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恭敬的说:“请进。”
    谭先生刚和人谈完事,没有坐在办公椅上,而是在会客的沙发上品茶,见到祁荔的到来头也没回,“去拿一点水果来。”
    秘书会意,等祁荔进去后把门关上。
    “怎么突然过来了?”谭先生笑着看坐在对面的祁荔。
    她摆弄了一下手指,扬起笑容,“没事就不能过来吗?”
    “当然可以。”
    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秘书开门进来,端了一盘水果放在桌上。
    祁荔拿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已经很久没有比赛了,也就松懈了一点,所以我找教练请了几天假。”
    伤好了以后她就回去训练了,期间云盏一直没有来,他们本来就很少在手机上联络,所以他具体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但思来想去感觉还是和零区有关。
    谭先生这段时间似乎很忙,他没有找祁荔过来,也没有让她出面解决自己闹出的事情,而是让她领了罚之后这件事就揭过了,说实话祁荔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的,但按照谭先生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会出现这种情况也算是意料之中。
    聊了聊家常,随后祁荔似无意开口:“听武南说贝利的事情是零区在解决?”
    “嗯,让他们去做比较放心。”谭先生吹了吹茶面,抿了一口。
    她看着他,见他表情无二,继续道:“说来,我从没了解过零区,而且这件事也是我弄出来的,不如让我去辅助他们。”
    此话一出,谭先生停住了手,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这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警察还在盯着我们,还想不想安心跳舞了?”
    “警察是盯着北门,不是盯我。”
    他淡淡一笑,放下茶杯,“执意要去?”
    祁荔默了半响,起身坐在谭先生身旁,抬起眼正色道:“叔叔,我真的很抱歉给北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所以我想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是最好了。”
    谭先生笑着,转了转扳指,“打算怎么解决?”
    “全杀了。”
    回答得很快,他不自觉愣了愣,被这种孩子气的说法逗笑,“好,好,依你。”
    见他答应,祁荔欣喜地挽住他的手,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说:“你因为这一件事都长了几根白头发了,叔叔,你就和我的爸爸一样,看你这么辛苦我也很心疼啊。”
    谭先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就你嘴甜。”
    这让祁荔想起一件事,她有些好奇他有没有妻子和小孩。
    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他家里人的事情,对于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家人这个话题可能是禁忌,所以这也是这么久她一直没有开口问的原因。
    罢了,有没有家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她的家人的未来还是未知数。
    “我想认识一下零区的人,先熟悉熟悉,到时候好上手。”
    谭先生问:“有什么事让盲灯和南铭带你。”
    祁荔抿了抿嘴,被谭先生发现异样,询问道:“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盲灯和我是什么关系吧?”她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嗯。”他应,语气淡然,“所以呢?”
    祁荔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声音委屈,“我不想要他来带,找别人吧。”
    “吵架了?”
    她嗯了一声。
    谭先生好笑的说:“也和南铭吵架了?”
    “那倒是没有。”祁荔哼了一声,“但他们俩是一伙的,我不想看见他们。”
    “盲灯是零区的管理者,到时候都得见。”
    “工作是工作,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她嗓音放软,挽住他的手撒娇道,“但是这件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现在实在是不想看到他。”
    所有的撒娇和公私分明都在容忍度范围内,不会过分的公事公办,也不会过分的恃宠而骄,这在任何程度上对每个人都会受用。
    站在高位的人,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吃这一口。
    果不其然,谭先生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好,我叫一个人过来。”
    祁荔表现的很开心,更是殷勤地给他揉肩端茶倒水。
    谭先生被服侍的很舒服,笑容就没有减下来过,说话更是比平常还温和,简直像一个看自己宠爱的小辈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的长辈一般。
    他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大门敲响。
    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手臂上满满的都是纹身,耳朵也打满了耳洞,脖子上戴着个链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祁荔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这么符合刻板印象中黑道的样子。
    男人走进来,见谭先生以外还有一个女人在,不禁双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祁荔看,“谭先生,这位小姐是?”
    祁荔一直在谭先生旁边,打电话的时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男人没被告知过来的目的,现在见到她之后反而第一句不是问过来做什么。
    谭先生默默站起身,没为他们互相介绍,而是坐在办公椅上,淡笑着道:“事情解决的如何?”
    男人知道他在问他,虽然还是一副玩味的模样,但声音却严肃很多,“警察咬得很死,听说最近新上了几个年轻人,先生您知道,年轻人都是很热血的。”
    谭先生嗯了一声,男人继续道:“有一次差点被他们抓住把柄,好在哥中途让几个弟兄先撤了,要不然得在看守所呆几天了。”
    “不错。”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笑了笑,满意地说,“零区办事我一直很放心,接下来的事和荔荔沟通,有什么问题你们解决,我就不多插手了。”
    男人微愣,看了一眼祁荔,又看向谭先生,“先生?”
    祁荔笑着上前,语气轻快道:“叔叔,时间紧迫,我也不多聊了,那我们就先走啦。”
    “去吧。”
    从办公室里出来,男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他一直在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女人,见她可以和谭先生随意的说话,秘书对她恭敬有加,甚至谭先生一副纵容的样子。
    他有点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谭先生的女儿。
    “谭小姐,我们……”
    话被祁荔突然的大笑打断,明明刚刚还是一副纨绔的样子,现在看了谭先生对她的态度后瞬间变了脸。
    “我叫祁荔,不是什么谭小姐。”她转过身,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也别紧张,我和谭先生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我是女的,他担待我一些而已。”
    这话一出,男人松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那就好,我叫黑风,话说你是哪个区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本来零区就不太认识其他区的人不是吗?”她随意打发道,步入正题,“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共事了,目前你们在做什么需要做什么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行啊。”他答应得很快,黝黑的皮肤在他的笑脸上显得明亮起来,“但我得跟我们哥说一声,突然加入一个新人,别打乱了计划才好。”
    祁荔制止住他拿出手机的手,“盲灯?”
    “你认识?”黑风惊讶道,眼神更加匪夷所思。
    “见过几次,还算熟悉。”她好整以暇,谎话张口就来,“先不用和他说,实不相瞒,这件事因我而起,当时盲灯帮过我一把,现在让他承受这么大的担子,我也有点过意不去,我怕我的出现不能让他全心全意在这件事上,所以就麻烦你不要告诉他了。”
    似乎是疑问有很多,让他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最终说道:“但哥不是会被影响的……”
    “哎呀,我就跟你说了吧,南铭我也认识,关系不太好,你想想看,这一来一去乱七八糟的关系,哪里能办好事情啊。”祁荔笑眯眯地凑近,声音如恶魔一般在耳边诱惑,“反正到时候也是杀人,我就是你们零区的小弟,小弟不就是在背后听大哥话的吗,一声令下我见人杀人,根本没必要和什么大哥谈话啊。”
    黑风收敛了那笑嘻嘻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斟酌她的话。
    祁荔决定加大一码,“我是谭先生的人,你这样犹豫,是在怕我会对你们零区造成什么损失,还是在质疑谭先生?”
    这句话让黑风猛地摇头,“不说就不说。”
    她满意地笑了,拍了拍这个傻小子的肩,“不错,你多大了?”
    “刚满二十。”
    她在心里啧啧,难怪傻呵呵的那么容易被骗,就算打扮成老成的黑道大哥的模样,其实还只是刚成年的孩子罢了。
    “这件事,你知我知,有第叁个人知道,我跟谭先生告状去。”她警示了一下黑风。
    果然和年轻人对话就得用年轻人的方式,黑风连忙点头,“不会不会,姐,你是我的姐。”
    这么一副好骗的样子,让祁荔有些怀疑。
    也别怪她多疑,和云盏相处久了,而且这人还是零区的,谁知道零区的人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会装模作样。
    但眼看黑风这个傻小子也不像,所有的情绪在脸上都看得清楚,她不觉得他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和她玩。
    况且不告诉云盏她也加入其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乐滋滋的和黑风出大楼,准备请他吃宵夜,然后再听他说目前的进度。
    果然云盏一直在忙零区的事情,但她还不知道是贝利的那件事,谭先生看来动作很快,在警察来查之前就已经动手了,上次喊云盏去办公室聊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黑风喝了几瓶酒,已经有点上脸了,“话说,姐,你和盲灯哥是怎么认识的?”
    “偶然在谭先生办公室见到他,就认识了。”她笑着继续给他开了一瓶酒。
    “我这辈子,就想成为哥那样的人。”
    突然励志的话题让她倒酒的姿势顿住,“为啥?”
    “哥很帅,也很厉害,头脑也很好,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好的。”他傻笑着,“对兄弟也很好。”
    有没有可能,他对你们好是想把你们拐床上呢。
    “哦,这样啊。”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抿。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零区一起共事,但我会保护你的。”黑风拍了拍胸脯,“我很厉害的,目前零区还没有被辅助过,所以这次也不用担心,你的存在不重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祁荔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笑了笑,“那就先谢谢你啦。”
    一晚上黑风讲了很多,贝利的事混杂着自己的事迹,比如从几岁开始就在零区,如何摸爬滚打喝着人血爬到现在,又比如看上了哪个女孩人家却不喜欢他。
    虽然她对这种黑道的事情了解的不多,而且一直以为这种和抢民女收保护费那些混混没什么差别,但接触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比伪君子还道貌岸然,真真正正演示了什么叫披着羊皮的狼。
    那些街边的混混,一口流里流气的粗话,对待老百姓非常的不讲理,这种人可能连黑道的根都摸不到。
    毕竟他们的根,只会埋藏在地底下,不让任何人看见,更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像黑风这样的人出现在北门,她还是第一次见,虽说才认识几个小时,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还留着一点道德和对世间的善意。
    有,但是不多。
    云盏连着几天还是没来,她不会主动发信息,而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目前看来,黑风还是遵守承诺的。
    从宿舍出来,突然萧亚的房门开了。
    “又去哪?”他奇怪地问。
    “见男人。”她笑着回答。
    萧亚翻了个白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笑容转瞬即逝,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她进副驾驶,和黑风打招呼。
    “别紧张,就是一些小喽啰,其实没必要零区出马的,但就是那些警察太烦人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董世成和米斯卡死了之后,贝利根本不值得一谈,麻烦的还是警方。
    “你知道吗,谭先生去过几次警察局,滞留了十几个小时,最后没找到证据释放了,但那些人一准咬死是我们,明里暗里不知道派多少人盯着我们呢。”
    这她倒是不知道,说来也是好笑,她从头到尾的出入都很保密,一开始是为贝利,后来就连警方也蒙了过去,这对她来说简直方便很多,要是哪一天在训练营被警察叫走,萧亚可不得晕过去。
    “盲灯哥和南铭哥都在,那边没有警察守着,今晚得速战速决。”
    祁荔看着窗外的路灯,微微一笑,“嗯。”
    车停在一个郊区,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黑风拿出手电筒,这才看清周围停了几辆车。
    “盲灯没问你开车去做什么?”她问。
    黑风整理着衣服,“我从零区过来的,他不知道。”
    那就好。
    “你先去,我看看周围。”
    “啊?”他惊讶地转头,“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好吧。”
    “没事,不都是自己人?”她笑了笑,“快点去吧,别被骂了。”
    黑风只好离开。
    祁荔抬头看了看天,月亮都不是很圆,被乌云堪堪遮住边角,视线放平,眼珠子转动着,观察着周围环境。
    就是一块破旧的地方,她听黑风说,贝利的人范围很散,需要斩草除根不容易,况且还有警方盯着,不只是盯着北门,还盯着贝利。
    因为一旦贝利出现的地方,百分之八九十北门的人会出现。
    她在原地踏步了一会,往黑风消失的地方走去。
    越走近光越亮,还能听到一丝声响,她放轻呼吸,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影,躲在墙后。
    他们人数不多,寥寥几个人零散的站在几处,地上还跪着几个嗷嗷叫的人,看来就是贝利。
    她视线一抬,看到了云盏和齐铭叁的身影,以及在地上给他们绑绳子的黑风。
    距离有点远,她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转到另一处柱子后,靠在上面仔细的听。
    齐铭叁踢了一脚地上的人,不耐烦地说道:“直接杀了吧,吵死了。”
    “枪声很大啊,把警察引来了你负责?”一个不认识的人开口。
    “这里不靠海,没办法藏尸。”黑风站起来,脖子上的链子闪闪发光,“可以先分解了,一个一个搬吧。”
    “哈?好麻烦。”齐铭叁面色不虞,看起来十分烦躁,随后想起什么,一拍掌,“不如放到警局门口?最近不是新来了一些小年轻嘛,吓唬吓唬他们怎么样?”
    “南铭哥,你不得害死北门。”黑风哈哈大笑。
    另一个人站直,叼着烟冷声道:“傻逼,要放你自己放。”
    “好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禁了声,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云盏懒懒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慢悠悠地说:“按黑风说的做吧。”
    说罢,他迈步往外走。
    是祁荔待的方向,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过来,不自觉屏住呼吸,心一下子提起来。
    距离越来越近,那脚步声仿佛踩在她的心上,心跳声愈来愈大。
    “喂,你也过来搬啊!”齐铭叁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脚步停住,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抽烟。”
    “放你妈的屁!”
    脚步声又响起,祁荔看了一眼旁边茂密的树丛,轻轻抬脚从那边过去,但是那个人腿长,脚步迈得也很大,很快就要接近了。
    她迅速扭身一转,在他出现的时候转到树丛后,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侧脸,虽然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双眼却极亮,含着笑的同时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几乎是在他眼睛转过来的一瞬间,她及时蹲下。
    脚步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往前走着,她松了一口气,安静的等着他们结束。
    “嘿!”
    祁荔被吓了一跳。
    “着急回去啊,又要去祁荔那?”齐铭叁戏谑的声音传来。
    “你真的不腻吗,这次时常也太久了,和她上床有那么爽吗?”他继续调侃,“好啦,我知道这女人确实很不一样,但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而且我总觉得你变得有点奇怪啊,以往你怎么对那些男人我知道你大概怎么想,现在我倒是有点看不懂你了。”
    祁荔听见一声轻笑,“你觉得呢?”
    “嘿,你这人,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这人够无情的。”他玩味道,“我感觉你很喜欢她,怎么,是要娶她吗?”
    慢悠悠的嗓音传来,“是啊。”
    “你……”声音顿住,“你说什么?”
    “没听到?”嗤笑声响起,“还是你有问题?”
    “不是你……你认真的?”
    停在旁边的车突然闪了两下,接着传来拉开车门的声音,车启动,随即缓缓离去。
    祁荔僵硬着身子,靠在树丛中一动不动。
    她隐隐听出来,在他开口说娶她的时候,吐出的话语在舌尖上缠绕中的爱意。
    月光很淡,夜晚的风也有些凉,但她的心却不自觉在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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