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峯没婚配,这辈子也不准备娶妻生子了。但是他见过不少夫妻婚前甜蜜婚后矛盾冲突不断,看到姬松和颜惜宁的反应,叶林峯只能无奈地挠挠脸颊:不要着急,有什么心结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聊聊,说开就好。
    姬松没回应,他眼神复杂看着颜惜宁的脸。颜惜宁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他垂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姬松张张口:阿宁,方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话说出口之后,颜惜宁就觉得自己冲动了。他觉得自己不该现在就说出秘密,更何况当时还有严柯在场。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
    颜惜宁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他一字一顿:我不是你知道的那个颜息宁,我是来自异界的一缕幽魂,我的名字叫颜惜宁。
    叶林峯嘴角抽抽,他默默打开了药箱捏了三根银针向颜惜宁走去:什么情况?容川服用了黑鬼伞神志恍惚也就算了,怎么惜宁也这样了。
    颜惜宁正色道:原主的息,是息事宁人的息,我的惜,是珍惜的惜。虽然听起来我们的名字一样,可是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话音未落,颜惜宁感觉额头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叶林峯已经在他脑门上快速扎了三针,在穴位中稍稍转了几下银针后,叶林峯拔出了银针。
    叶林峯眉头一皱:咦?若是癔症,这三针下去就会有黑血排出,惜宁脑门上却干干净净。难道不是癔症?
    颜惜宁一鼓作气,他语气坚定:我的父亲不是颜伯庸,他叫颜建军,我母亲也不是曼娘,她叫顾晓红。我出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普通家庭,我在那里学习工作,我可以告诉你我就读的所有学校的名字,也可以告诉你我打工上班的地方,我现在神智很清楚,我没有癔症没有胡言乱语。
    上辈子我的死因是熬夜加班猝死,死时二十五岁。我不是你了解的那个户部尚书家的私生子,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叶林峯眼神惊讶:上身?
    在楚辽有那么一波人信赖鬼神。遇到事情时,他们会去求神拜佛。民间也会又一些神婆,听说他们可以通鬼神,让死去的人与活人对话。死去的人附着在活人身上,这就叫上身。
    颜惜宁点点头: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楚辽,但是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在这幅身体里面了。
    话已经说到这里,颜惜宁颓然靠向椅子。他终于不要遮遮掩掩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天由命吧。
    叶林峯伸手搭在了颜惜宁脉搏上,脉搏平稳健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副不错的身体。叶林峯有些迟疑:惜宁啊,如果你说你来自异界,那这幅身体的那个息宁去哪里了?
    颜惜宁苦笑道:我想原主应该已经不在了。我来到这幅身体里的那一天,正躺在香樟树下,我想原主已经将自己吊死了。
    占了原主的身体这么长时间,除了面对颜家人的时候,身体有控制不住的情绪,其他时候他用得很顺手。若是原主还在,颜惜宁多少会有些感觉。
    叶林峯眼睛微微亮了,他上下打量着颜惜宁后说了两个字:有趣身为医者,他对疑难杂症有着本能的兴趣。
    然而姬松却不觉得这是什么有趣的事,他只是觉得这事太离奇。说是别人对他说这事,他最多笑笑后置之脑后,然而说这话的人是阿宁,他没法不信。
    颜惜宁苦笑着看向姬松:你之前一直在问我,从哪里学到的这么多做菜的法子,又是从哪里学到如此精妙的术算。在我原来的世界,这些东西并不稀奇。在我们那个世界,孩童六岁就要去学校启蒙,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接受教育。
    姬松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阿宁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之前他也有疑惑,阿宁被颜伯庸养在庄子里,他从哪里学到那么精妙的术算之术?须知颜息宁在国子监是出了名的差生,他的术算成绩非常糟糕,国子监的夫子每次看到他都头疼。
    而阿宁却能在宴席上同辽夏著名的术算大师乌朱一争高下,从他离开国子监到嫁入王府,也就只有短短数月。若不是有高人指点或者另有奇遇,他怎么会有这种实力?
    再说他曾经见过原主一面,大婚之日,他同原主打了个照面。虽然原主试图掀开他腿上的毯子,可是那双眼中满是畏惧和怯懦。
    当阿宁第一次到自己面前时,姬松就觉得他和先前不一样。他自信多了,也开朗多了。只是姬松同之前的颜息宁不熟,因此才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和阿宁熟悉之后,姬松偶尔也会听白陶说起阿宁,白陶说现在的少爷和在颜府的少爷天差地别,感觉像是两个人
    条条线索连在一起直指事情的真相:阿宁真是来自异界的人。
    姬松的天灵盖像是被一根棍子狠狠敲了一下,他双耳尖锐的轰鸣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慌萦绕在了他的心头,原来他的阿宁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终于明白阿宁这段日子为什么会躲避他了,正如阿宁说的那样,他们之间隔了一条人命。
    说真的,他不在意眼前的阿宁是不是幽魂,他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眼前这个温柔爱笑的的阿宁,而不是之前那个怯懦的颜息宁。
    姬松眼眶泛红:所以阿宁,你是因为原来的颜息宁才不接受我的吗?
    阿宁这么善良,他占了原主的身体之后一直善待白陶。而自己却害得原主自尽姬松感觉心里升出了一股凉意,凉意从他心头席卷向了他的四肢。明明是三伏天,他却觉得屋里格外的寒冷。
    颜惜宁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逆境中挣扎的人很多,他也曾经有过痛不欲生的时刻,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会走上绝路。原主自杀由各方面原因导致,但是肯定和他无关,他没做过对不起原主的事,又怎么会因为原主而拒绝姬松?
    他深吸一口气:我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如果我永远顶着颜息宁的身份,我将永远没办法做真正的自己。若是我的伴侣连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能在一起?
    颜惜宁认真看向姬松:今日之前,我一直在逃避。我觉得时候未到,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你。
    姬松绷直了身躯,他正色看向颜惜宁:为什么?
    颜惜宁苦笑一声:我深知人对于异类有多排斥。楚辽和辽夏因为文化和种族不同而开战,正常人会因为有些人身体有缺陷而嘲笑排斥他们。而我,我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
    姬松心里一抽抽的疼,难怪阿宁之前问他,如果知道自己只是来自异界的一缕幽魂,他会不会将他拖出去烧了。若是阿宁的情况被其他人知道,等着他的定是无尽的折磨和痛楚。如果易地而处,姬松只会比阿宁更加谨慎。
    颜惜宁轻叹一声:容川,我之前确实不爱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我只是一条想要躺平的咸鱼,你给我一块地,让我能过上安生日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姬松眼神一片暗淡,他心沉沉往下落。然而颜惜宁接下来的话让他燃起了希望,颜惜宁苦笑道:然而人是贪婪的,有了物质就想要精神。你之前对我说的话,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上辈子为了还债建房子努力打工,结果小小年纪就累死了自己。我没有机会成家立业,也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幸福。来到楚辽之后,我遇到了你,心里多了一种念想或许我也有可能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和你越接触,我就越觉得你好,但是这种好不是我要的好。我想要的是一个同自己心意相通的伴侣,在他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可是我连自己是谁都没办法坦白,又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哄骗你?
    姬松敏锐捕捉到了颜惜宁背后的意思:可是阿宁,你现在告诉我了。
    姬松正色道:或许之前我不了解你,但是今日之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将心里的秘密完全告知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我。或许你现在还没有接受我,但是可以试着相信我。
    颜惜宁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的心脏不再闷闷的生疼而是滋生出了细小的喜悦:你不嫌弃我是异界的人吗?
    姬松操控轮椅到了颜惜宁面前,他深深看向颜惜宁的双眼:我感激你来到我身边,我很后悔没能及时发现你的情绪,没能及时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对不起啊,明明你是我的王妃,我却在今日才了解了你。
    颜惜宁眼眶一点点红了:容川,谢谢你。
    来到楚辽后,他其实很害怕,他像是一只蚌,死死将自己裹在壳子里。他怕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将他视为异类拖出去烧死,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顷刻间化为泡影。
    现在他不用怕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一个人了。有另外一个人,他知道自己的来历并对自己好。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颜惜宁眼眶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能敞开心扉自由自在做人,能追求自己的幸福真好。
    137.秘密(下)
    叶林峯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卧室,他将空间留给了姬松二人。夜已深,卧室中的二人却没有睡意,他们躺在两张床上天马行空的聊着天。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颜惜宁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对着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介绍他生活过的世界。姬松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他还会问一问。
    作为一个现代人,颜惜宁感觉他在现代的那段时间基本都在学习,因此他对学生时代印象特别深刻:在我们那个时代,物质丰富科技发达,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有受教育的权利。
    就以我为例,我四岁时就去了镇上的幼儿园,读了三年幼儿园后去了小学。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对了,上次太傅提出的鸡兔同笼的问题,就是小学数学的内容。
    姬松咋舌:竟然要读这么长时间!他算了一下,阿宁求学的时间竟然长达十九年。难怪他能轻松解出那么困难的术算题。
    而且小学毕业在楚辽就能当个童生,初中毕业就是秀才,高中毕业已经是举人。阿宁说他还读了大学,那岂不是状元?
    意识到这点后姬松骄傲极了:原来我家阿宁是状元郎。
    他很庆幸,幸亏阿宁来到楚辽的时候已经嫁入了王府,如果他流落在外参加科举,他就再也不能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了。
    颜惜宁噗嗤笑了:一次科举只有一名状元,而现代却有很多大学生。我觉得以我的学识,远远做不了状元。
    姬松心中更是惊讶:很多大学生?
    颜惜宁点了点头:是啊,大学上面还有硕士生博士生,每一年都会有无数的有识之士进入到社会的各行各业。
    姬松瞳孔一缩,他惊叹道: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世界。他深知学识的力量,一个王朝若是有很多有识之士,他们会在各行各业发挥光和热。
    若是有一天,楚辽也能变成这样的王朝,那该多好?姬松语气中多了一丝羡慕:那在现代生活的百姓,应该很幸福吧。
    颜惜宁应了一声:是啊,至少衣食无忧。不过普通人的生活依然压力很大,大家要努力工作,才能赚钱养家糊口。怕姬松不理解,他补充道:钱是现代的一种货币,就是巴掌大的纸。
    姬松思考片刻之后问道:银票?
    颜惜宁道:和银票类似,但是数额很小。虽然也有真金白银,但是百姓手里的金银不算多。除了投资者之外,百姓们只会买些金银首饰戴着。大家的主要目标还是赚钱,有了钱才能过得更好。
    姬松明白了:看来哪个时代活着都不容易。不过能丰衣足食,百姓能安居乐业,你们的君王非常厉害。
    这个问题倒是让颜惜宁无法回答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姬松解释现代为什么没有君王。好在姬松更多的关注在颜惜宁身上:阿宁,同我说说你之前的事情吧。你突然来到楚辽,家中双亲要担忧了吧。
    闻言颜惜宁眼神黯淡了下来:高一时,我爸爸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之后发现是食道癌。癌症是一种绝症,没有特效药,只能通过治疗延长寿命。
    姬松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伯父大人他还好吗?
    颜惜宁遗憾地摇了摇头:没了,从查出来到爸爸离开,也就一年多的时间。那一年中,他们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松心疼道:节哀。他深知失怙之痛,普通人家的孩童若是没了爹爹,孤儿寡母的日子会变得非常艰难。不知道阿宁和他的母亲如何度过那段痛苦的岁月,一定很艰难。
    颜惜宁扯出一抹宽慰的笑容: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爸爸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家人了,自然也没有牵挂了。
    姬松愣了一下:怎会?伯母大人呢?阿宁说他的爸妈感情非常好,难道阿宁的母亲后来改嫁了?
    颜惜宁眼神痛苦,他呼吸粗重几分:爸爸生病之后需要化疗,化疗需要很多钱,妈妈将城里的房子挂出去卖了,于是我们一家只能住到乡下。爸爸第五次化疗的时候,妈妈去医院探望爸爸,回家的路上下了大雨,妈妈出了车祸
    这是颜惜宁不想回忆的痛,他永远记得家中长辈冒着雨来学校找他的表情。他们说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像是傻了一样,整个人呆愣愣的,脑子里面只有一句话:妈妈没了。
    他的妈妈为了省五元的公交车费,去医院看望完爸爸后坚持从城里骑着脚踏车回家。结果半路出了车祸,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呼吸,而肇事司机却趁着大雨逃之夭夭
    颜惜宁深吸一口气,他抖着声音道:我没能看到妈妈最后一面,他们拦着我,说我看了会留下阴影。他不敢想他的妈妈在最后一刻成了什么样,他只能从亲戚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残忍的事实。
    颜惜宁记得网上有一个问题,问的是眼睁睁看着长辈等死心里难受,还是长辈突然离世心里难受?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在眼眶里面打转转。
    无论双亲用哪一种方法离开,对于子女而言都是不可触碰的痛。
    颜惜宁声音沙哑:我妈可爱漂亮了,她有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每次穿那身裙子的时候比村里的姑娘都要漂亮。可是她走的时候,却连裙子都没法穿。
    肇事者逃之夭夭,直到颜惜宁猝死之前,他都不知道谁撞死了他妈妈。
    埋葬了妈妈之后,爸爸的精气神就垮了,后来没几个月,爸爸也跟着走了。我知道他是想妈妈了,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没了一个,另外一个活着也是痛苦。
    只是他们两将自己留下了,从此之后自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守着破败的老房子和一堆外债。
    姬松心里大痛,他没想到云淡风轻的阿宁经历过这么惨痛的过去。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随后坐在轮椅中滚到了颜惜宁床边。
    颜惜宁静静侧躺在枕头上,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姬松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对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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