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秒,没压住。
    翡冷翠他妈的是哪里?
    意大利。黎青梦耐心道,它原名是佛罗伦萨,翡冷翠这个名词很偏僻,你不知道很正常。
    康盂树沉默了。
    难道不知道佛罗伦萨属于意大利,就不正常了吗?
    那他的确是不正常。
    关于意大利,他只知道威尼斯,因为地理课他都不爱听。哦,还有西西里。方茂和他唠叨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说那部电影的女主角贼性感美艳。
    那种失去语言的感觉又回来了,如同当初他们在聊语音时说起旋转木马,黎青梦提起欧洲小镇,可他只坐过苏安市的小破木马。
    别说欧洲,他连国门都没出过。
    那里太远了,远到他连梦里都不会去。
    康盂树拨弄着啤酒罐撬起的环,匮乏地发表对那座城市的感言:真远。
    黎青梦眺望远处海面上的渔火,恍惚道:确实远,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挑那么远的地方吗?
    哦,为什么?
    机械地就像一个触发关键词的机器客服。
    黎青梦能感受到他的兴致不高,可她偏还要说出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在那里了。
    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offer,是我本科的时候就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喜欢那个学校,也喜欢那座城市,它保留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灵魂。说真的,如果真的要选一个地方死,我一定会死在那里。我的骨灰要撒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口,或者阿尔诺河里。
    旁人可能会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很矫情或者装逼,但却是她的肺腑之言。
    康盂树彻底沉默了。
    原来,他们本该是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啊。
    如果一切顺利,她去有百花大教堂的翡冷翠念研究生,而他继续在南苔开货车,到达最远的地方就是她已经缺席的京崎,完完全全,不会相交。
    现在这又算什么呢?是她口中一切不顺利的结果吗。
    挺厉害嘛,还考上研究生了。
    沉默半天,他发自肺腑地恭喜。
    他是高职学历,在他眼中,国外研究生,啧啧,那是真的牛逼。
    她还会说鸟文吧,那么复杂的语言都能掌握,而他连英语都说得嗑巴。不是学不会,只是不爱学。他感兴趣的东西不是这些。
    但他感兴趣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比起自己,其他人感兴趣的反而是他更关心的。康嘉年渴望去外面,爷爷害怕寂寞,爸妈希望日子稳定。他努力去关照这些就已经花费太多精力了。
    康盂树漫不经心地联想着有的没的,啤酒略苦的后劲在嘴巴里散开。
    黎青梦对他的恭喜苦笑摇头:已经没用了。
    她垂下眼,语气里克制着很深的遗憾。
    康盂树冲她举了下啤酒:机会多的是,你有这个能力考过去,总有一天只要你想去,你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的。
    接着他仰头一饮而尽,啤酒的沫子流了满嘴。
    他粗暴地揉掉,心想这酒的滋味不太行,越喝到后面越苦,下次再也不买了。
    黎青梦听到他的安慰,并没有被慰藉到。
    已经说不清是知道这种安慰太苍白,眼前的无望更沉重。还是说,其实她内心里对这种渴望已不如当初那么那么强烈,所以听到也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她只是默认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那你呢?你会做什么。
    康盂树像是在思考,手指捏着喝空的啤酒罐子,一不小心,将罐子捏扁了。
    他随意地撇到角落,两只手又撑回地面,整个人大幅度仰过去,望着夜空。
    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可能还是坐在这里吧,再放一遍《地球最后的夜晚》,应景。
    他抬手指了下夜空,笑了笑。
    也许还会等到载你去翡冷翠的飞机飞过我头顶。到时,我就在底下大喊一句
    他故弄玄虚地一把收住,不肯往下再说。
    黎青梦的脸迅速皱起,好奇催促道:喊什么?
    现在说就不好玩了。康盂树不正经,等真到地球最后那个晚上,你会听见的。
    你在耍我吗?
    没有啊,我很认真。
    地球最后的夜晚最起码也要几十亿年以后。
    我知道啊,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别忘了我还知道雷电的原理呢。
    黎青梦已经确定他在耍自己了。
    要真到那时候,她去哪儿听见?耳朵都变成原子分解好几轮了。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说什么吧,只是乐于看见她抓心挠肺好奇又无法得知的恶趣味罢了。这个爱捉弄人的讨厌鬼。
    第28章
    因为康盂树无厘头的玩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轻松许多。
    黎青梦不再纠结那个根本就没有的答案,起身说:电影放完了,我也该走了。
    康盂树拍拍手从地上起身,直接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个路线我还算熟。
    她指的是从沉船回到筒子楼,经过的路线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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