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静影却偏偏不喜欢此人。
    只因为这少年人精力十足,实在磨人,每日神采奕奕地向自己弹劾各地官员,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遭他弹劾,就连静影本人都没逃过。
    这若是换做宇文韶那样的人,不知这左都御史死了几次了都。
    太后娘娘脾气好,可是左都御史一再顶撞您,要奴婢说,干脆撤了他的职!一旁的丫头小红忿忿道,似乎是在替静影鸣不平。
    瑜琬察觉到静影神色有些不虞,出声道:朝堂之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做你的事去!
    静影笑了笑,对瑜琬道:何必这样疾言厉色。
    瑜琬正色道:奴婢既身为太后宫中女官,自然有义务替太后管束宫中婢女。
    你啊,这刚正不阿的样子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静影调侃道,复又唤瑜琬:去将陛下叫进来吧。
    提起陛下,瑜琬的眉头轻轻颤了颤,但好在太后闭着眼睛小憩,并未瞧出她的异样来。
    瑜琬掀起帘子,低垂着眉目,恭声对宇文泰道:太后请陛下进去。
    宇文泰嘴角扬起一抹笑,不错眼地盯着瑜琬,目光里满是挑衅或者亦可说是欲望,他从不掩饰自己对瑜琬的欲望。
    宇文泰今年十四岁,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可整日里仍旧没个正形,叫静影好不放心。
    他掀起帘子进来时,静影恰好睁开双眼,猛一看还以为是桓槊,可是桓槊在江城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怪自己老眼昏花,竟然将儿子错认成桓槊。
    平心而论,宇文泰生得并不像父亲,而是像极了自己,那眉眼倒和哥哥有些相似,人都说外甥肖舅,这说法在宇文泰身上倒有些应验。
    可纵然宇文泰长相和桓槊没有一点关系,可这脾气秉性却是像极了他的作风,无法无天,唯我独尊。
    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的性子。静影张口便是呵斥。
    而宇文泰却依旧置若罔闻母后这些年的教诲他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左不过那些说辞,教导他要好好的成为一个君王,一个仁君。
    儿臣知道了,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宇文泰其实并不想来太后宫中请安,都怪左都御史那个傻帽,迂腐顽固,若是自己不肯固守礼制,他便要天天黏在自己身边,自己实在是被他烦得不行了,这才来母后宫里点个卯。
    退下吧。静影知道说了他也不听,索性懒得理他,训完话后便让他离开,瑜琬道:奴婢去送送陛下。
    静影摆了摆手示意准许。
    瑜琬跟在宇文泰身后,不远不近,正好一臂距离。
    本来好好的走着,可谁料宇文泰突然使了坏心眼,停了下来,瑜琬便这样直直撞在宇文泰背上,瑜琬立刻便要跪下来请罪,可宇文泰却大手一挥,拦住了瑜琬下跪的姿势,然后在她手背上摩挲着。
    瑜琬吓得要逃,可手却被宇文泰紧紧攥住,她从小跟在太后身边,外人敬她还来不及,怎会行此狂悖之举,是以瑜琬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宇文泰却坏心眼的凑到她耳边,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但闻宇文泰轻声道:瑜琬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过朕怎么会怪罪瑜琬姐姐呢?
    陛下陛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瑜琬有些不敢置信。
    她和陛下幼时亲近,虽说这些年他们各自长大,太后也时常教导自己年岁大了,要懂得同皇帝保持适当距离,所以她一直恪守规矩,严以律己,可是幼时那个会给自己擦眼泪的宇文泰阿弟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宇文泰却全然不当回事,笑道:瑜琬阿姐说笑了,朕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你大概从来没有了解过朕罢了。
    该说的话说完,宇文泰便也放开了瑜琬。
    明明年岁比自己还要大两岁,也在这深宫中呆了许久,怎么至今还是一幅蠢模样。
    在宇文泰眼中,如瑜琬这般克己复礼,严守规矩之人,就是天下最蠢笨之人,每每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宇文泰隔着帘子都能闻见一股学究的味。
    可是谁让她这么得母后欢心呢。
    母后待她要好过待自己千倍万倍他定然是不能让她独自快活的。
    瑜琬看着宇文泰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勇气,道:下个月是太后娘娘的寿辰,陛下陛下可不要忘了。
    宇文泰稍稍驻足,可紧接着便是冷笑:朕怎么会忘呢。
    静影召见了左都御史。
    这位左都御史年仅十八,生得一幅好皮囊,颇有当年成璧的风采,堪称是魏国最风流的名士,整个魏都,无数闺阁少女都芳心暗许,每日站在绣楼之上,只为了等裴郎骑马路过。
    静影想到这儿不禁笑了起来。
    下首的裴愿还在滔滔不绝。
    而静影脑海中却满是裴愿身着绯色官府,骑马路过乌衣巷,被绣楼上看俊俏郎君的小女娘砸晕了的场景,掷果盈车,看杀卫玠,古来便有之,看来不光女子生得过于俊俏是一种负累,就连男子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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