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一点儿想法,自己手下的这些老弟兄怎么说也是在海上纵横数年的老贼,手底下沾着数条人命的不在少数,平日里一个个悍勇无比,吹胡子瞪眼,红着眼睛找人挑衅的,那是个个横着鼻子,谁都不服。
    冲阵作战的时候,也都是一个个冲在最前,跳帮作战都是好手,结果在岸上,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躺了。
    自己手底下的弟兄的实力自己当然知道,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手下的弟兄的武艺太弱,悍勇不强,因为对方的进攻太犀利。
    他这个时候心中就有个想法,这吴凤属下这么厉害?而且刚刚在后面,自己就看了个大概,前面应该只动了两座方阵,就把自己在岸上的人扫空,还有四座方阵没动呢,这寨子里、左右水寨里还藏着多少人呢?都这么强吗?
    想到这,都不敢往下想了。
    那两座方阵在清除掉贼人之后,又重新列阵,退到原来站立的地方。
    而前锋上岸的弟兄迅速的被除掉,也给了刘守勇一个重锤,让他现在颇有点纠结,他没有想到前面的弟兄被灭得这么快,这里充满了太多的变数,自己想的是挺好。
    真的,哪怕输了,回去以后当家的也不会责罚自己,相反为了收买人心,还会补充自己人船。
    但这前提得是自己能活着回去。
    刚刚那一阵阵的铳声,自己听得清楚,那开铳声音极大,比平时自己手下的弟兄用的从倭国走来的铁炮的声音还要大,说明用药量极大。
    更说明这火铳管甚粗,装药量大,极有可能是红夷的重火铳,或者是濠境仿制的斑鸠铳。
    这种火铳虽然准头也是一样不靠谱,但是威力甚大,比弟兄们手中的倭式铁炮,以及明军那里走来的火门枪强多了。
    自己船上的弟兄对上这种火铳,恐怕也会损失惨重,而且这枪弹无眼,谁知道哪一铳就会奔着自己的脑袋来,直接崩飞自己的脑门子呢?
    再加上岸上地上点上火把映出来的那六座方阵,这些贼兵默不作声,就那么死沉沉的站着,反而让自己心里更加的不自在。
    这么多年来,对上不少敌人,有岸上敢战用命的营兵、只有家丁可堪一用的卫所兵,纵横四海的海贼,以及战船矮小、且勇且憨的倭军,弓手犀利、近战无能的朝鲜水军。
    这些人里的强兵就算再怎么悍勇,也很难做到在作战之时能如此的默不作声,这种沉寂感带来的是更加的不自在和不安全感。
    这时候,刘守勇左右看看这地势,当真是地利不在自己这边,后面的船只能一艘艘的,慢慢的进到这海湾中,这实在是太过劣势,极其容易被别人挡住,挡住了,小命就没了。
    吴凤手下的战兵给刘守勇留下的印象太过惊艳,一会的功夫,岸上的弟兄就被扫荡一空,自己带着这帮老弟兄上岸,又能撑过多久?
    自己手下的老弟兄并不比前面先锋船上的弟兄要强上多少,相反,还不如前面的先锋船上的弟兄,只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乡党同乡,才能在自己的手下待遇更好一些,成为自己的老营。
    别的弟兄没那待遇,要在海上混着,只能靠玩命,所以,如果真对起来,自己的老弟兄可不是对手。
    那这样的话,自己带人上去恐怕更是撑不住太久,自己船上虽然有加起来十数杆的铁炮和火门枪,还有两三只斑鸠铳,但是就这点儿火器,带到岸上,就算是能射过一阵,放倒对方不少人,对方两阵各两排排铳,就能让自己这边损失过半,士气崩了。
    船在不断往前,号子声喊得响亮。
    但刘守勇不想打了。
    跳涧虎是个勇将,没读过书,不怎么聪明,没什么文化,但是也有点农民式的小聪明,又没必要真的拿命往上拼,如果前面的风险真的让自己举棋不定,有一种要把自己给赔上去的风险,干嘛要去。
    自己已经搭上五条船,其实这样回去交差也够了,自己也算是损失惨重,做先锋的,全是自己的船,一旦全交代在这儿,当家真的会给自己补偿和补充吗?
    海上是实力为大,自己赌的是当家的对自己恩赏有加,而那个前提是自己还有点实力。
    如果自己实力都拼光了,赌输了呢?那自己怕是什么都没有了,老婆孩子都得归了别人,自己这么多年的家本给别人捡了便宜,这不太亏了嘛。
    而且现在越来越近的速度以及耳边传来的呼呼的风声,那是石弹砸过来的声音,要走了。
    当时就要下命令,后撤,跑。
    就在刚要下命令的时候,突然而后传来扑通巨响,然后身边的弟兄传来了惊呼声,接着身边的亲卫过来告诉,说是后面马上从崖口出来的那条福船船头被石头给砸中了,砸在船头的左半边儿,半边儿船头给砸没了。
    这还没完,刘守勇转头正看着,突然感觉这船晃了一下,然后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木头被砸开的声音,立刻转头一看,原来一枚石弹打到了自己的船上,直接将左舷木栏砸没了,原来那一块站着的几名弟兄被砸成肉泥,肉泥飞的,喷了旁边弟兄一身,这准头真的是越来越准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帮人准头越来越准,但是现在没这功夫去想了,赶紧的喝令下去,命令福船掉头后撤。
    将铜锣从舱中拿出,命人使劲敲击,喝令守麾下船队后撤,绝对不能都损耗在这儿。
    从前面传来了那鸣金之声,被砸飞船头的福船的掌舵一听,当家的命令撤退,当时也不问,赶紧撤,并且命令船上的人也敲响铜锣,告诉后面的弟兄赶紧撤。
    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大家本来都在那堵在这儿,结果要前进的时候,前面传来的鸣金声,一个个都有点慌了,挤在一起了,好几艘船因为转动不便,直接撞在那山崖上。
    战船损伤不少,但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了,船上的各位掌舵都明白,这个时候就算是船体受损,船上弟兄有人被误伤,也要赶紧撤,不能堵在这里,堵在这里,就是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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