是个天才，而包括他在内所有认识胡律的人也确实承认胡律是个天才，但再天才，一个刚满十八岁，没有经过任何人指导的人也不应该达到那种高度，尤其是在那么多的领域同时达到旁人不能触及的高度。
“一般情况讲，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胡律这样的人的出现根本就是违反常理的。”治疗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道顾副组长有没有听过关于大脑开发的理论？”
治疗师随手在处方签上画了一个圆，“这个理论认为，一般人的大脑开发程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学生、教师等从事脑力劳动的人群大脑开发程度会比较高，科学家的大脑开发程度能达到百分之十，他们认为，有史以来大脑开发程度最高的人是爱因斯坦，不过他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那么，如果大脑开发程度能达到百分之百，会发生什么事呢？”治疗师将整个圆涂黑，“如果，超过百分之一百呢？”
顾董看着那个黑色的圆，冷声说，“任何超过负荷的东西，都会崩溃。”
治疗师一摊手，“没错，大脑也一样。虽然不知道胡律的大脑活跃度为什么会异于常人，但脑皮层过度活跃不是好事，这或许会带给他强大的精神力、超于常人的思维能力，但同时也会给他造成过大的负担。我推断现在的胡律已经处于思维无法停止的强制状态了，他的头痛病就是例证。”（注）
顾董沉默了片刻，“期限？”他没有问后果，因为他知道，崩溃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
治疗师停顿了一下，沉声叹道，“六年，没有治疗手段的情况下，这是预料的最好状况。”
第16章 开口
回去基地的一路上，顾董的脸色都是冰冷的。胡律的那本厚厚的身体检查报告被丢在副驾驶位上，报告里面罗列了许多状况分析，却没有一个治疗方案。
“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很难在短时间给出治疗方案。老实说，希望渺茫。不过抑制头痛的药物倒是有。”这是半个小时前治疗师的话。顾董侧过头，看了一眼同样丢在副驾位上的那个白色小药瓶。里面据说是无副作用的止痛片。
望向前方黄昏开始亮起路灯的马路，顾董微微[起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这个结果，要不要告诉胡律呢？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说你的生命只剩下六年，这样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基地负二层，胡律正在做仰卧起坐，一整天的训练让他汗水淋漓，疲惫不堪。医生并不在训练室，他却仍是按照训练单上的要求，数着时间进行训练。
顾董走下楼梯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胡律的注意，他站在楼梯最后一阶看了一会儿，才朝胡律走了过去。“胡律，暂时停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胡律停下动作，眨了眨眼，忽然翻身而起。“你有事要跟我说？对了，今天是16号，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吧？”
“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证件。”顾董将那本红色证件本放在体检报告上一起递给胡律。胡律接过的时候正好碰到装订的位置，手指摩挲了几下，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古怪。订书钉有点松，这本体检报告应该少了两三页。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胡律的头痛病从前世到现在，不说看了多少医生，就是他自己也为此钻研过医学，虽然没能像那个治疗师那么逆天直接看到身体内部掌控一切，但至少，他对自己的情况是有了解的。
重生以来，他的头痛症状已经超过了前世十八岁时的严重程度，胡律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二十五岁（前世）之后，他几乎每夜都痛得睡不着，没有食欲，身上到处都是磕伤――因为他发病时无法控制身体总是摔倒。即使当时他没有自杀成功，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再活多久。
思绪回转，胡律抬头看了顾董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事实上心这么软。最后那几页被他撕掉的，大概是他的死亡通知书吧。
“谢谢你，副长。”胡律没有翻开体检报告，而是将他放到一旁，顺势别开了视线。“不过你实在是多此一举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天花板上细微的空调声响。
“告诉我吧，我还能活几年？”胡律抬起头，脸上带着与平常毫无差别的嬉笑表情，“十年？八年？六年？”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顾董的表情，终于在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六年吗？”胡律叹了口气。顾董看着他，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悲伤或者惊讶。
“算了，六年也是我赚到了。”他可是一度躺到了棺材里，别说六年，就是六个月，六天，也是命运的馈赠。胡律拿起一旁的体检报告和红色证件本，朝顾董挥了挥，径自朝楼梯走去。“今天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下。”
顾董背对着他站着，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往后一步靠在训练器材上，摸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顾董眼神深沉，叫人难以看清。
会议室。顾董将烟头按在挤满了的烟灰缸里，伸手拿起了医生递来的任务完结报告。视线在最末尾那句“建议加强防范”上停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会议桌对面的美艳女人。
“抱歉，副长，我们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死亡了。”医生坐姿端正，背脊挺得笔直，“法医确认是猝死。胡律拿出来的药剂似乎不止是腐蚀了精神化物，同时也把他的大脑一同摧毁了。他似乎是孤身潜入，我们没有在他的随身物品中和住处发现任何可疑痕迹。”
意料之中。顾董将报告放在桌上，双手交叉靠向椅背。一个孤身潜入获取机密的特工，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局面，是不太可能因为粗心大意而留下破绽的。如果他还活着，也许能够从他脑子里撬出点儿什么，可如果只是一具尸体，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将面前这份报告书推回给医生，站起身来。“就这么交上去吧。”
医生随着他的走动扭过头，“是，副长。”回答她的是关门的声音。
执行组不限制成员任务时间以外的个人活动，但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都会聚在基地，二楼的厨房也是经常使用的。当顾董走下楼梯，厨房里一团灰色雾气正在用平底锅煎蛋，锅铲悬在半空，看起来有些诡异。
“胡律在哪里？”顾董站在厨房门口问。他刚才去敲胡律的房门，没有人。
“不知道呢，刚刚秦安来接他走了，大概去了京城吧。”幽灵一边对着锅里逐渐变成金黄色的煎蛋大呼小叫，一边问道，“副长，你要多少片培根？”
“两片。”顾董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烟，顺手将空了的烟盒丢到垃圾桶里。
幽灵所猜测的没错，秦安与胡律此时正在京城一处餐厅里就餐，秦安身旁还坐着魏科长。这处餐厅并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半人高的隔板所隔出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特别是对于身高超过185的魏科长来说，着实有些束手束脚。
菜还没有上，啤酒与橙汁倒是先送上来了。胡律拿起那罐橙汁，插入吸管，右手撑着脸一边吸一边抬着眼皮看着魏科长。“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魏科长捏着啤酒罐的手指用力一握，脸上露出忍耐的表情。“你还问我找你有什么事？你这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一小白眼狼！”
秦安眼观鼻，口关心，坐得笔直，垂着眼装雕塑。砰地一声，魏科长手里的啤酒罐重重磕在桌上。“当初是谁第一个发现你的？谁第一个指引你进军部的？你不跟我走就算了，凭什么跟了顾董那小子？！”
魏科长越说声音越大，周围的食客朝这里投来目光。秦安轻咳一声，试图提醒魏科长。可在场三人除了他以外，魏科长与胡律都不是会为他人目光改变行事风格的人，他这番意图注定要落空了。
“啊……”胡律不耐烦地低叫了一声，索性将头靠在了墙上，有些吊儿郎当地斜睨着魏科长暴怒的脸。“为什么？因为我看你不爽啊。”
魏科长差点拍桌而起，“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啤酒流入气管，秦安这回是真的咳出来了。不要这么天然呆啊科长！
“原因那种东西怎样都好，你来找我，也不是真的为了那个无聊的原因吧？”胡律今天说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神情也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要知道原因。”魏科长坚持。胡律含着已经被咬扁的吸管，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太无趣了，顾董比你好玩，就这样。”
掀桌！“这种理由谁会相信啊！”
“真遗憾，这就是我的理由。”胡律扯起一抹假笑，“还是说，你比较接受你太逊了，他比较厉害这种说法？”
“胡律……”魏科长已经在磨牙了，瞪着胡律的眼睛里怒火冲天。要说起来，他所负责的国家计划专项科室与顾董负责的特殊组其实是平级部门，但他是科长，顾董只是个副的，他的官还比顾董大一级呢。
胡律好整以暇地等着魏科长的拳头挥过来或者啤酒罐砸过来，却没先到魏科长深呼吸了几次，竟控制住了脾气重新坐了回去。“算了，跟你这种小兔崽子计较，简直太掉价了。”
随时准备出手拦住魏科长以免造成人员伤亡（特指胡律）的秦安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明天报纸头版头条看到“某餐厅军部人员大打出手”的消息。
恰好在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胡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盘盘色彩鲜艳的川菜上，气氛进一步缓和。一顿饭下来，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变成了友好相处。饭后，魏科长开车送胡律回去，三人上了车，魏科长打开车内灯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胡律知道，戏肉来了。
“胡律，你对大数据计划知道多少？”
第17章 大数据计划
酒足饭饱，胡律对魏科长的提问态度不知比之前好了多少倍。“大数据计划，三年前开始陆续在世界四十七个国家开始的全球性计划。一年多以前，意识到这项计划可能对国家机密的泄露，同盟决裂，四十七个国家开始各自发展，并且对其他国家的数据窥伺觊觎。”
秦安无意识地瞪大眼，指着胡律，只差问出那句“你怎么知道”了。而魏科长却从兜里摸出香烟叼在嘴里，嘶嘶暗哑地让胡律继续。
“所谓大数据计划，理论基础在于‘大数据’，即是摈弃传统的只关注因果的做法，转向事物的相关性。从京城飞往美国纽约的旅客人数，与菲律宾流感感染人数，两件看起来没有关联的事，在大数据的全面监控下，是有某种相关性的。大数据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不需要理清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只需要全面的、完整的数据积累，就可以为数据范围内的各项事务做出预测和判断。”（注）
顿了顿，胡律朝前面两人勾起一个假笑，“如果各方面数据足够，你就是想知道美国核弹分布或者俄罗斯歼击机研发状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年前大数据计划同盟国之所以同时从联盟撤出并且将大数据计划转明为暗，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吧？大数据这张网撒的太开，一旦各个节点建设完毕，整个国家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不会让这个国家陷入那样的境地。一开始的合作或许是出于学术目的，后来的决裂却完全出于政治考虑。华国也是如此。与另外四十六个国家一样，从一年多前开始，华国就开始独自改进并完善大数据计划，魏科长所领导的国家计划专项科室，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立的。
未雨绸缪。或者说，在新世纪，大数据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太空占领，即使无法立刻产生效益，甚至在现今还无法看到确切的利益，却是各国必争的重要资源。
“胡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魏科长没有点燃香烟，而是含在嘴里，用牙齿来回磨擦。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才对。”胡律右手肘部撑在车窗上，左手抬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是猜到了我会去查，才故意把这些数据放在计算机里给我看的吧。”
魏科长盯着胡律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确实。”五月末他从京城赶往南方，并不只是为了胡律，也是因为收到了和顾董一样的消息，受命前往莫海阻止采集器分站数据流出。
他的能力应用在网络上几乎是无敌的，在接入分站系统的同时，他也控制了整座海事博物馆的全部监控，从执行组的几名成员之间的谈话，他得知胡律已经知道了“大数据计划”这个名字。
这五个字已经是国家级机密，即使是论坛也不会有相关信息，唯一可能的信息泄露点是那天傍晚胡律使用他的手机时可能看到了什么。但他的手机只有对这个名字的只言词组，胡律从顾董那里确认了大数据计划的重要性之后，很可能再次侵入科室计算器以获得更多信息。
基于此，他将大数据计划的基本数据集中在一起，放在硬盘最显眼的位置，并设置了层层障碍。如果胡律突破不了那些障碍，自然看不到数据，他这么做也算不上泄密；如果胡律能够突破障碍，那么接下来的对策就要改一改了。
一本红色证件被甩到后座上，打开的内页印着胡律的照片和“国家计划专项科室科员”的字样。“有兴趣成为‘大数据计划’的一员吗，胡律？”
一旁的秦安早已目瞪口呆，胡律低头看着那本代表国家计划专项科室的证件本，他知道，只要拿起它，他就有了参与到一个国家级，不，世界级无硝烟战争当中去的资格。比起执行组，这个战场或许不那么血腥不那么刀光剑影，但一样危险重重，步步艰险。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是特殊组成员。”特殊组成员只对副长顾董负责，这个游戏规则胡律还没有忘记。
魏科长晒然一笑，“你放心，我已经跟顾副组长沟通过，他同意了。”
胡律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毫不迟疑地伸手拿起那本红色证件本。“那么，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科长。”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整栋楼都已经没有了灯光。胡律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按下开关，起居大厅立刻一片通明。眼睛似乎不适应从极暗到明亮的灯光，[了[眼，胡律才确认大红色沙发上那个半透明阴影并不是他的错觉。
“幽灵？”胡律关上门，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幽灵盖着一件球衣，抱着足球玩偶蜷缩着睡在沙发上。她的身体依然和平常一样呈半透明灰雾状，看不清五官，但那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拼命蜷成一团的姿态却足以让人察觉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胡律在走道上停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走向楼梯，并在上楼时关掉了起居室的灯。
次日清晨，胡律是在一片叮叮当当的炒菜声中被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听见楼下幽灵和医生一边做早饭一边欢快地交谈。胡律的房间下方正是厨房，所以声音才特别响。
推开通往阳台的后门，胡律被早晨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趴在阳台上往下望，大声喊道，“你们太吵了！给我安静一点行不行？！”
胡律昨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组装自己的笔记本计算机，直到凌晨三点才睡下。由于胡律身份特殊，不能长期在国家计划专项科室值班，魏科长特许胡律携带笔记本，以便随时与科室其他成员联系。在科室工作，市面上的计算器性能不能满足要求，胡律必须自己组装一台。好在魏科长提供了cpu，否则胡律就得自己客串一把电焊工了。
咕噜噜一阵滑轮滚动，下方的窗户被拉开，医生探出头来，还笑[[地挥手和胡律打了个招呼，“哟，早啊。”
胡律看了一眼刚刚从地平在线升起的太阳，磨着牙应道，“确实很早……”
“今天我和幽灵做了云吞，你要吃吗？”
“要，韭菜馅的就算了，我宁愿打的去城里吃――等等，谁跟你说早饭的事了？”胡律有些气急败坏地吼着，医生却已经缩了回去，“胡律啊，副长说你的训练计划要调整，新的计划你要好好看看啊。”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地板穿了上来，举着一张a4纸朝胡律挥了挥。
“啧。”胡律弯腰抢过那张纸，走回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随手将训练计划放在满是零件的桌上，胡律走入浴室，面对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咧了咧嘴。十几分钟后，胡律才从浴室出来，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拿起先前丢下的训练计划看了看，胡律不得不为顾董的毅力感到佩服。
他自己的格斗天赋如何，胡律是最清楚不过了。简单来说，他就是那种“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别人用一个小时能达到的训练成果，他可能要一整天，甚至一个星期。体力、耐力、协调性、抗打击能力……无论哪一项，他的数据都处于极其可怜的范围。
很早以前，格斗就已经被胡律划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没想到重生一次，这项已被划掉的内容却被别人捡了起来。这半个月以来头痛病发作次数比之前下降了三分之一，剧烈程度也有所减轻，胡律猜测与长时间体能训练有关。但同时，他的所有研究却都处于搁置状态，两者相比，胡律倒宁愿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头痛。
“算了，就当是放松。”毕竟是顾董的心意，胡律可不相信顾董会忽略掉这之间的联系，那可是个心软到连体检报告都帮他撕了几页的男人。何况新计划中进展最惨不忍睹的对抗训练已经全面取消，剩下的体能训练部分缩短了时间，新开设的枪击课程则是胡律所擅长的。
几滴水珠从胡律湿漉漉的头发上滴到了纸上，晕开了顾董棱角分明的字迹，胡律一愣，抬手想把它丢进垃圾桶，却又收回了手，随手拿起一个小零件将它压在桌上。
第18章 射击训练
热腾腾的云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胡律被指挥去端碗，一抬头，不经意看到了从院子后门走来的顾董。他穿着长裤背心，身上带着汗，看起来刚刚晨运完。
考虑到能让顾董出汗的运动量，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晨运的啊。胡律腹傍着，将第四碗云吞端到了餐桌上。
顾董洗澡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胡律才刚吞下第二只云吞，他就一身清爽地从楼上下来了。短短的黑发还带着湿气，他白衬衣最上边两颗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他伸手拿起筷子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让胡律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带着微妙的嫉妒翻了个白眼。
“副长。”幽灵扭过头来看向顾董，勺子悬在了半空。“白殊说他们要月底才回来。”
“嗯。”顾董碗里的云吞只剩下一半。
清脆的少女音继续说道，“白殊说副长的车底盘撞坏了，侧边刮了漆，前面车灯撞掉了一个……要不是因为要修车，肯定早就回来了。”
胡律忍不住抬头看了幽灵一眼，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白殊承诺给她的那套漫画书，不是已经到了么？
一旁的医生捂着嘴将偷笑声堵住，虽然快递慢不是白殊的错，可是那套书的确迟到了半天取
被告状的顾董眼皮抬也没抬，好像对幽灵的话毫不在意，但坐在他身旁的胡律却发现他在听到幽灵的话时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转告白殊，车没修好就不用回来了。”
“嗯！”幽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快，“我一定会好好转告（威胁）他的！”
啪！胡律捂着脑袋瞪着眼看着顾董。顾董收回手，将空碗朝前一推，站起身来。“吃完饭到训练场来，别磨蹭。”
“我答应了魏科长要去科室呢！”胡律抗议道。可惜这点抗议在顾董那里毫无用处，“下午再去。”
“下午要去研究室，秦老前天就跟我说了！”胡律试图据理力争。顾董已走到了楼梯处，回过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以不容推辞的口吻说，“每天上午你必须出现在训练场。没得商量。”
胡律一时被顾董的眼神震慑，没能第一时间反驳，等顾董走下楼梯，他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偷笑的两人，磨着牙“切”了一声，却已经无济于事。
“我说，胡律，魏科长没为难你吧？你上次拒绝他的事在京城可成了一笑话。”医生点着嘴唇笑着说。
“哼，他敢为难我？”胡律在顾董那里吃了瘪，这是要在无辜的魏科长身上讨回来了，“他还要我帮他做事呢，他敢为难我？”
“做事？”医生眨眨眼，“难道你加入专项科室了？”
胡律三下两下吃完早餐，放下碗呼了口气。“本来不想去的，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坏处，就答应他了。让他一直跟着我求我也影响市容。”
幽灵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魏科长那个暴脾气会求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求人？他骂人还差不多。
“说起来，有个东西你们一定感兴趣。”胡律怪笑着拿出手机，“昨天和魏科长一起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录音……”
相信你才有鬼！医生幽灵两人齐齐在心里说道。不过魏科长求人的音频……幽灵光是想想就笑得直拍桌。
上午的训练项目是枪械。在看到手枪时，胡律脸上不能遏止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种用于50米内近程射击的制式武器显然不能满足一般人对热武器的幻想。不过，这种容易携带，便于隐藏并且威力不太弱的武器从来就是特殊部队的必备品，比起冲锋枪，手枪的适应性显然好得多。
顾董对胡律那副兴致缺缺的表情视若无睹，他拿起一把枪，对准五十米外的圆靶，一枪、两枪……直到弹夹打空，靶子上只有正中一个弹孔。
“你的格斗水平我不想再说，在枪械的使用上，你必须达到我的要求。”顾董动作干净利索地给手枪换弹夹，卡地一推，整个过程不超过2秒。
“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射击支架，没有防护设备，特殊组所执行的一般都是非常规任务，隐蔽性放在第一位，所以不会有那些东西。你必须依靠自己的技术，在最原始的条件下使用它。”
异能者虽然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但并不是每种能力都适合各种场合的战斗，很多时候，异能者也必须依靠热武器、冷兵器、甚至肢体来战斗。在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异能者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没等胡律反驳，顾董补充了一句，“当然，标准射击场训练你也会涉及，每周两次，到时候我，或者我会派人带你去。”
“啧。”胡律弯腰拿起一把手枪，他对这种手枪的熟悉程度或许比顾董还要高，大约十年前，他真正十八岁的时候，他迷上了军事武器，枪支首当其冲。
其实只要知道原理，造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胡律现在手上这种基本制式也曾是他仿造的对象，对于它的结构、性能，胡律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但他所仿造的枪械也仅限于手枪、步枪，对于杀伤力更大的冲锋枪、狙击枪，他虽然喜欢，却因为材料和场地限制无法如愿。
手臂平直伸出，胡律的手指熟稔地扣动扳机。砰！圆靶上出现一个孔洞，八环！
“啊，偏了。”胡律自语了一句，再次发出一击。砰！九环半！砰！九环！砰！十环！
从第五枪开始，他再也没打出九环半以下的成绩，换弹夹的手势也极其熟练，直到矮桌上那两夹子弹打完，胡律才垂下手，嬉笑着侧头看向顾董。“副长，怎么样？”
顾董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明显，胡律的表现不像是第一次接触枪支的人，而他本人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刚刚顾董一句指点都没有，胡律无论是射击、更换弹夹的姿势、速度都很出色。
再一次回顾胡律的个人资料――顾董发现他最近做这件事的次数多了不少――可是在资料里，确实没有胡律接触枪支的记录。不过，既然胡律已经是他的组员，之前有没有接触过枪支就已经不重要了。
“看来你的格斗天赋全部加到射击上了。”顾董不轻不重地噎了胡律一下，转而干脆地宣布，“静止射击阶段可以跳过了，接下来是移动射击。”
一台网球发球机被推了出来，正对胡律的方向。
“最低速度30k/h，每10秒一球，二十球一轮。”顾董打开开关，“你试试。”
“用网球做射击训练？这主意不错！”胡律双手持枪，眼睛紧盯着出球口。砰――黄绿色网球从中推射而出，胡律扣动扳机，“副长，如果我把发球机打坏了，别让我赔啊！”
砰！被打爆的网球落在地上。一个、两个……三分多钟后，一轮二十球完毕，地上完整躺着二十个被打爆的网球。
胡律垂下手，右手已经僵直，长时间紧缩让肌肉酸软无力，额上也渗出了汗水，就这三分多钟，就耗尽了胡律的体力。
“射击技术不错，”顾董扫了一眼胡律发颤的右手，“但是体能远远不够。”
“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时间，按照我给你的计划表做体能训练。”顾董安排完，将两把枪收起，转身朝楼梯走去。
胡律回头盯着他的背影，不满地瞪着他。就这样？这就是所谓枪械训练？也太简单了吧？而且，又是体能――他讨厌重复的动作！
顾董冷不防回过头来，把正盯着他的胡律吓了一跳，看着他瞪圆双眼身体往后倾的样子，顾董的嘴角稍微往上勾了勾，“一个月后的任务，我希望你能够参加。”他转身走向楼梯，抬起一只手对胡律挥了挥，“加油吧。”
胡律低头看向自己仍有些发软的手，“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会甘心被留下，啧！
第19章第一次任务
顾董所放出的诱饵很有效，胡律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每天不仅按顾董所说的训练四个小时，还自己增加了体能训练时间。在枪械上，胡律的天赋着实比格斗要好得多，即使没达到天才的程度，也至少在平均水平往上。
六月末，白殊四人终于从南方返回。胡律特别观察了一下那辆属于顾董的车，却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有“底盘撞坏，侧边刮漆，前面车灯撞掉”的痕迹。不知道是修理厂技术太好，还是幽灵根本就是凭空捏造。
白枫一看到胡律就高兴地扑了过来，死死抱着他的腰像孩子般蹭来蹭去。胡律后退了一步才勉强没被白枫扑到地上去，感觉着白枫在自己肩膀上蹭，他嘴角抽动，在心里将训练强度再次提高二十个百分点――太丢人了！一个比自己还矮的家伙，他居然挣脱不开！
白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膝盖已经被射了一箭，他高高兴兴地从兜里掏出各种口味的泡泡糖，大方地与胡律分享。“龋你要哪种口味的？我都会给你哦！”
“小枫……”被抛下的哥哥大人无奈地叹息。
医生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