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芩子清送回房里后,江熠也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惹她生厌,于是便识趣地走开了。
    江熠感觉他们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相看两厌的状态,他深叹了口气,内心烦闷无比。
    如春听到小姐回来后,全然不顾自己的腿伤,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昨夜因为跑得太着急,雨天路上泥泞,她不甚摔了一跤。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她将头埋进芩子清怀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芩子清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呜呜呜……”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反倒哭得更委屈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来,我给你的腿上药。”芩子清将她扶起坐好,从柜子里拿出上好的药膏。
    如春缩了缩腿,不好意思道:“我上过药了。”
    芩子清把她的裤脚卷上,大片红肿和伤痕结痂瞬间映入眼帘,她的心突然抽了一下。
    “我这药膏的效果更好,我帮你清理过再给你上一遍。”她拿着棉团轻蘸着伤口,动作熟练又小心翼翼。
    如春看着她,眼泛泪花,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因为她知道小姐最不喜欢她哭了。
    打从记忆起,如春就跟在了芩子清身边,虽然她是大小姐,但待人亲和没有架子,对如春就像自己姐妹那般。
    上完药后,她强制让如春留在房内歇息,自己借口去了房外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处池塘,此时荷花开得正盛,碧绿的荷叶衬着大片粉红的荷花,入眼皆是美景。
    芩子清倚在栏杆上,和她随风摇曳的粉衫罗裙相得益彰。
    “嫂嫂……”
    一声软润的叫声将她拉回神,侧身一看,印象中的妃裙美人摇身变成了青衫小生。
    今日的他,多了几分书生气,卸去往日的妆面是张隽秀如玉的脸庞。
    她微微一笑:“是你啊,好巧。”
    周葵见她面色不佳,担心道:“嫂嫂可还好?”
    “就是没休息好而已,别担心。”芩子清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可是……”他走近前来,“嫂嫂的眼睛在撒谎。”
    “我……”她连忙后退一步,拨弄了下头发,“我确实有些累了。”
    周葵从袖中拿出一只陶埙,眼里光彩熠熠,微笑道:“我给嫂嫂吹埙吧。”
    她很是惊讶,接着对他颇有赞词:“你可真是多才多艺。”
    被她这么一夸,他竟然有些羞涩,耳根微微泛着红,这样的反应他还是头一次。
    夏日炎炎,荷花灼灼。
    沉缓悠长的音乐传入耳畔,幽深哀婉的曲调绵绵不绝,与这宁静祥和的夏日格格不入。
    芩子清被乐声牵动心弦,慢慢闭上了眼睛,细细体会着这其中的意境。
    一曲完毕,她依旧沉浸其中,仿佛埙声还在耳边萦绕。
    周葵立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芩子清睁眼时,只见那眉眼弯弯的少年投来温和的目光,唇边的笑在金光中引人瞩目。
    那一刻,她几乎失神了。
    回过神后,她微微侧过脸,尴尬地扣着指甲盖。
    “嫂嫂觉得我吹得埙如何?”
    “埙和其他的乐器大不相同,它更深沉浑厚,也更悲凄伤感,就像是山崖上高挂的残月。”
    周葵又笑问道:“那嫂嫂可喜欢?”
    她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若是在夜晚吹埙会更有意境。”
    “嫂嫂若是想夜晚听埙,我随时奉陪。”他往刚刚她退后的地方靠近,俯身低语:“就看嫂嫂敢不敢了?”
    身份有别,她是不可能做出这样越界的事。
    “你就当我胡诌罢了。”她甩了下帔子,想绕过他身旁往回走,不料因为太慌张自己的手臂撞到了他胳膊上。
    她见状立马停了下来,“实在……抱歉……”刚伸手碰到他胳膊时又条件反射般想收回来,却不料被他一把抓住。
    芩子清诧异地盯着他,神色瞬间慌张了起来。
    “嫂嫂我……”他卡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先放手可以吗?”见她这么说,他立马抽回了手,尴尬地咳了几声。
    芩子清本就很少接触外男,周葵此番举动让她心生了间隙,任何违背纲常伦理的事她都会在心里深深谴责。
    他低头垂眸,满脸失落:“是我逾越了。”
    见他如此,知道是自己冷漠的缘故,但想到与他相处的种种,突然语重心长跟他说:“周葵你很好,应该值得更好的姑娘,我已嫁做人妇,纵使夫家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命了。”
    他为她换青衫,卸去抹在脸上的浓彩,就想以最真实的面目展现在她面前。
    “嗯,都听嫂嫂的。”握着陶埙的手紧了紧。
    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那就深掩心底,让其腐朽发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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