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带你们去,上天台要先到六楼再走上。”男人领着他们进了住院部大楼,正好一班电梯。

    门卫没有进来,和兰德,易墨微一起踏进电梯的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瘦削男人,他脖子里裹着围巾,手上戴着手套,一律都是黑色,板着脸,面色不好,打量兰德和易墨微的眼神也很刻薄锐利。他的身上还有股很重的臭味,兰德分辨出那是动物的血腥气和粪便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确实有些难闻。

    电梯在三楼停了一停,进来一个小护士,闻了那味道,有些受不了的皱起眉,不自觉地往兰德边上靠。瘦削男人看到了她的行为,不以为然地瞥了小护士一眼。

    电梯很快就到了六楼。

    小护士逃一样跑了出去,兰德和易墨微也快步走出,按着路牌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通往顶层天台的门。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阵刺鼻的油漆味,兰德捂住鼻子,吸血鬼的感官要比普通人敏锐许多,刚从电梯里男人的臭味脱离,又被油漆味给刺激到了,顿时晕眩难耐。

    “受得了吗?”易墨微看着还要再爬上天台,朝兰德伸出了手。

    兰德捂着鼻子和嘴,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伸手搭在易墨微手上,跟着他上到了天台。

    一上天台就听到一个谈判专家在和意欲跳楼的林晓军交涉。他们两人外围了一圈人,好几个白大褂,还有些护士,一个护士手里还拿着针筒,除去医院里的人,就是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了。易墨微放了手,他眯着眼看向在边缘摇摇欲坠的林晓军,兰德拍了拍脸,天台上劲风扑面,一下子就没那么晕乎了。

    他走向一个警察,拍拍他,年轻警察回头一看,正对上兰德蓝得吓人的眼珠子,“哎呦妈呀。”

    那细皮嫩肉的年轻警察也是胆小,一声惊呼。这下可引起了林晓军的注意,也不管那谈判专家说着什么酸甜苦辣,儿女情长的,纵身就要跃下去。

    医生护士警察都冲了上去,却见易墨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林晓军硬生生从风里拽了回来,拿着针筒的护士眼疾手快,一针扎在林晓军胳膊上,这上一秒还在抽风的疯子立马就闭上眼安静下来了。

    兰德揉了揉太阳穴,他始终站在人群外旁观,见两个大夫抬着林晓军出来,他对那个年轻警察挥挥手,年轻警察走过来,兰德问他,“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不。”年轻警察摆手。

    “我是重案组的。”兰德掏出证件在年轻警察眼前晃了晃,“谁打电话来的”

    “我,是我。”一个带粉边眼镜的护士跑了过来。

    “我们下去说。”兰德扫一眼散开的人们,易墨微也走了过来。

    林晓军的病房在四楼,粉边眼镜的护士姓马叫马玲玲,是当班的护士。

    马玲玲坐在护士休息室里对着兰德和易墨微眨巴眨巴眼,兰德坐在凳子上,努了努下巴,“说吧。”

    “说什么?”马玲玲尴尬地笑。

    易墨微倚墙站着,也跟着笑了。

    “是你发现林晓军要跳楼?”兰德问道。

    “是我,不,不是我。”马玲玲承认之后又否定。

    兰德托腮,无奈,“到底是不是你?”

    “今天是我发现他要跳楼的,”马玲玲扶了扶眼镜,“昨天,有个警察把他送来时正好是我负责登记的,他临走时,还留了个号码,说有事就打那个电话。”

    “你的意思是,他想寻死了很多次了?”兰德听出她话里意思。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意思。”马玲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在电话里说他说阮紫秋来找他,是不是?”兰德问道。

    “是啊,他到了医院,清醒过来就拉着护士说这个,还哭着喊着要去死,到了晚上,护士长找来负责他的顾大夫,给他注射了镇静剂才安静下来,到了早上,他竟然又闹起来了。”马玲玲说道,“我去给他房里的其他病人送药,他就拉着我说‘阮紫秋来找我了,阮紫秋要我和他一起死’说着说着,还从床上一咕噜滚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他就跑了,我立马报了警,还打了那个警察留给我的电话。”

    兰德问完了,他看看易墨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易墨微笑笑,转身就开门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上还聚着三个警察和一个谈判专家,范文也赶到了,正在询问那几个警察。

    兰德随后也出来了,他见了范文,问道:“通知林晓军的家属了吗?”

    “家属?”易墨微念道。

    “他哥哥已经在了。”范文应了声。

    “林晓军有个哥哥,我只听说过,还没见过。”兰德压低了声音,“怎么样,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任何亡灵,他真是疯了。”易墨微冷冷说道。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林晓军的病房前,兰德想了想,“我进去看一看他。”

    “我在外面等你。”

    兰德推开半扇门,易墨微正好能看见坐在林晓军床头,削着苹果的男人,他低着头,两手都带着黑色绒线的手套,安静地沿着苹果的轮廓削下不断开的果皮。

    乳黄色门摇晃着要合上,在这近乎凝滞的瞬间里,易墨微看到男人抬起头看他的眼神。他的脸如刀削,神色阴郁。

    易墨微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兰德才出来。

    “该吃午饭了。”兰德捂着肚子,看着走廊一头推着餐车朝他们走来的护士。

    “回局里吃吧。”易墨微笑笑。

    “我还以为阮紫秋的亡魂又来骚扰他了。”兰德和他往电梯处走去。

    “她在我身体里出不来。”易墨微摇头。

    “那你为什么过来?”

    “我想来看看阮紫秋的愿望能不能达成。”

    “那你不该救他,你干涉了别人死的自由。”兰德按下向下的按钮,电梯刚从一楼上来。

    “你不想他死。”易墨微笑着说话,兰德看他一眼,“你又怎么知道。”

    “兰德,”易墨微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收起笑容,“你总是不愿意看到死亡。”

    “对他们来说,死亡是很悲伤的事情。”

    他们讨论起死亡这个对他们来说有些飘渺的话题,这时候的医院正在享受着午餐时的安宁,病人们,护士们,医生们,都待在了各自的房间里。他们说话的声音在空荡的楼层上扩散开来。

    “他们有亲人,朋友,爱人,一个人死去了,总会有人会为之伤心,会有人为他痛不欲生,这种感情很美妙。”

    兰德说到这里的时候,电梯到了四楼,在电梯内门开启的那一刻,他说,“我羡慕他们的死亡。”,他精致的脸上是落寞无奈的神情,还略带着苦涩。易墨微靠在他边上,对他说,“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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