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承?晏如心口蓦地跳了起来,在赵郸的统治下确实有位承安王,便是时笙的父亲时玮。
    如今,阴差阳错地落在了晏皋身上。
    匪夷所思!
    丹青回道:承恩的承。
    晏如冷笑。时笙没有那么在意,而是淡然地喝了一口汤,说道:除了这个还有呢?
    就在您回来前,时相传话,令晏姑娘出家,代发修行。丹青的声音更小了。
    时笙愣了下,囫囵吞枣般地将嘴里的肉沫吞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丹青:为何?
    丹青轻轻摇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摇首道:不知晓,时相只说尽快去办,最好今晚就去寺庙。
    晏如颔首,点头道:我晓得了,烦请你替我收拾几件衣物。
    奴婢这就去。丹青立即应允,恨不得插上翅膀离开这里。
    时笙没有想明白,琢磨了会儿才问晏如:你要真的出家吗?她知晓父亲不会害了她和晏如,可突如其来的变故依旧让她措手不及,她习惯了与晏如朝夕相处了。
    片刻的分离都会让她心里不舒服,遑论数日呢。
    晏如淡笑,云淡风轻道:待和亲事宜结束后,我再寻个理由还俗,太后娘娘,你切记莫要与赵郸起冲突。他若问起我的去处,你便说我回府小住,其他便说不知道。
    一个王位,让晏皋放弃她这个女儿了,想必时晏两家的联盟也会瓦解了。
    赵郸果然高手段,眼下未得权柄就有这么深的心思,将来,时晏两家未必能与他制衡。
    时笙眉间笼着一抹愁绪,听了晏如的回话,自己不同问也全然明白了。她叹气,却没有怒气冲冲,她不想晏如走得不放心,偌大的宫廷里危险四伏,唯有保护好自己才能等晏如回来。
    她紧握着晏如手,绽开一抹笑容,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派人去照顾你的。你且放心,待你走后我会将长乐宫封锁,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随意出长乐宫。
    封宫怕是不合适,会有许多影响,尤其是会影响赵郸的声誉。晏如不赞同,赵郸那个疯披又会生事。
    时笙满不在意,忍不住咬上她的唇角,似是惩罚,更像是不舍。
    半晌后,时笙松开她,唉声叹气,我是太后,懂得如何做,我身后不仅有你,还有时家。你且照顾好自己。
    听她几遍照顾好自己,晏如哪里还会再说她,伸手搂住她,悄悄说道:你需稳住自己,不要被激怒,有事与皇后商议。
    担心做甚,赵郸再胡乱作为,我便时笙蓦地止住,她及时停了下来,差点将我便废帝这四字说了出来。
    她有些奇怪,晏如心中藏着事情却没有说起,而是吻了吻她,轻轻说了些甜蜜的话。
    时笙高兴又忧愁,待丹青收拾妥当后,晏如要走了,再不走,宫门会关了。
    晏如偷偷离开,不能让人发现,时笙自然不能去送,将人送到门口,痴痴地望着晏如的背景。
    无星无月相伴,夜色黑得过于深沉,晏如的背影还是消失在门口,时笙落寞,在门口的台阶上枯坐许久。
    直到夜深了,丹青前来催促,太后,您该就寝了。
    时笙摇首,心里极为眷念,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定又被搅乱了,心里总感觉提不起来劲。
    在丹青的一再催促下,时笙才慢吞吞地起身,在丹青的服侍下躺下睡觉。
    自然是一夜无眠。
    天色大亮后,时笙迫不及待地起身,更衣梳洗后去议政殿外堵住父亲。
    朝后近午时才结束,朝臣疲惫地退了出来,时玮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精神不佳,丹青特地去请。
    丹青将时玮迎入暗处,时笙焦急地询问昨日发生的事情。
    时玮忧心忡忡,面对女儿也没有遮掩,我也是猜测罢了,陛下并未提起这件事,也算了做了准备。晏如与废太子并无夫妻之实,干净若莲,若是和亲,也不会引人非议。
    前朝也有和离后的公主和亲,晏如这般不算特殊。
    时玮胡乱猜测一通后决定铤而走险,先将晏如摘出来,后续如何,就看天意了。
    时笙听后长叹一口气,语气也甚为坚定,阿爹,废帝吧。
    不成。时玮惊讶,看了左右一眼后,将女儿朝着墙角拉了拉,悄声说道:糊涂,他并无过错,且勤勉,如何废弃。你莫要任性,你且放心,为父会保住晏如,你好好在宫里即可。
    时笙皱眉,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他这般折腾,何时是个头。阿爹,我宁愿毒死他
    话没说完就被时玮捂住嘴巴,小祖宗,糊涂话也敢乱说。你不顾念自己,也需想想时家。倘若你真的这么做了,时家该入宫自处。
    时笙被捂得不知所措,愣了一瞬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对啊,她可以不管自己,可是不能不管时家。
    一人死了便罢,不能连累时家。她冷冷地笑了,觉得讽刺。
    时笙落寞地回到寝殿,心里郁闷不得解,她坐在窗下凝望天际。丹青担忧,让人做了果茶,太后不高兴也要打起精神,您这般晏姑娘会担心的。
    时笙没有置喙,依旧吹着风,丹青无奈,提议道:您可赏戏,听闻宫里多了些伶人,不如令他们前来?
    听到戏,时笙这才抬了眼眸,是有生旦的那种?
    对,您要不试试?
    听听吧,再将皇后也找来一道听听。时笙打起精神,日子总该过的,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忙碌起来,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太后有召,秦皇后来得颇快,她进殿后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左看右看都看不到晏如。
    时笙先解释道:晏相封王,晏如回府恭贺去了。皇后来得颇快,这是戏本子,你想看什么?
    秦皇后不疑有它,推辞几句后接过戏本子就点了一出二十四孝之一的卧冰求鲤。
    时笙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也颇为好奇,令人传话下去演了。
    长乐宫惯来寂静,今日响起丝竹声,让宫人们都好奇。
    太后与皇后坐在一起看戏,皇后聚精会神,时笙打着哈欠,戏曲有些无趣,加上昨夜没有睡好,她倚着圈椅就睡着了。
    一眼睁开,却又见到了晏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些。
    第40章
    依旧是在那间教室里,晏如身上的衣服换了,穿了一件红色长裙。
    长裙普通,唯一的亮点就是长裙下修长的双腿,笔直、白皙。
    许是因为当老师的缘故,她并没有穿高跟鞋,而是一双普通平底星钻的皮鞋。
    晏如今日心情很好,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上去,满面春风,讲课的时候也是带着笑,与同学对答时更是可见几分温柔。
    时笙看呆了,明明是那样欢喜可又觉得不真实,晏如美得不切实际。
    临近下课的时候,晏如布置了一道任务: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了解孝谦帝,他有一百种追女孩子浪漫的办法。
    下面的同学被逗笑了,古人有多浪漫?
    晏如回答:超乎你的想象,不怕不浪漫,而是怕没钱。他有钱又浪漫,是个不可多得的金主。
    一番现代的解释让教室内的气氛点燃了,在同学们的逼问下晏如说了一件趣事,史记记载,在皇室寿诞这日,他令整个洛阳城的街道都点着灯笼,百家灯火,万点星辰,你做的到吗?
    这有什么可浪漫的。
    就是、就是,看灯而已。
    古代车马慢,诸事不宜,一夜灯火与星辰争辉,你觉得不浪漫?晏如笑了笑,没有再和学生争执的意思,刚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她抱着书本离开。
    时笙的目光追随到走廊上,渐渐地,人影消失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秦皇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时笙耳畔。
    时笙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戏台和周遭陌生的心,心中钝痛,她为何又梦到了那个教室呢?
    晏如是自己的老师,而自己是谁呢?时笙瞬息茫然,而此刻的戏台早已落寞,皇后轻声询问可要打赏,她停了瞬息,迷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低眉顺眼,目光不敢落在太后身上。
    时笙徐徐回过神来,仓皇起身,赏、自然是要赏的。
    太后匆匆离开,惊得众人都停住了呼吸,就连皇后都觉得有些莫名,打赏后,她跟上太后的车辇询问缘由。
    时笙回到长乐殿就让人关上殿门,将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眼睛聚焦在空中,她渴望前的殿门变成讲台。
    这样,她就可以再见到晏如。
    直到她盯得眼睛疼了,殿门依旧是沉重的殿门,毫无变化。
    时笙的心一点殿沉了下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赵郸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廊下点亮了灯火,昏暗的光投在了脚下的地面上,时笙被黑暗包裹了许久,猛地见到光的那刻捂住了眼睛。
    赵郸走至她的面前,徐徐蹲下,怜爱般地凝着她:太后身子不适吗?
    哀家、哀家身子很好。时笙捂住眼睛不愿见到面前的厌恶的皇帝。
    难道真的逃脱不了宿命?
    晏如身上没有寿命的痕迹,身子一直都是冷的,已死的人莫名活了下来,已然丧失了所有。
    难道还要送她去和亲?
    时笙浑身一颤,将双手放了下来,平视着面前的赵郸:赵郸,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后世人说你爱妻,说你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哪怕无子都不舍得怪罪她。你这么美好,好到有些虚无缥缈。
    赵郸面露喜色,你也觉得你我二人才是最般配的?
    不是,我与你不过是一段孽缘罢了。都说你爱妻,可是没有人说皇后是否爱你。赵郸,我在猜测是不是我死了,你娶了旁人为后,为她取名时笙。时笙眼底无光,似乎走到了黑暗中,盲目走了许久,始终见不到光。
    这番话激怒了赵郸,但她没有立即生气,反而平心静气地问时笙:朕可以给你一切,晏如本就不该活在这里,你与她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就算我不让她去和亲,将来有一日,她也在家族的安排下去成亲生子。
    在这里,没有一对女子可以走到老。唯有她做了皇帝,有了权柄,让天下人沉服,如此,才会白头偕老。
    阿笙,你看看朕。你该喜欢的人是朕,晏如自身难保。赵郸心口悸动,恨不得上前拥抱时笙。
    手臂展开的时候,她又生生忍住了,不能吓到阿笙。
    赵郸努力稳住自己,深吸一口气,阿笙,朕可以为你做一切,哪怕背上千古骂名。
    时笙却笑了,你背上骂名与我何干呢,倘若她和亲,我便自戕。
    不能相守,那便黄泉相会。
    这样,也很自在。
    骤然间,她平静下来,想着与梦里的晏如,无拘束又闲暇,那个世界真的很好。
    时笙将赵郸赶了出去,一人平静地用了午膳,沐浴洗漱,躺在了自己的凤床上。
    丹青瞧见了太后闷闷不乐,心中有些担忧,想哄太后高兴,却发现晏如姑娘不在,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翌日清晨,时笙出宫去玩了,先去了时府见到了嫂嫂。
    嫂嫂刚来时家,一切都很陌生,她体贴地说了些父母的喜好和行事习惯,叮嘱对方:我娘处若说不通道理,你大可去找爹爹。爹爹歪理太多,几个娘加在一起都说不过他的。
    王芷蔓听得发怔,时徊趁机说道:莫要被太后骗了,她小的时候犯错,母亲要罚,她就去找父亲。父亲为了她犯下的错,可不得多说些歪理。
    时笙笑得掩面,却忽略了时徊面上的忧愁。时笙出入宫廷惯会带着晏如,今日晏如却不在,联系外间的传言,他的心沉了下去。
    而时笙丝毫不在意,拉着嫂嫂一道去厨下,两人在厨房里忙碌大半日,做出一桌还算像样的晚膳。
    等了许久,时玮被皇帝留在宫里用晚膳,时笙只得吩咐人开膳。
    时夫人性子好,也不计较丈夫不归,桌上气氛和乐融融,王芷蔓的唇角总是弯弯的,能够嫁进这个家里是她最大的幸福。
    婆母是姑母,丈夫体贴,公公性子好,小姑子又是太后,一家和乐。
    时笙饮了一杯酒,握着母亲的手趁机掀开她的袖口,她笑了笑,母亲还有十几年的岁月。
    她站起身,端起酒杯给嫂嫂敬酒。王芷蔓惊讶,太后,我不敢当。
    怕甚,一杯酒罢了。愿你与时徊白头到老,子孙饶膝。时笙笑着饮下,丝毫不见忧愁。
    时徊看着她一饮而尽,手中的酒盏似有千斤重,他没有出声,而是选择沉默下来。
    开席终有散席,时笙是太后,已是出嫁女,没有在娘家过夜的道理。时笙微醺,由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登上车辇。
    时徊望着远去的马车,握紧了妻子的手,而妻子却高兴地说起太后。
    太后娘娘还是老样子,开朗、活泼,都说深宫让人压抑,可我觉得她乐在其中。
    时徊没有回答,天色已深,黑色似墨般化不开,他牵着妻子的手徐徐转回府里。
    王芷蔓却可惜:可惜了晏姑娘。
    可惜的岂止晏姑娘呢。时徊语气沧桑,分明是可惜了一对璧人。
    在他心中,晏如与时笙就是一对璧人。
    王芷蔓不懂丈夫的话,只觉得高兴,拉着他高高兴兴地回屋睡觉。
    ****
    宿醉的人醒来后觉得头疼不已,在床上躺到午后才醒来。
    一出殿就见到在廊下晒牡丹花的赵郸,她模模糊糊地走上前,陛下在做什么?
    太后醒了?赵郸停了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干手中的水分才开口:朕做鲜花饼,太后要用些吗?
    时笙就像见鬼了一样,干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赵郸习惯她的眼神,也没有多加在意,而是继续晾晒自己的牡丹花。
    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气氛骤然压抑。
    但这回,先妥协的是时笙,她在殿内转了转,又走到赵郸身边,陛下今日不忙?
    时笙主动来搭话,赵郸喜不自禁,自然不忙,有两位丞相在,朕自然很轻松。
    时笙眼的光淡了下去,可她很快压制着自己,装出笑脸与他说话。
    一来二去,两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赵郸要去做鲜花饼了,时笙自然要跟着。
    长乐殿的厨房不大,两人进去后,其他的人就被屏退出来,时笙紧跟在赵郸身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着对方和面。
    赵郸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五指分明,难以让人想象是一个男子的手指。
    时笙静静地看着,也不搭话,唯有赵郸时而说上几句。
    厨房内静悄悄的,只留下赵郸和面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冒了,头晕乎乎的,可能不能日更。
    文也不长,接近大结局了,一篇很短的故事。
    第41章
    赵郸不似寻常摆架子的皇帝,和面的时候像是普通人,举止中透着简朴的气息。时笙看得微微发怔,抿唇讽刺笑了,陛下,你费尽心思做了皇帝,如今站在我面前,你要的是什么?天下还是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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