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松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今夜让我们忘记烦恼开怀畅饮!新年快乐!今夜不醉不归!
    严柯他们眼眶微微红了,主子的意思他们明白。如果真的失败,这将是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前程未知,至少他们能珍惜当下。于是众人举起了杯中酒:新年快乐!不醉不归!
    颜惜宁不是第一次和侍卫们一起赴宴,往常侍卫们比较克制,他们要值守不敢放纵。但是今夜不一样,今天是除夕夜,是万家团聚的日子也是大家唯一能轻松的一天,辛苦了一年的侍卫们终于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
    欢笑声从正殿中飘出,众人纵情地笑闹着。一碗碗清冽的酒浆入喉,侍卫们笑着闹着,没多久就有不胜酒力的人先滑到了桌子下。
    说好了大家一起守岁,结果没到一个时辰,大半的侍卫已经不胜酒力倒了下去。
    颜惜宁侧头一看,好家伙,姬松也醉了。此刻姬松正用右手撑着额头,他闭着眼睛脸颊微红,呼吸间满是酒味。颜惜宁哭笑不得:谁说自己千杯不倒来着?看吧,说大话打脸了吧?
    这也不能怪姬松,大家情绪高涨一个劲的灌姬松酒,就算姬松有千杯海量,也架不住这么喝。凉州的烧刀子火辣辣后劲足,连喝三碗人就醉的不行了。
    严柯踉跄着站起来,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王妃,属下同您一起搀扶主子话音没落,他身形不稳往地上一趴,哼哼了两声后,他惬意地打起了小呼噜。
    颜惜宁:
    在颜惜宁的理解中,守岁便是大家在一起聊天吃零食,静静等待新年钟声响起。然而炽翎军将士们的守岁有点不一样,他们拼的是谁最能喝。算了,不能再同这群人拼下去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想到这里颜惜宁扶着姬松站了起来,他笑道:大家好好守岁,我先带王爷下去休息了。正殿中响起了零星的回应声,颜惜宁觉得就算他正大光明将姬松带走,大家都不会发现。
    出了正殿后,寒气迎面而来。府中的腊梅开花了,清幽的腊梅香味伴随冰雪的味道悠然入鼻。姬松大半的身体挂在颜惜宁身上,颜惜宁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慢吞吞向着院子的方向走着。
    姬松身体滚烫,他的头靠着颜惜宁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撞在脖子上。脖子上痒痒的,这让颜惜宁忍不住缩脖子。好在院子就在前方,再走一段路就行了。
    走着走着颜惜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姬松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呢,他的手在摸哪里呢?再摸下去他腿就要软了。还有他怎么觉得姬松两条腿走得挺利索的?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松松,你喝醉了吗?
    姬松闭着眼睛没出声,手却更加放肆了。颜惜宁被摸到了要害,他倒吸一口冷气:往哪里摸呢?平时多正经一个人,喝醉了竟然开始耍流氓了!
    听完这话姬松再也没忍住,他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在阿宁心中,我平时很正经?
    颜惜宁唇角抽抽:你装醉啊
    姬松睁开双眼,清亮的眼神中哪里有半点迷糊?他压低声音:小声些,若是不装醉,他们还要再灌我几坛酒。要是真的醉了,他就没办法和阿宁两单独守岁了。
    颜惜宁了然道:也是,那么多酒喝下去,得醉好些天。
    突然间姬松弯腰横抱起了他的王妃,颜惜宁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已经悬空。失重的感觉让颜惜宁下意识的搂住了姬松的脖子:你吓我一跳。
    姬松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悸动,他狠狠亲了颜惜宁一口,随后抱着颜惜宁一步步走进了房间:阿宁,我有礼物要给你。
    颜惜宁期待道:什么礼物?
    姬松温柔地凝视着颜惜宁的双眼:你看了就知道了。
    就知道姬松喜欢卖关子,颜惜宁早就习惯了。不过当姬松抱着他进入房间时,他还是诧异地睁大了双眼。只见房间中挂满了红绸,桌上燃着龙凤烛,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桌子上还放着合卺酒。
    姬松小心将颜惜宁放在了床沿上,他蹲下、身认真道:阿宁,我欠你一个大婚,也欠你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原本他想给颜惜宁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如今的情形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弥补,他想和阿宁拜天地,想和他一起洞房花烛。
    颜惜宁心中柔软又酸涩,他温柔的笑了:其实我不在意的。作为一个现代人,颜惜宁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比起这些形式,他更在意他和姬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姬松亲了亲他的王妃:我在意。阿宁不是原来的颜息宁,他没有和自己拜过堂,也没有和自己喝过合卺酒。他们虽然有了夫妻的名分和夫妻之实,可在姬松心里,他欠阿宁的太多了。
    时隔一年,颜惜宁再一次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姬松亲手伺候他穿上的喜服。不知姬松多久之前就在筹备这场婚事了,他们两的喜服是同一个款式。
    颜惜宁从没见过穿着大红色衣衫的姬松,当他扭头看到风神俊秀的姬松时,他没出息地看直了眼。姬松眉眼温柔地凝视着烛光下的阿宁,换上红色喜服的阿宁犹如芝兰玉树,让他挪不开视线。
    一拜天地。
    姬松的声音低沉醇厚,其中还带了一丝苦涩和悲伤。因为他的野心,阿宁被迫卷入了夺嫡之路。今日之后,他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敢保证,又如何保证阿宁的未来?
    二拜高堂。
    这是一场没有高堂在场的婚礼,只有他和阿宁二人。但是他相信若是母妃和阿宁的父母泉下有知,他们此刻必定会欣喜地坐在红烛旁,真诚的祝贺他和阿宁。
    夫夫对拜。
    感受着红绸子上传来的轻微震动,闻着屋中的熏香和姬松身上传来的酒香,颜惜宁心中突然多了点什么。手中的红绸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和姬松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他从没像此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他已经成婚了,他的另一半正是眼前这个男人。颜惜宁缓缓直起了身子,他在姬松眼中看到了闪动的水光。这一刻他相信,姬松也有同样的感受。
    三拜结束,姬松牵着红绳将颜惜宁引到了圆桌边,他在金玉做成的小酒杯中倒了两小杯浅浅的酒浆。
    颜惜宁先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演员们喝合卺酒,轮到他自己时,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电视上不是两人的胳膊交缠,喝完了再放下吗?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吻在一起?
    红烛摇曳,屏风后红被翻浪。新年的钟声响彻了平昌城,屋内正是好春光。
    正月初三,平昌城中的百姓还沉浸在新年的快乐中,返京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辰时未到,马车满载着凉州的特产缓缓驶出了平昌城。
    百姓们看到这个场景乐呵呵:听说王爷和王妃要去都城给圣上贺寿。咱王爷和王妃真孝顺啊。
    颜惜宁坐在马车上,路过丘陵地带时,他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马车很快到了试验梯田的那片丘陵,一眼看去能看到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个阶梯。
    他放心的放下了帘子:等到开春,就能洒下种子了。
    这时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扭头一看,只见姬松正弯腰抚摸着小松的脑袋。小松直起身体扒在姬松双腿上,它正快乐地舔着姬松的面颊。
    颜惜宁轻轻拍了拍小松的脑袋:叶神医不是说了么?人皮面具遇到水容易坏,再让小松和你玩耍,不用到都城,面具就坏啦。
    姬松闻言直起了身子,他讪讪道:好的少爷。
    颜惜宁担忧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开始担忧了。白陶扮演的姬松,真的能骗过那群皇子,撑到姬松大军正式赶来的时候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思
    明知道姬榆在都城下了套,姬松怎么可能会亲自上门送人头?若是不给姬榆一个迎头痛击,姬松这段时间受的罪岂不是白瞎了吗?
    经过众人商议之后,大家敲定了一个方案。那就是让颜惜宁带着姬松的替身先去都城迷惑姬榆。等姬榆逼宫时,稍后一步的姬松便带着炽翎军前来驰援。
    法子虽好却有一大难题要解决,那就是谁能当姬松的替身?
    为了挑选这个替身,严柯他们选了上百个身形同姬松相似的人。然而谁都没想到,最终让姬松拍板定下的人竟然是在一边凑热闹充数的白陶。
    自从到了凉州之后,白陶像是雨后的笋子蹭蹭往上长,可能因为王府伙食好,他现在竟然比颜惜宁还要高了半个头。虽说白陶身体有些瘦弱,不过姬松若是在轮椅上坐一年,身形也会这般。比起军中将士,白陶身上多了一分恰到好处的瘦弱,就是这份瘦弱,让他在众多人选中脱颖而出。
    当然,高矮身形倒是其次。重点是这个人得在都城和颜惜宁一起配合,他甚至还要以姬松的身份去皇宫中。若是胆怯露馅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白陶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他是颜惜宁的陪嫁小厮,平日里颜惜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论配合,谁能比他更了解颜惜宁啊?
    加上姬松在颜惜宁面前比较随和,白陶一开始看到姬松的时候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如今白陶已经没有那么畏惧姬松了。
    最重要的是,白陶除了学做菜不行之外,他学习其他的都很快,尤其是模仿人说话走路的样子。他的嗓子配合叶神医的药,说出来的声音同姬松的声音有七八分相似。
    综上总总,白陶带上了面具。在叶林峯的一番乔装打扮下,他坐上了轮椅,同他家少爷一起踏上了返程的马车。
    被颜惜宁说了之后,白陶再也不敢让小松靠近自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越摸索他越觉得神奇:感觉好奇怪哦少爷。
    颜惜宁缓声道:是不是觉得憋闷?那么大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贴,想一想就觉得窒息了。更别说这样的面具得在脸上贴一个月,想一想就觉得痛苦。好在现在是冬季,如果换成了夏季,那滋味更别提了。
    白陶倒是不觉得难受,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他摸着面具轻轻揉捏了一下:叶神医真厉害,摸起来就像是我真正的脸皮一样。少爷你摸摸。
    说着白陶将脸颊凑过来,颜惜宁瞅着格外孩子气的姬松哭笑不得:你注意形象,你现在可是王爷。
    白陶美滋滋地坐直了身体:是哦,我是王爷了。说着他清清嗓子:阿宁,给我个橘子。
    话音一落,颜惜宁从矮塌下面摸出了一个大橘子递给了白陶。白陶接过橘子笑开了花:做王爷真爽快!说着他掀开帘子对着马车前赶路的严柯威严道:严侍卫,给我唱首歌。
    严柯扭头对着白陶挥了挥拳头,他皮笑肉不笑:我看你皮痒痒了是吧?
    白陶讪讪地放下了帘子:哦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怂怂的小厮。
    除夕前一天凉州下了一场大雪,过了几日后雪稍稍有些化。随着温度渐渐升高,马车的轮毂上沾上了厚厚的一层泥。遇到泥泞的地方,车轮还会深陷到路中间去。
    颜惜宁看着崎岖的山道心里沉甸甸。他和容川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来得及做,在他们的计划中,官道会变得平坦又牢固,山川会披上绿色的外衣,百姓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富足
    然而姬榆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们还来不及修一条平坦的官道,短到他还没牵着姬松的手逛完整个平昌城
    马车缓缓东行,颜惜宁扭头看向来时路。他离开太久了,已经看不到送别的人群。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失落感萦绕在心头,说来奇怪,明明他在都城生活的时间更长,可是为什么回都城的感觉却这么难受?
    这个问题盘桓在他脑海中,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来到驿站下榻时,他才得到了答案因为容川不在他身边。
    仔细想来,自从能离开王府后,姬松很少会和他分开。记忆中除了都城闹洪灾那一次姬松有几日不在家,其他时候他都会准时回来。他们两人会一起用膳,一起洗漱,一起入眠
    颜惜宁翻了个身,看着空荡荡的身侧,他心里失落落。驿站条件简陋没有火龙,房间中只有一个简单的炉子。此时躺在床上,他控制不住的开始思念姬松,如果容川要是在,他一定会给自己捂手捂脚。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容川在身边?已经习惯了他的体温心跳和呼吸?
    白陶在地上打了地铺,天寒地冻,他早就钻进了被窝。听着床板嘎吱嘎吱响,白陶关切地问道:少爷,您睡不着吗?是不是有点冷?我再给您添一只汤婆子吧?
    颜惜宁缓声道:不用。虽然有些不适应,他依然闭上了双眼。他不是娇气的人,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这么过来了。更何况姬松正在做重要的事,比起姬松他们的处境,他还能躺在温暖的床上,已经很好了。
    虽说已经过了春节,可是远远没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这个季节在夜晚行走,需要勇气和耐力,若不是十万火急,谁愿意离开温暖的家?
    通向西方的官道上,姬松正带领着府中剩余的侍卫向着炽翎军驻地进发。人和马呼出的白色雾气沾到发丝上形成了白色的雾凇,紧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冻僵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得继续前行。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这样才能在平远帝过生日之前将八万人马带到都城外。
    他们不能光明正大拔营,只能趁着夜晚前行。为了寻找合适的休息地,他们还得避开官道绕路走。天寒地冻将士们还要夜行,这对大家而言是一场严酷的挑战。
    当身下的马儿发出不堪重负的喘息声后,姬松手一抬:原地休息。他们可以不眠不休,马儿却不行。
    给马儿喂食了炒熟的黄豆后,王春发向着路边的雪窝子中走去。雪窝中侧身躺着四五个侍卫,大家身上裹着兽皮挤在一起。
    姬松抬头看着天空,此时的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他伸手进了衣襟,随后从衣襟中摸出了一支拇指粗两寸长的小物件。细细看去,会发现这是绑在鸽子脚上用来存放消息的铜皮小管。
    小管带着胸口的温度,握在手心中格外烫手。姬松摩挲着小管的外壁,目光悠远地看向了东方的星辰。
    身边传来了韩进的声音:王妃他们现在应该在驿站吧。
    王春发应了一声:应该是的。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韩进憨憨笑了两声: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凉州地界,能有什么麻烦。再说了,老大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兄弟们都警觉着呢。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敢到王妃的车队上触霉头,严柯他们会让那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姬松抿着唇听着兄弟们的小声闲聊,他胸口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作怪。他有些后悔了,虽然理智告诉他,他们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和渴望。
    他想念阿宁了,想念那个笑容温柔随时能让他安心的阿宁了。
    将小管放到唇边亲了亲后,姬松再一次将小管放到了胸口的位置。他翻了个身蜷起身子闭上双眼,为了接下来的行路,他要积攒体力。
    之前来凉州时,姬松为了拜访楚王特意绕了道。这次为了稳妥的到达都城,颜惜宁没有绕道,他从凉州入益州,取道荆府。天冷行车难,正常行走十日的路程,颜惜宁走了接近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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