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寅山嗯了一声:她不像阿云那么冲动,不会做出格的事。
    她要是再出格一次,妈就真的要气坏了。田丽无奈摇头笑了声,这次的婚约取消老太太就一直念叨。开始她很生气周垣,连他来探望她也不肯见。后来她不知道听谁说这件事其实是阿野主张的,这才慢慢消了气。
    徐若清心里咯噔一声,惊异睁大了眼睛抬头:哥哥?是哥哥取消了徐质初的婚约?
    身旁的人没有觉出她的反常:是啊。
    他为什么这么做?她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这门婚事周家本来就是高攀,有机会的话当然要选择对徐家更有利的人选。田丽看她一眼,奇道,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徐寅山也投来目光。徐若清在两道打量视线中咬着唇缄默,脑袋里又乱又躁快要爆炸。她憋得快要疯了,心底里怒吼着什么商业联姻,什么有利人选,狗屁!他这是以权谋私!他不让别人娶她说不定是他自己鬼迷心窍想娶她!取消婚约究竟是他们俩谁的主意?这一切是她在背后指使的吗?!
    直到下车走进别墅,徐若清也没想出个确切结论。她黑着张脸快步上楼,步子被踏出愤怒的声响。徐寅山夫妇在身后望着她气咻咻的背影莫名其妙相视:谁又惹到你女儿了?
    田丽略有不悦: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啊?还不都是你惯的。
    徐寅山脱下外套递给保姆,不与她争论:你一会儿去她房间看看。
    身侧人应了一声,拢拢头发,漫不经意开腔:妈刚出院就留在那边,对那两个孩子是真上心。
    徐寅山淡淡道:质初父母都不在了,阿野心思又重,他们俩是比清清费心。
    今天妈又催起来质初的婚事,我看嫂子的脸色不太好。
    妈身体越来越不好,可能是想早点见质初安定下来,了了心愿。
    田丽不甚赞同:她对阿云还是有愧。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我们把她女儿找回来养大,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也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了,跟下一代无关。徐寅山停了片刻,最后沉声道,质初早点定下来也好,每个人都安心。
    田丽未置可否,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上二楼后,徐寅山接过保姆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低声向身后的人:我去书房。
    他走进楼上的房间,掩上了门,在椅子上默着脸色坐了长久后,抬手拉开桌下的抽屉,拿出来一只暗黄色的信封。
    牛皮纸的边角略微卷曲泛深,他沉眸掀开封页,里面整齐安放着几页黑字白纸,还有一张明显有些年头的老照片。
    他轻轻抽出来照片,眼眸里的情绪难明。照片上是很久以前的兄妹三人,小女孩儿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儿,扎着两只丸子头笑眯眯坐在中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旁边的大哥那时候已经上中学了,从小就不苟言笑,总是板着张脸。他坐在另一侧的轮椅上,一只手伸在小女孩脑后悄悄比了个兔子耳朵,左腿上打着夹板,脸颊上还隐约能看出恢复期的淤青。
    他盯着照片上的三个人出神看了许久,仿佛陷进一场久远的梦境。梦里是个夏天,他们家四口人驱车去海边的别墅度假,沿途经过一个小镇时他们下来休息。那时候他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以至于记忆并不十分清晰,他隐约记得自己独自先从餐厅里跑出来,碰上一个蹲在路边拿石头画画的小女孩儿。
    她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两岁的样子,笔下的线条也是稚嫩不堪,可路上实在再没有别的东西,他无聊在身后一直盯着看,最后鬼使神差加入了她。
    小孩子间是有独特的默契在的,不需要打招呼,也不需要征得允许,两人和和气气地画了半天,都被自己画出来的丑东西逗笑,这时候徐母出来找他,喊阿寅,快回来,准备出发了。
    他一边应着声,一边急切面上最后几笔,再然后,一辆酒后超速的轿车在女人的厉声尖叫中朝着两人飞速撞了过来。
    桌面上的时钟静静摆着,与他下一段记忆中病房里不知名的仪器声响交缠。
    他昏迷了一周多,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至出院后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儿,徐母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说,家里已经决定收养她,以后她就是他妹妹了。
    他从未对这件事产生过疑惑,或者换句话说是他从小成长于父母和兄长的光环和保护下,对于他们的決定他本能会全然信任和听从。他欣然接受了这位突兀多出来的妹妹,却从来没有深入去想过,一向理性到几乎有些冷漠的父母,为什么会忽然作出大发善心收养一个孩子这样的异样举动?
    徐寅山沉着眸色将照片装回了信封里,敞开的暗黄封口露出来里面的白色纸页,依稀可辦是张鉴定书。
    纸张上的宇迹因为年代久远而模糊,姓名一栏被压在信封里侧看不清,有报告右侧的结论一行清晰暴露在空气里。
    最终检验结论:血型,p型。
    ***
    隔日。
    北京城一年难得几天秋高气爽。徐质初早上起来晒了被子,又彻底清扫了一遍家里,最后她累得瘫在沙发上觉出饿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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